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辛棄疾的詞作?


感謝邀請!

他是神一樣的存在!

對於別人而言,寫一首詩要精雕細琢,字斟句酌,可是對於辛老伯來講,寫詞就像呼吸一樣容易,看他的詞,那些應和別人的作品,總會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只要他願意,他可以一天晚上隨隨便便地寫出上百首!

後人評論他說,以文為詞,以史以詞,以典為詞。確實是太片面了。辛老伯有許多詞作是標準結構,而且基本不用典故。比如「春如十三女兒初學綉」,或者文章結構似的「走去走來三百里」宛如平常敘述,更有對話模式的「以手推松曰去」讓人驚嘆萬分!

明明就是一個暴起就殺人的公子哥,偏偏就詞神附體了。任意風格,信手拈來,自成氣候。更有萬千格調,肆意揮灑。豪放,委婉,雋永,淺顯,奇峻,你說怎麼著就怎以著。

面對這種天生就帶作弊器的神人!

我只能獻上膝蓋,別無它法!


辛棄疾向來與蘇軾並稱,王國維的《人間詞話》稱:東坡之詞曠,稼軒之詞豪。他確立並發展了蘇軾所開創的「豪放」一派,人稱「蘇辛」,同時他也是南宋詞壇上與姜夔並舉的一代詞宗。可以說是宋詞的傑出代表,一代大家。

「讀東坡稼軒詞,須觀其雅量高致」,古人講究知人論世,在評價辛棄疾的詞作之前,先簡單了解一下辛棄疾其人。在我看來,辛棄疾首先是一個英雄,是一個可以寫進他的京口北固亭懷古中的愛國英雄。辛棄疾是智勇雙全的英雄,他生就一副英雄相貌:膚碩體胖,紅頰青眼,目光有棱,精神壯健如虎。辛棄疾生長在金人佔領區(這在南宋朝廷看來是一個污點),他自幼就決心為民族復仇雪恥收復失地。高宗紹興三十一年,濟南人耿京聚眾數十萬反金,時年22歲的辛棄疾揭竿而起,拉起2000人的隊伍投奔耿京,為掌書記,他勸耿京與南宋政府取得聯繫,次年正月,受耿京委派,辛棄疾等人趕赴建康,面見高宗。返回山東途中,辛棄疾獲知耿京被降金的叛徒張安國殺害,立即率領50名騎兵,直奔有五萬之眾的金兵大營,將張安國生擒綁在馬上送到建康處死,真偉丈夫也。辛棄疾並不是百無一用的書生,他是有真材實料的。26歲時,他向孝宗上奏《美芹十論》,31歲上奏《九議》,切實詳明,全面精闢的分析了當時的敵我形勢,提出了進取的方略,是南宋中葉具有代表性的政論文。33歲即預言金朝「六十年必亡,虜亡則中國之憂方大」,辛棄疾不僅具有遠見卓識,還具有實幹的才能,41歲在湖南創建雄鎮一方的飛虎軍,雖困難重重,但事皆立辦,時人比之「隆中諸葛」。然而就是這麼一位當時南宋朝廷急需的全方位人才,卻因為出身問題,始終得不到朝廷的信任(十三年間調換十四任官職),再加上南宋朝廷的苟且偷安,辛棄疾始終不能一展抱負「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但他的英雄壯志卻從未更改,只能「把詩書馬上,笑驅鋒鏑」,「筆作劍鋒長」在詞壇上開疆拓土。

辛棄疾詞的創作按書本上可以從兩方面來說:一是跟蘇軾一樣對詞境的開拓;二是他獨特的藝術成就。

對詞境的開拓可以從三個方面展開:1、英雄形象的自我展示;2、心靈世界的拓展;3、田園生活、隱逸情趣

1、我們說,自唐五代以來,詞作中先後出現了三種類型的抒情主人公,分別是唐五代的紅粉佳人、北宋時期的失意文人(也可以說是仁人志士,主要是蘇軾的開創)和南渡初年苦悶志士,等到辛棄疾登上詞壇的時候,他拓展出一類虎嘯風生、氣吞萬里如虎的英雄形象。

