【地球演義】蛀牙,斷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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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二疊紀,蜥形綱一直生活在合弓綱的陰影之下。無論種類,數量還是體型都處於劣勢。如果要在一群矬子裡頭拔將軍,那麼大鼻龍類(Captorhinidae)可算是蜥形類演化早期比較成功的類群了。
各種大鼻龍的復原圖和體型對比。大鼻龍家族在二疊紀很興旺,演化出豐富的種類。它們撐起了早期蜥形綱的門戶,不至於在合弓綱面前太過自慚形穢。大鼻龍的體長從10幾厘米到超過2米,但樣子差別不大:大頭短足,身形肥圓(好吧,井蛙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們被稱為「大鼻龍」)。想想它們爬動的樣子,一定很滑稽。圖片來源見水印。
大鼻龍類的頭骨堅實笨重,沒有顳顬孔。自從龜鱉類被歸入雙孔類主龍後,曾經的「無孔亞綱」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原屬其中的大多數動物都被劃入「副爬行動物」。但大鼻龍和原古蜥(參見第一百九十七回 A Tale of One-and-a-Half Nests)則被作為最基幹的類型,分入主要由雙孔類和調孔類組成的 「真爬行動物」中。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研究者都根據顳顬孔的數量和位置,對羊膜動物進行分類,並認為龜鱉類是唯一現存的無孔亞綱(Anapsid)動物,不過分子生物學的證據已經推翻了這一說法。現在,除了合弓綱(Synapsid)之外的三個類群都被併入蜥形綱重新歸類。圖片來源自網路。
最早的大鼻龍在石炭紀晚期出現,稍晚於林蜥,古窗龍和始祖單弓獸,和原古蜥大約同時。代表是堪薩斯卡爾霍恩頁岩(Calhoun Shale)發現的Euconcordia cunninghami。
Euconcordia cunninghami的頭骨化石:A,正面;B:腹面。它和同時代的其他小型羊膜動物一樣,也有著鋒利的牙齒,以昆蟲和其他小動物為食。圖片來源自[1],標尺長度1厘米。
進入二疊紀後,大鼻龍家族發展壯大,開始演化出一些體型較大的種類,口鼻和牙齒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兩種俄克拉荷馬州發現的二疊紀大鼻龍類:Captorhinus aguti (A,B)和Captorhinus magnus (C,D)頭骨化石。和上面的Euconcordia cunninghami對比一下,還是很相似的。這兩個種類的口鼻部開始演化出像「鷹鉤鼻」一樣的彎曲。圖片來源自[2]。
在一些北美的二疊紀化石產地,比如德克薩斯,大鼻龍屬(Captorhinus)的化石非常豐富,當然,保存完整的化石仍然非常難得,但民間有許多高手會收集零碎的骨骼化石,然後動手拼裝,用樹脂粘接修復,做成精美的標本工藝品。
零碎的Captorhinus aguti骨骼化石。圖片來源自[3]。
選取大小合適的化石碎片,拼接到正確的位置。這可比拼圖複雜多了。圖片來源自[4]。
修復完成的大鼻龍化石工藝品,在一些展會,店鋪和網站可以買到。圖片來源自網路。
得益於豐富的化石資料,大鼻龍類的演化脈絡研究得比較清楚。演化早期的大鼻龍上下頜都只有鋒利的單排牙齒,適合咬食昆蟲;到二疊紀中後期,許多大鼻龍演化出多排的平鈍牙齒,更適合研磨和咀嚼植物,反映它們從肉食過渡到植食。對比一下上面提到的三種大鼻龍:
Euconcordia cunninghami上頜和牙齒化石,是典型的肉食動物牙齒,單排。圖片來源自[1],標尺長度應為1厘米。
Captorhinus magnus的右側上頜化石,單排牙齒,已經不那麼鋒利了。圖片來源自[5]。
Captorhinus aguti的下頜,已經出現多排牙齒並列,而且牙齒的形狀也更適合磨碎植物組織。圖片來源自[2]。
這是中國發現的二疊紀中期大鼻龍——青頭山甘肅鼻龍(Gansurhinus qingtoushanensis)的上頜化石。牙齒已經排成矩陣了。它的功能大概和基龍的上齶齒一樣。圖片來源自[6]。
也許就是憑藉這副好牙口,一些大鼻龍把自己吃成了像基龍和卡色龍那樣的草包。比如在尼日發現的生活在二疊紀晚期的Moradisaurus grandis,就是本文第一張圖裡個頭最大的那個傢伙,躋身二疊紀重要的大型植食動物之列。
Moradisaurus grandis右股骨化石。圖片來源自[7],標尺長度5厘米。
Moradisaurus grandis右後腳化石。短粗的小胖腳。圖片來源自[7],標尺長度3厘米。
絕大多數大鼻龍都是端生齒(Acrodont)。顧名思義,這樣的牙齒沒有齒根,底部平平地貼在頜骨上。
俄克拉荷馬發現的早二疊世大鼻龍Opisthodontosaurus carrolli 的下頜和牙齒化石縱截面。可以看到牙齒是中空的,沒有埋入下頜的齒根,下頜也沒有對應的齒槽。圖片來源自[8]。
推測Opisthodontosaurus carrolli牙齒的生長和替換模式。新的牙齒直接在舊牙的旁邊生長(A,B),侵蝕吸收舊牙的成分直到舊牙崩解和脫落(C,D),周而復始。在舊牙脫落之前,新舊牙齒就組成了多排結構,共同承擔進食功能。圖片來源自[8]。
這樣的牙齒當然不牢固,無法用力撕扯肉類食物。所以另一些大鼻龍保留了尖銳的單排牙齒,並演化出齒根和齒槽,把牙齒牢牢種植在頜骨上。它們很可能是肉食性或者雜食性的種類。最有代表性的是拉比達龍(Labidosaurus)屬的大鼻龍。就是本文第一張圖中左下角的大傢伙。
Labidosaurus hamatus生活在二疊紀早期,化石在北美髮現。它有著三角形的頭部,尖細而向下彎曲的吻部,牙齒也出現一些分化,吻端的牙齒適合撕咬,口腔後部的則適合研磨。它們也許像是那個時代的野豬,從植物,動物到屍體糞便,什麼都吃。圖片來源自網路。
槽生齒(Thecodont)當然更加堅固,但不能像端生齒那樣快速生長和頻繁更換。所以如果牙齒意外折斷或者脫落,神經和血管暴露在外,很容易造成感染(尤其是食物也不怎麼乾淨)。研究者就在一塊Labidosaurus hamatus的下頜化石上,找到了已知最古老的蛀牙證據。
