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難過,她只是個硅膠而已
「超級程序」往期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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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記憶程序
002
整容程序
003
複製程序
004
語言程序
005
追蹤程序
006
美食程序
007
操作程序
008
共享程序
009
聽覺程序
010
醫療程序
011
運算程序
012
替身程序
013
尋人程序
014
鑒定程序
015
仿製程序
016
隱私程序
017
催眠程序
018
喚醒程序
第
298
號床的故事聲音資源載入中...
2008年5月20日。
「開槍。」
灼熱的子彈呼嘯著從耳邊不停擦過,少年雙手顫抖,似乎無法承受手中槍支的重量。
「Seven,聽話,開槍。」
少年猛然一驚,彷徨的目光似乎終於找到了目標,盯緊了眼前渾身是血的男人,還有男人那雙比血還鮮紅的眼睛。骯髒的小巷中,散發著突兀的甜膩,這全部來源於面前男人手中提著的,顏色鮮艷卻看起來過分廉價的蛋糕。
身後嘈雜的腳步聲漸近,他知道,沒時間了。
「想要活命,就開槍。」
少年不知身後究竟來者何人,但向來無所畏懼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徹底的恐懼。那人的腳步聲如同死亡的頌歌,在暗巷深處不斷迴響。
3,2,1。
少年默數對方的腳步,在來人進入射程的瞬間,猛然轉身,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手中的扳機。
「Seven!不要!!」
砰——
一聲刺耳的槍響,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在黑暗墜落,最終熄滅。
警笛聲漸近,少年渾身顫抖,蜷縮在角落裡,握著那把根本就沒有裝入子彈的手槍,在一閃而過的紅光中,終於看到了身後人的那雙眼睛。
代表著死亡。
「讓我看看······究竟是誰,把我吵醒的?」
這聲音,終於讓一直垂著頭的石習生,緩緩抬起了雙眸。
「石習生!你的眼睛······」堯堯猛然愣住。
只見,石習生左眼閃著不屬於人類的紅光,取代了原本黑暗而沉靜的瞳孔。
蓋爺見過那雙眼睛,抬手抿了抿嘴角的血漬,扶著牆站起身:「咳咳······小子,不是警告過你,那東西不能隨隨便便裝在身體里嗎······」
回話的卻不是石習生,而是在徐至魔出現後,猛然弓起身子的唐席森:「莫爾下手不知輕重,弄壞了我弟弟的一隻眼睛,但好在,我有的是辦法。」
「呵,」徐至魔揉了揉自己額前汗濕的碎發,「怪不得這麼眼熟。」
「到底······怎麼回事?」堯堯有些擔憂,輕輕扯了扯曉博士的衣角。
曉博士壓低了聲音,卻沒回頭,眼神釘死在石習生身上:「你記得超級追蹤程序嗎?將智能晶元植入眼球,搭載人類大腦,從而進行實時追蹤和大數據分析······只不過,當時石習生的技術並不成熟,會對人身體造成巨大危害······」
「但當年魏殊的技術,非常成熟。」唐席森挑眉,貼心地補充,「這種好東西,我怎麼會捨得讓它和屍體一併入土呢?」
「你!」王某率先反應過來,憤怒地抬起右手,「你們把魏殊的眼球移植給小石頭了!?」
可還未等王某徹底打開手心,手腕便被猛然握住,一股強大的力量精準地扣住某個穴位,輕輕一壓,王某的半個身子便軟了下來,被人輕鬆鉗制住。
眾人驚呼。
唯獨院長沒有說話,目光深邃地看著眼前的人。
只見徐至魔一手按住王某,另一隻手輕輕放在王某的後腦勺,指尖輕撓,像是在安撫一隻炸毛的貓。
「你!」王某氣急,歪著脖子努力回頭,「老徐你瘋了!?」
「噓。」徐至魔鬆手,不慌不忙上前,有意識地拿自己的身子當做盾牌,將驚人院的眾人擋在身後,緩步朝莫爾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看似有些踉蹌,可偏偏每走出一步,便會讓莫爾的心跳加快一分。
恐懼,開始侵入他的皮膚,穿透骨髓,刺入靈魂,最終在他的每一寸細胞之下裂變,無限增殖。