辛棄疾具有強烈的使命感。英雄的歷史使命是為民族的事業奮鬥終生,所謂「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即使是仕途失意,落魄閑居,也難忘它的歷史使命,時刻思念著故國江山,華髮蒼顏,猶自壯心不已: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髮蒼顏,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里江山。作為英雄壯士,辛棄疾的心態與傳統文人大不相同,他不同於晏歐的從容平和,蘇軾的超然曠達,秦周的悲戚哀怨,也不同於南渡文人悲憤漸平之後的失望消沉,常常是豪情激揚:橫空直把,曹吞劉攫。激烈難平的怨憤、高度深沉的壓抑、飛動跳蕩的生命激情,構成了稼軒詞獨特的生命情懷。

稼軒詞中的人物形象是不斷發展著的。他有意「要寫行藏入笑林」,其詞中人物形象不僅豐滿鮮活而且富有立體感和變異性、階段性的特徵:少年時的辛棄疾,指點沙場、橫刀立馬「少年橫槊,氣憑陵,酒聖詩豪餘事」;中年時的辛棄疾歷經宦海沉浮,英雄無出頭之日,只能無奈撫劍,彈鋏悲歌「腰間劍,聊彈鋏」;被迫退隱之後又變成一個手不釋杯的醉翁村叟;到了晚年,已是「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的衰翁。稼軒詞所展示的自我形象,是唐宋詞史上獨一無二的個性鮮明豐滿的英雄形象。

南渡詞人的情感世界已由個體人生的苦悶延伸向民族社會的憂患,辛棄疾繼承並弘揚了這一創作精神,表現出更深廣的社會憂患和個體人生的苦悶。他對詞的心靈世界的拓展主要表現在這麼幾個方面:

以《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為代表的作品中所表現出的進退不得的複雜心態,強烈的建功立業的願望為世俗所不容,欲進不能,欲退不忍,表現出英雄心靈世界的豐富性和曲折性。

辛棄疾對民族苦難憂患的社會根源有著清醒深刻的認識(美芹十論和九議就透徹地分析了南宋王朝的社會弊端),在詞中,他常以英雄特有的理性精神來反思探尋民族悲劇的根源,故其詞較南渡詞有著更為深刻強烈的批判性和戰鬥性。稼軒詞系統的批判了當時社會的腐朽黑暗,不僅拓展了詞境,也強化了詞的現實批判功能。

3、辛棄疾拓展詞境的另一個層面就是對農村田園生活和隱逸情趣的表現。這一點多表現在他的清新恬靜的小詞中,如《清平樂》、《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在唐宋詞史上,只有辛棄疾展現過如此豐富多彩的鄉村圖景和平凡質樸的鄉村人物。

二、辛棄疾詞的藝術成就

這一大點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說:意象的轉換、獨特藝術手法、多樣化的風格。

1、意象的轉換,與抒情人物的變換相對應的,唐宋詞史上意象也有著一系列的發展變化:唐五代詞的意象主要來源於閨房繡戶和青樓酒館;到北宋柳永張先王安石蘇軾發生了變化,他們開始創造與文士日常生活、官場生活有關的意象和自然山水意象;至南渡詞又一變,此時詞中開始出現與民族苦難、社會現實生活相關的意象;稼軒詞則不同,創造的是戰爭和軍事活動意象。

稼軒詞中,軍是意象被頻繁使用,如《破陣子》。密集的軍事意象群,連結成雄豪壯闊的審美境界,反映出兩宋詞史的又一重大變化:男子漢氣概的激揚,詞中女性的柔婉美最終讓位於男子的力度美和崇高美(開始於蘇軾)。

「以我觀物,物皆著我之色彩」,這是王國維所說的有我之境,辛棄疾的詞作也是如此,在其作品中,抒情意象也被他軍事化了,任何景物都能幻化、創造成軍事意象,如:檢校長身十萬松。