這隻Labidosaurus hamatus的下頜上,一枚牙齒的脫落引發了嚴重的細菌感染:從外表來看,潰爛的齒根在頜骨上留下了瘢痕(標示的部位)。在CT掃描照片中,可以看到膿腫(abscess)已經深入骨骼的內部,甚至蔓延到另一顆牙的牙根。在2.75億年前,這隻動物一定曾經飽受牙痛的折磨。圖片來源自[9],標尺長度1厘米。
除了少數像Moradisaurus grandis和Labidosaurus hamatus這樣的大型種類外,絕大多數大鼻龍都是一些在食物鏈底層躲躲藏藏的小東西。它們的天敵包括肉食性的合弓獸,陸棲的離片椎類和爬行形類,甚至還有體型較大的同類。
巨頭螈(Cacops)是一類高度陸棲的大型離片椎類,生活在石炭紀晚期到二疊紀早期。圖中的巨頭螈正在捕食的就是大鼻龍。圖片來源自網路。
生存太過兇險艱難,演化出危急時刻的逃生技能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研究者在許多小型大鼻龍的尾椎骨上發現了特殊的裂紋,這很可能說明,在遭到攻擊時,大鼻龍可以通過肌肉的劇烈收縮,切斷尾巴,吸引敵人的注意,趁機逃生。就像今天的壁虎一樣。不過並沒有太多的證據證明大鼻龍的斷尾會不會像壁虎一樣彈跳;以及還能不能再生出新的尾巴。
大鼻龍尾椎上的特殊裂紋(箭頭標示位置),它的作用就像包裝袋上的易撕口:製造一個脆弱的應力集中點。圖片來源自[10] 。
大鼻龍尾椎的斷裂方式。當然,要切斷尾巴,同時不至於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還要能快速封閉血管,避免失血過多;斷口也要很快封閉癒合,避免造成蛀牙那樣感染。不過這些技能,在骨骼化石上很難找到證據。圖片來源自[10] 。
大鼻龍類在二疊紀末滅絕,和今天的爬行動物沒有關係。鱗龍類蜥蜴的斷尾技能是再次獨立演化出來的。在大鼻龍消失近1億年後,它們曾經的生態位被新的蜥形綱類群佔據,這些後來者不但樣子,甚至連逃生技能都很像它們的前輩。地球歷史就這樣靜靜地翻開新的一頁,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現代蜥蜴斷尾後,再生出的新尾巴大小和顏色都會有明顯的區別。不知道2.7億年前的大鼻龍是否也是這樣,還是就拖著半截尾巴度過餘生。圖片來源自網路。
地球名片
生物分類:動物界-脊索動物門-脊椎動物亞門-四足形類-羊膜類-蜥形綱-真爬行類-大鼻龍科
存在時間:石炭紀晚期 至 二疊紀末
現存種類:無
化石種類:不明
生活環境:陸地
代表特徵:頭骨厚重堅固,沒有顳顬孔,早期種類為單排端生齒,中後期演化出多排齒和槽生齒的種類
代表種類:Euconcordia cunninghami,Captorhinus aguti,Captorhinus magnus,甘肅鼻龍,Moradisaurus grandis,Labidosaurus hamatus
參考文獻
[1] Robert R. Reisz, Yara Haridy, Johannes Müller, et al., Euconcordia nom. nov., a replacement name for the captorhinid eureptile Concordia Müller and Reisz, 2005 (non Kingsley, 1880), with new data on its dentition. Vertebrate Anatomy Morphology Palaeontology, 3: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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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alentina Rossi, Umberto Nicosia, Marco Romano, ONTOGENETIC LONG BONE SCALING IN CAPTORHINUSAGUTI (CAPTORHINIDAE, CAPTORHINOMORPHA): PRELIMINARY RESULTS. XV. Edizionedelle Giornate di Paleontologia, 27-29, Maggio 2015
[4] http://www.catnapin.com/Fossil/Vertebrate/Captorhinus/ffCaptorhinus.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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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ara Haridy, Aaron R. H. LeBlanc, Robert R. Reisz, The Permian reptile Opisthodontosaurus carrolli: a model for acrodont tooth replacement and dental ontogeny. J. Anat. (2017), doi: 10.1111/joa.12754
[9] Robert R. Reisz, Diane M. Scott, Bruce R. Pynn, et al., Osteomyelitis in a Paleozoic reptile: ancient evidence for bacterial infection and its evolutionary significance. Naturwissenschaften (2011), 98: 551–555, DOI: 10.1007/s00114-011-0792-1
[10] A. R. H. LeBlanc, M. J. MacDougall, Y. Haridy, et al., Caudal autotomy as anti-predatory behaviour in Palaeozoic reptiles. Scientific RePortS, (2018) 8: 3328, DOI: 10.1038/s41598-018-215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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