看著徐至魔詭異的笑容,莫爾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然而徐至魔並沒有看他一眼,只是跨過一地狼藉,自顧自地端起會議桌上的馬克杯,提起自己白大褂的下擺,輕輕擦拭杯口,隨後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他拉開椅子坐到唐席森對面,手肘抵在桌面上,揉著額頭和眉角,連看也不看對方一眼:「現在6174你說了算?」
「這······」蓋爺和王某同時回頭看向院長,院長卻不做聲,只是搖了搖頭,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
唐席森面對徐至魔的挑釁,笑著舔了舔嘴唇:「還能有誰?難道是我那個愚蠢的哥哥?」
徐至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果這些年我還醒著,你覺得······會輪得到你嗎?」
說完,他放下手,歪著頭眯起眼睛:「唐席森,你是一個聰明的人,一切謊言在你面前都經不起推敲。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魏殊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席森愣了愣。
不等對方作答,徐至魔便繼續說道:「我們都知道,想要殺死那個老傢伙究竟有多難。這十年來,你就沒有懷疑過,他的死······是因為有人出賣了他?」
徐至魔的話簡直就像是他慣用的手術刀,輕而易舉就切開了唐席森縫合已久的心。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唐席森有些失控,猛然站起身捶向桌面。
徐至魔頂著誇張的黑眼圈,用陌生的語氣繼續說道:「你應該和我一樣,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能力殺死魏殊,並一夜之間幾乎抹殺掉6174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院長和曉博士的表情瞬間收縮。
先生。
這個只知道如此稱呼,卻查不到他真正身份的神秘人。
「或許是睡得太久的緣故,有些記憶總像碎片一樣無法拼接。」徐至魔輕敲桌面,與往常那個溫柔而和順的形象全然不同,「那麼,不如讓我們坐下來安靜地想想,當初,最有可能出賣魏殊,出賣我們的人······會是誰呢?」
站在一側的馮曼聞聲輕笑,似乎看清了Six的意圖。
唐席森側頭瞪了馮曼一眼,再看向徐至魔,卻不應話。
徐至魔也不在意,自顧自開口:「歐陽膽小,自然不會是他;馮曼雖然優秀,但絕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譚楚澤行動不便,也沒有那麼大的野心;那天,我親眼目睹事後Seven被抓,而你身受重傷,也是我親手救了你。那麼接剩下的,還有誰呢?」說完,徐至魔抬起頭,轉而看向一邊站在門口的莫爾。
莫爾面色發白,愣在原地。
「6174受雇於先生,理論上講,魏殊是與先生的唯一聯繫人。
可據我所知······因為莫爾任務的特殊性,他也是唯一有機會直面先生的人。」
與此同時,唐席森的目光也落在了莫爾的身上。
徐至魔輕笑:「至於當年,魏殊為什麼讓我一次次對莫爾動用酷刑,其實並不是什麼意志磨練,而是那狡猾的老傢伙從一開始······就根本不信任莫爾!」
狹小的會議室內擠滿了人,卻是死寂一片。伴隨著唐席森眼神里閃爍的寒芒,空氣幾乎凝結,讓人覺得窒息。
「我沒有!唐,你別聽他的鬼話!」莫爾不自覺地後退,他下意識地看向Six,卻只在那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看到了熟悉的血腥。
莫爾後退,站在唐席森面前:「或許是歐陽,或許是馮曼,我們當中誰都有這個可能!他······他這是在離間我們!」
唐席森舔舐著乾澀的嘴唇,眼神飄忽不定。他那聰明的腦袋自然不願在此刻去相信Six的鬼話,可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些事情,斷裂的線索逐漸串連,讓那壓抑已久的憤怒又重新引燃。