2、以文為詞的手法的運用。在蘇軾「以詩為詞」的基礎之上,辛棄疾進而「以文為詞」。他將古文辭賦中的章法和議論對話等手法移植於詞,如用天問體寫成的木蘭花慢;不僅如此,稼軒還創造性的從經史子集中提煉語彙入詞,不僅賦予古代語言以新的生命活力,而且空前的擴大和豐富了詞的語彙,這一點集中表現在其生平得意之作《賀新郎甚矣吾衰矣》之中。稼軒詞達到了無意不可入,無語不可用(同蘇詩),合乎規範而又極盡自由的境界。

3、多樣化的藝術風格。提到辛棄疾我們腦海中立馬浮現的就是氣吞山河的英雄形象,但諸如《清平樂村居》、《青玉案元夕》、《丑奴爾書博山道中壁》等詞作也十分的婉約清新,使人難以將它們與辛棄疾聯繫在一起。風格的多樣性,正是偉大作家藝術上高度成熟的標誌(如杜甫)。稼軒詞成熟之作,可謂剛柔並濟,悲壯中有婉轉,豪氣中有纏綿,柔情中有剛勁;此外他的詞作亦莊亦諧,他對北宋流行的諧謔詞進行了改造,以此宣洩人生的苦悶和對社會種種醜行的不滿。把崇高、莊嚴與滑稽組合在一起,可謂與《儒林外史》有異曲同工之妙。

王兆鵬的《唐宋詞史論》認為在兩宋詞史上,辛棄疾的作品數量最多,成就、地位也最高(就詞這一文體而言)。就內容境界、表現方法和語言的豐富性、深刻性、創造性和開拓性而言,辛詞都可以說是空前絕後的。他獨創出「稼軒體」,確立了蘇軾所開端的豪放一派,影響深遠。《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八《稼軒詞提要》說:「其詞慷慨縱橫,有不可一世至概,於倚聲家為變調,而異軍特起,能於剪紅刻翠之外,屹然別立一宗。迄今不廢。」清朝常州詞派大家周濟也說:「蘇辛並稱。東坡天趣獨到,殆成絕詣,而苦不經意,完璧甚少。稼軒則沉著痛快,有轍可循。南宋諸公,無不傳其衣缽。」我們現在都知道詞分豪放婉約兩派,沒有辛棄疾的大力創作,豪放詞的創作後世雖然還是會出現,但絕不會形成與詞壇正宗的婉約派形成雙峰並峙的局面。辛棄疾不愧是一代詞宗,其詞也不愧是宋詞的傑出代表!

(補上,大部分論述來自袁行霈版的文學史~十分推崇這本書,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翻翻看~)


謝邀

他的詞風是清俊的,有時潔凈素冷,有時明澈清透。你看:

「聽兮清珮瓊瑤些。明兮鏡秋毫些。路險兮山高些。塊予獨處無聊些。冬槽春盎,歸來為我,制松醪些。其外芳芬,團龍片鳳,煮雲膏些。古人兮既往,嗟子之樂,樂簞瓢些。」

「我覺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憑欄卻怕,風雷怒,魚龍慘。」

「細把君詩說:「恍餘音、鈞天浩蕩,洞庭膠葛。千丈陰崖塵不到,惟有層冰積雪。乍一見、寒生毛髮。」

「山頭明月來,本在天高處。夜夜入青溪,聽讀《離騷》來。」

「山木潤,琅玕濕。秋露下,瓊珠滴。向危亭橫跨,玉淵澄碧。醉舞且搖鸞鳳影,浩歌莫遣魚龍泣。恨此中、風物本吾家,今為客。」

他的詞風又是沉鬱的,有時蒼涼悲壯,有時慷慨痛極。就像: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何處飛來林間鵲,蹙踏松梢微雪。要破帽多添華髮。剩水殘山無態度,被疏梅料理成風月。兩三雁,也蕭瑟。」

「夜半狂歌悲風起,聽錚錚、陣馬檐間鐵。南共北,正分裂!」

  「我來弔古,上危樓,贏得閑愁千斛。虎踞龍蟠何處是?只有興亡滿目。」

他有時會以細膩的筆觸寫就「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有時會以千古難敵的狂狷抒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他看山水不是山水,其中自有名士風雅,義士風骨「老合投閑,天教多事,檢校長身十萬松。似謝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戶,車騎雍容。我覺其間,雄深雅健,如對文章太史公。」

他愁苦時說「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後,來往莫相猜。」醉酒時說「只疑鬆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多少無奈,又有幾分獨特的意趣。

他有時會展開詭奇幽絕的想像「溪上路,算只有、紅塵不到今猶古。一杯誰舉?舉我醉呼君,崔嵬未起,山鳥覆杯去。須記取:昨夜龍湫風雨,門前石浪掀舞。四更山鬼吹燈嘯,驚倒世間兒女。」

有時浪漫的推想卻能與千百年後的現實重合:「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

力主抗金,整頓乾坤是他詞中的靈魂,時刻未忘。

因此祝壽時他說「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

登臨時他說「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善於用典是他詞中的特色,即使不懂那些典故的由來,仍能領略詞中的情懷。

如一首永遇樂全篇用典,即使不去深究,仍感英雄之氣、千古滄桑撲面而來「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再如「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卻憶安石風流,東山歲晚,淚落哀箏曲。兒輩功名都付與,長日惟消棋局。寶鏡難尋,碧雲將暮,誰勸杯中綠?江頭風怒,朝來波浪翻屋。」

他化用的詩詞並非直取原意,而能為其點睛。如「蝴蝶夢中家萬里,子規枝上月三更。」之與「蝴蝶不傳千里夢,子規叫斷三更月。」

劍魂、詩情,豐富多變而又矛盾統一的詞風,身後的文化積澱,新奇的發現與浪漫的想像,激昂的靈魂。


顧隨評價:東坡至高處,稼軒彷彿能及;但稼軒至高處,無人能及!


雖說以豪放聞名

但總覺得幼安的詩詞太繾綣太婉約

可能是時代背景和主流詩風的影響


謝邀。

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和戰鬥精神是辛詞的基本思想內容,辛詞在蘇詞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了題材範圍,他幾乎達到了無事、無意不可入詞的地步。將豪放詞推至頂峰, 開拓了詞的更為廣闊的天地。蘇詞和辛詞都是以境界闊大、感情豪爽開朗著稱的,但不同的是:蘇軾常以曠達的胸襟來體驗人生,表現出哲理式的感悟;辛棄疾總是以熾熱的感情與崇高的理想來擁抱人生,更多地表現出英雄的豪情與英雄的悲憤。

因此,主觀情感的濃烈、主觀理念的執著,構成了辛詞的一大特色。有《賀新郎》、《蘭陵王》等。都是激憤不能自已的悲怨心聲, 以極強烈的力度震撼著人的心 。而他的英雄的豪壯與絕望交織 ,大起大落,反差強烈,更形成瀑布般的衝擊力量,典型就是《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最後的那句「可憐白髮生」,點出那一切都是徒然的夢想,事實是白髮無情,壯志成空, 令人驚栗 震動。

雖說他的詞主要以雄偉奔放、富有力度為長,但寫起傳統的婉媚風格的詞,卻也十分得心應手。有《 西江月· 夜行黃沙道中》、《鷓鴣天 》 等。(我實在記不得那麼多,鷓鴣天好像有好幾首不同的)

所以劉克莊《辛稼軒集序》說:「公所作,大聲鞺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其穠纖綿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這是比較全面也比較公允的評價。

最後用王國維的話做總結:「幼安之佳處,在有性情、有境界;即以氣象論,亦有′橫素波、干青雲'之概。寧後世齷齪小生所擬耶?」


從人到詞,南宋第一!


稼軒氣壯、神邁、力足。

年輕時,「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年邁時,京口北望,「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萬里倚天長劍,誓斬西北浮雲。一生壯志,其人如是,詞如是


高山仰止,和杜甫一樣,越接近越覺得不可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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