徐至魔也跟著站起了身,緩步走近唐席森:「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幫你問問莫爾,你覺得如何?」
說到這裡,徐至魔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興奮:「畢竟,我可是最擅長讓別人說真話的。」
看著徐至魔那張形如枯槁的臉,以及凹陷的黑眼圈,莫爾冷汗不止,回過神來一把揪起他的白大褂,幾乎要將徐至魔拎起來:「你他媽的在胡說!我不是叛徒!我從來沒見過先生!更沒有任何的交易!魏殊的死······和我無關!!」
他如同紅了眼的公牛,憤怒地舉起了拳頭。
就在那鐵拳將要落在徐至魔臉上的瞬間,莫爾忽然身子一抖,鬆開白大褂,連連後退幾步。
可徐至魔什麼也沒幹,只是輕輕戳了戳莫爾的左肩。
「這裡。」
徐至魔笑了笑,隨後再次抬手,拿指尖輕點莫爾的肋骨:「還有這裡。」
眾人愣住,沒人知道,連植入超級程序都無法戰勝的僱傭兵莫爾,此刻在徐至魔的十指輕點下,竟一擊即潰。
「我在你身體里埋了些什麼,只有我知道。」徐至魔聳了聳肩,一臉笑意看向對方。
這句話似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莫爾忍著劇痛,一把推開擋在身後的蓋爺,崩潰轉身,如同在末日前奔襲逃亡,甚至撞碎了會議室的玻璃門。
徐至魔滿意砸了咂嘴,轉身看向馮曼和石習生:「接下來······是誰?」
唐席森聞聲立即起身,似乎因失去了重要的刀刃而有些倉皇,低低喊了一聲:「Seven。」
尾音剛落,石習生便一個猛步上前,向著徐至魔飛起一腿,一擊即中。
徐至魔整個人被踢出去,蓋爺上前一推,才幫他穩住了腳步。
「呵,」徐至魔卻連看都不看蓋爺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胸口,「Seven,下手可真夠狠的。」
唐席森有些得意:「怎麼樣,你以為你掌握了莫爾的弱點,可你怎會想到,你最親愛的弟弟,現在是我的提線木偶。」
「小子你瘋了嗎!?」蓋爺怒目而視,「你睜開眼看看!這他媽的是驚人院!你面對的,不是敵人!!」
「沒用的。」唐席森冷笑著看向蓋爺,眼神鋒利,「我告訴過你了,他現在,只是我的工具而已。只不過犧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姑娘,就能換他乖乖聽我的話,呵呵。」
「怎麼會,瀟瀟······」蓋爺有一瞬的失神。
緊接著,他穩了穩身子,眉心一擰,向著唐席森捏緊了拳頭。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會議室內,眾人愣住,抬眼看去,竟是徐至魔快步走到石習生面前,毫不猶豫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給我醒醒。」
石習生啐了一口嘴裡的血,單手撐在會議桌上,一躍而起,用膝彎卡住徐至魔的脖子,腰部猛然發力,兩個人一起滾落在地。
「殺了他。」唐席森看向身旁的馮曼。
馮曼瞪大了雙眼:「你瘋了!?徐陸是你的弟弟!」
「聽不懂我的話嗎!?」唐席森怒吼。
馮曼咬咬牙,卻只好伸出雙手放在石習生的太陽穴,輕聲唱誦著什麼調子。隨後,狠狠壓制住對方的石習生便在這調子下猛然發力,揚手劈向徐至魔的後頸。
「Seven!」
徐至魔大吼。
可他叫的並不是石習生,而是一直待機的虛擬管家。
「啟動超級睡眠程序!」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機器的轟鳴,石習生猛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雙目一閉,癱倒在地。
局勢翻轉,唐席森反應迅速,即刻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瞄準了距離他最近的堯堯:「都別動。」
堯堯一驚,盯著那黑漆漆的槍口,不敢輕舉妄動。
唐席森面目猙獰地看向眾人,嘴角卻仍然在笑:「我說了,我來這裡,就是要把我弟弟送回來。你們既然這麼不歡迎我,那······我改日再來拜訪。」
眼見蓋爺腳下移動,似乎想要繞到身後去制服唐席森時,院長終於開口:「讓他們走,眼下,大家的安全最重要。」
唐席森輕笑,拉起馮曼便迅速離開驚人院。
城市一號線終點站北面有個廢棄的地鐵車站,早年間傳言是戰備車站,而今已成為了無人涉足的盲區。6174新的據點,就在這裡。
唐席森狼狽穿過銹跡斑斑的鐵門,卻只見滿目瘡痍,一地狼藉。
屋子角落裡還有一個已經扭曲變形的輪椅,扶手上沾染了大片血跡。地上還有兩個彈孔和幾發彈殼,彰顯著這裡曾經有過一番不算激烈但足夠血腥的纏鬥。
「你還覺得莫爾是我們當中的那個叛徒嗎?」馮曼攏了攏眉角的青絲。
唐席森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彈殼,握在手心,仍有餘溫。
馮曼聳了聳肩:「你不該把楚澤一個人留下的。」
「不可能······」唐席森的眼神陰晴不定,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馮曼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好笑地踢開沾著血漬的枕頭,身子一扭,毫不在意地坐了上去:「徐陸的立場已經很明顯了,歐陽消失,莫爾崩潰······看來,事情發展到現在,並未按照你的計劃來。」
話未說完,響亮的耳光就已經在馮曼的耳邊響起。
「如果你只剩下一肚子嘲諷我的廢話,我不介意讓你永遠做個啞巴。」唐席森惡狠狠地說道,「但好在,我手上還有Seven這張底牌。」
馮曼卻不以為然,用拇指輕輕抹過略微發燙的臉頰:「你真的以為,你把Seven留在驚人院,就是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當然,」唐席森輕笑,「他可是,比魏殊還要可怕的人。」
馮曼嗤笑道:「這麼多年,你都在追逐著魏殊過去的腳步,可說句實話,你比Seven······差遠了。」
「可他什麼都不懂!!」唐席森反駁,再次揚起了手。
馮曼卻毫不畏懼,仍舊譏諷道:「最起碼,Seven和魏殊,都從未懼怕過先生。可你呢?別人可能有所不知,但我知道,無數個深夜,你在我枕頭邊上喊出來最多的夢話,就是在向先生求饒!」
唐席森揚起的手最終還是垂了下來,卻是角度一轉,忽然狠狠掐上了馮曼的咽喉:「嘲笑我很有趣是嗎?除了這些,你還會說什麼!?我從不指望現在還活著的你能感謝我,我只是慶幸,這十年我們沒有不明不白的死去,然後被先生丟棄在這座城市的某一條不起眼陰溝里。」
說完,他的雙手加大了一分力度:「我不想步魏殊的後路,而你我都沒有Seven那樣的好運氣。所以,如果你還想看到明天的太陽,就和我一起想辦法把源代碼搞到手!」
第二培植中心從未像今天這般熱鬧。
徐至魔將蓋爺的傷口包紮完畢,還未等鬆手,蓋爺就站起身走到中心艙前,看著躺在裡面陷入沉睡的石習生,一肚子火不知該往何處發:「這小子到底怎麼回事!?消失了這麼多天,回來就成了別人的打手?」
曉博士輕輕將石習生卷著的袖口放下,盡量不去觸碰那些審訊時留下的傷口:「等他醒來,我們最好什麼都不要問。」
院長端了杯黑枸杞茶遞了過去:「蓋爺,你先消消氣。我知道,瀟瀟的死小石頭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我相信,他之前一定曾十分努力地去挽救瀟瀟的生命。但你知道的,那是6174。」
「這小子還有多久才會醒來?醒來之後,還會不會發瘋?」蓋爺轉身看向一旁收拾東西的徐至魔。
徐至魔放下手裡的消毒劑,眼神再無之前會議室里的鋒芒,反倒是多了些平日里的那份溫和:「這我就不知道了。超級睡眠程序的運行原理是讓腦內代謝放緩,讓人進入深度睡眠狀態。最初,這個程序是為了治療小石頭的失眠。畢竟,他不可能一直靠藥物支撐。」
說完,他看了一眼中心艙內的石習生:「我只是在去會議室之前,從這裡的監控看到了你們那邊的狀況,於是先行開啟了睡眠程序,然後交待了Seven在我下達指令後迅速啟動。
至於,這個深度睡眠的時間是多久,恐怕只有石習生自己知道。」
「你以為睡著了就能逃避問題嗎!」蓋爺看著石習生陷入熟睡的臉,氣得吹鬍子瞪眼,「你小子,給我等著!」
曉博士拍了拍蓋世的肩膀:「蓋爺,瀟瀟的事情我們都很遺憾,但事已至此,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快將兇手繩之以法,無論是6174,還是那個所謂的『先生』,」曉博士咬牙壓低了聲音,「畢竟,先生的手上,還欠著胡爍一條人命。」
「沒錯,趁著這個機會,不如讓他好好休息一下。」院長點頭附和,盡量不去看石習生身上的傷痕,「在此之前,他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睡得如此香甜。徐至魔,這裡,就交給你了。」
曉博士愣了愣,但見院長語氣堅定,便沒有說什麼,帶著眾人一併離開了二培。
確認所有人都離開,徐至魔這才關上了二培的大門。一轉身,那雙泛著寒光的眼睛又重新出現。
徐至魔沒有說話,只是轉身緩步朝中心艙走去。路過茶水台的時候,還不忘端一杯Seven剛剛沏好的熱可可。走到盡頭的中心艙,那原本閉合的艙門此時已經大開,而石習生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坐在操作台前,十指熟練地敲擊著鍵盤。
徐至魔沒有說話,只是把熱可可放在石習生手邊:「超級睡眠程序的擬定時間是四個小時,你明明早就醒了,可我還是配合你把戲演了下來。而且······馮曼根本就沒有成功把你催眠,你那一腳,是真心想踢死我的吧?」
「你也已經打回來了,不是嗎?」石習生指了指自己右臉上紅腫的掌印。
對方不說話,只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石習生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身盯著徐至魔看了半晌,這才緩緩開口:「徐至魔?」
「別用那麼噁心的名字稱呼我,」徐至魔挑起嘴角,「來,叫聲哥哥我聽聽?」
「滾。」
石習生懶懶吐出一個字,隨後厭惡地轉過身,繼續手中的操作。
徐至魔故意似的,繞過石習生坐在他的面前,盯著他的臉饒有興緻地打量。石習生被這過分灼熱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他端起手邊的熱可可,灌了一大口:「看什麼看!」
「看你這麼多年,都沒怎麼變。」徐至魔如實回答。
石習生不屑地笑了:「呵,是,我當然沒變,哪像你,在你精神錯亂的那頭五年里,念了大學,談了戀愛,還莫名其妙開了家燒烤店······我從監獄裡出來,在街頭找到那個灰頭土臉的你,可不像現在這麼得意。」
徐至魔揚了揚眉尾:「是么,不過很可惜,那五年的記憶,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我們來說說後五年,」石習生沉著臉,「徐陸,當年你跟我回驚人院,說要配合治療精神分裂,可為什麼從沒和我提起過,關於極樂計劃的事情?」
徐陸歪頭聽著,沒有作聲。
「你知不知道,你當年什麼都不說就扼殺了自己的這個人格,把極樂計劃的秘密永遠埋藏在大家找不到的地方,雖說這的確是上策,可你就沒有想過,他們會把矛頭指向我!?」此時此刻的石習生終於不再像是一顆稜角鋒利的石頭,而更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弟弟。
他似乎憋了一肚子的怨言,平日里無法對著那個人畜無害的徐至魔發泄,如今正主終於現身,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自然要好好抱怨一番。
「哦?」徐陸抬手揉了揉石習生柔順的黑髮,「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挺身而出,保護沉睡的我?」
「拿開你的臟手!」石習生別過頭。
徐陸忽然有些出神,盯著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是,我的手的確很臟。可你呢,你現在,不也背上人命了嗎?」
「你說瀟瀟?」石習生輕笑,「你放心,我永遠不會成為你這種人。」
徐陸深吸一口氣,收回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說正事,關於極樂計劃的事,當年我的確參與過,但魏殊叮囑過我不能告訴你,所以在後來我決定沉睡的時候,就沒有提這件事。」
石習生抬眼:「那你為什麼要帶走源代碼?你把它藏到哪裡了?」
徐陸緩緩抬起頭,盯著石習生閃爍著紅光的左眼,一時間出了神。
石習生回過神,急忙別過頭:「看什麼看,不過······一隻眼睛罷了。」
「很痛吧?」
「別假惺惺的了,先回答我的問題!」石習生垂著眼眸,睫毛擋住了閃爍的紅光。
徐陸這才正色,嚴肅地盯著石習生,一字一句說道:「如果我說,當年我沒有拿走源代碼,而是直接刪除了,你信嗎?」
石習生沒有想過這個回答,瞬間愣住。
兩人無言,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嘀嘀——
電腦發出微弱的蜂鳴,石習生猛然回過神,按下鍵盤。
「我信,但唐席森不會相信。」石習生最終開口。
「沒錯,這就是麻煩的地方。」徐陸點頭,視線掃過石習生手腕上露出的傷痕,「他為了源代碼已經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就算我說已經刪除,他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說著,徐陸站起身,穿上了掛在一旁的白大褂。
「你去哪兒?」石習生問道。
「處理點私事。」
「等我把院里監控和門禁黑掉,我也要出一趟門。」石習生說著,迅速敲擊了幾下面前的鍵盤。「我剛才裝睡,就是不想浪費口舌跟他們解釋。」
「所以你還要繼續演下去?」
石習生沒理會,只是熟練戴上兜帽和口罩:「那你呢?」
徐陸舔了舔嘴角:「處理完私事,接著睡覺。」
三分鐘後,只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從驚人院的大門走出,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迅速消失在黑夜裡。
據說南方的季風過境,給夏天的尾巴忽然帶來了這麼一場婆娑小雨,讓乾澀已久的街道終於品嘗到久違的柔情。
老城區的這片磚瓦房,是地道的衚衕串子們最後一片享樂的去處,只是年歲久了,人們的忘性大了,這片金貴的去處就顯得不那麼情懷豐富了。
除了常年住在衚衕里的王某,不常來此的人,沒有個地圖導航還真容易分不清東西南北,但徐陸的腳步卻顯得輕車熟路。
撐著傘,濕了鞋,走了半里路,在一處隱蔽難尋的衚衕口停了下來,看著紅漆斑駁的大門,他輕輕地敲了敲。
無人應答,這時他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徐陸貪婪地砸了咂嘴。雨簾在他的黑傘上凝結成一條條水珠,徐徐匯入腳下的積水。
屋子裡,有一股血腥味。
他自顧自地走進去,行至最里的廂房,推開門,面前倒著一個人,穿著醫生的白色大褂,臉上有青紫色的拳頭印子,生死不知。周遭瓶瓶罐罐,醫療器械,碎了一地。
「這麼多年了,你們的身體,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徐陸緩步跨過面前的人,努力從滿地的藥瓶和注射器中尋找到一條出路,朝裡屋走去。
「你還記得這裡,嗯,那時我們第一次替魏殊執行任務吧?要把一顆新鮮的腎臟送到這家黑診所里。我記得當時賣了不少的錢,魏殊心情不錯,分了我們一些。我不太記得我把錢花到了什麼地方,但我清楚地記得,你買了酒。」
說完,他笑了:「因為你說,切割活體腎臟的過程太過血腥,你有些噁心,要喝點酒壓壓驚。」
徐陸抬腳邁過地上一個倒著的醫用痰盂,與此同時,他低頭將自己隨身攜帶的背包打開,取出一個醫用手術包,規規整整放在桌面上,歪頭思索片刻,取出了其中一把最為鋒利的手術刀。
「魏殊有一句話說的其實沒錯,我們都是工具,當失去了作用或者不再受控制的時候,就是壽終正寢的時候。」說完,徐陸走到了屋子最盡頭的角落,一把將面前的手術幕布猛然拉開。
幕布之下,莫爾躲藏於此。
此時此刻,莫爾再也不是冷血的殺手,更不是戰場上衝鋒的僱傭兵,他滿面驚恐,顫抖著,流著淚,張大了嘴巴,口水從一側流出,半天卻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救、救救我······」莫爾撲上來,死死抱住徐陸的腿。
徐陸彎下腰,將手術刀輕輕貼在莫爾臉上:「怎麼,之前你對Seven下毒手的時候,他這麼求過你嗎?」
「不是的······」莫爾連連搖頭,「對不起,我、我不是······不是故意傷害Seven的······是他!是唐席森逼我!他說,只要我聽他的,他就可以治好我的病!」
「你的病,只有我能治。」
徐陸說著,狠狠將手術刀刺入莫爾的肩頭,再一翻腕,只聽一聲細碎的聲響,一根銀釘便從骨肉中脫離出來。
窗外忽然電閃雷鳴,原本的細雨忽然轉成雷暴。慘白的閃電將徐陸的身影映在手術幕布上,拉伸變形,如同手持鐮刀的魔鬼。
「你······」莫爾捂住肩頭流血的傷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陰影之下,閃電將徐陸消瘦的面孔和突兀的黑眼圈映襯得無比詭異。他揚手,拿舌尖舔了舔手術刀上滴落的鮮血,俯在莫爾耳邊說道:「被殺的時候記得要大聲尖叫,不然······我會不開心的。」
「啊——」
刺耳的尖叫聲與窗外的雷聲混雜,終究消失在暴雨之下。
男人靠在小診所的窗前,看著一地的鮮血,伸出了自己那雙血淋淋的手。在雨水的沖刷下,紅色逐漸溶解,褪散。
他沒有著急離開診所,而是倚在窗前,等待雨停。
此時此刻,他只是想以Six的身份,看一看今晚雨霽的月色。
暴雨突襲,石習生戴著兜帽,迅速鑽入城郊一家廢棄的蠟像館。
「有必要嗎?明明是一個好好的蠟像館,非要布置成恐怖電影裡面的場景。」石習生抖了抖身上的雨漬,環顧四周。
輪椅緩緩從走廊深處駛出,在滿是人體蠟像的長廊中,顯得格外突兀。
石習生走上前,二話沒說接過輪椅,推著譚楚澤緩緩向前走去。兩側的雕塑與蠟像,在白色的閃電下更顯逼真,有些甚至被幕布包裹著,大致可見一個人形,如同馬革裹屍,令人不寒而慄。
「你應該謝謝我,而不是詆毀我的這些作品。」譚楚澤坐在輪椅上,沒好氣地說著。
「所以,那天推進焚屍爐里的是蠟像?」
「當然不是。」譚楚澤搖了搖頭,有些不滿地說道,「硅膠,塑料,加熱器,再加一些蠟像用的蠟泥,胸膛處甚至加入了自動起伏的氣囊。唐席森那個老狐狸,簡單的障眼法可瞞不過他!按照瀟瀟一比一還原的假體花費了我不少心血,所以,哪怕是近距離去看,去摸,也幾乎毫無破綻。只不過,很可惜,那麼完美的作品卻被唐席森一把火給燒了。」
石習生搖搖頭:「呵,連我也差點被騙。」
「胡說,」譚楚澤反駁,「明明是你差點用演技騙了我。你假裝精神崩潰,被馮曼操控,害我以為再也等不到你了。」
石習生答非所問:「我這不是來了么。不過······瀟瀟呢?」
譚楚澤輕笑:「那個小姑娘現在很安全,你是不是也要兌現你的承諾,把徐陸帶到我的面前?」
「你假裝被襲,冒險逃離唐席森的基地來這裡找我,就是為了給你母親報仇?」石習生沒有正面回答。
譚楚澤似笑非笑地抬起頭看向石習生:「那你呢?為什麼突然佯裝精神崩潰,又重新回到驚人院?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石習生愣了愣,思索片刻後才緩緩開口:「因為······
在我被囚禁期間,聽到了一些讓我感興趣的事情。」
「感興趣?」譚楚澤不以為然,「我倒是想知道,究竟什麼事情,能讓你感興趣到放棄死亡。」
「有關······魏殊的死。」石習生一字一句道。
譚楚澤愣了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Seven,你還好意思說我?如今你不也是,為了給父親報仇,而不惜捨棄你原本珍視的一切嗎?」
隨即,譚楚澤話鋒一轉:「所以,別逃避我的問題。你答應我的,把徐陸交給我。」
輪椅上的她轉過頭,看向石習生,勾起的笑意里透著決絕與殘忍。
虛驚一場,有些時候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辭彙。
蓋世坐在會議室內這般感慨,看著面前虛弱的瀟瀟正低頭努力解決掉一碗泡麵,他攥緊的雙手都有些顫抖。
「所以,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蓋爺迫切開口。
院長低下頭,看著安然無恙的瀟瀟,和所有人一樣期待她能說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少女放下手中的泡麵,深吸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被關在一個漆黑的地下室,只記得最後,有一個坐輪椅的漂亮姐姐找到我,並且給我送來了一些吃的,然後我就睡著了······直到睜開眼,自己已經坐在了驚人院的大門口。哎,對了,石教授呢?石教授還好嗎!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是傷······」
曉博士皺著眉,問道:「就這些?」
「嗯······就這些。」瀟瀟如實點頭。
「哦對了,那個坐輪椅的姐姐把我送走的時候,還交給我了一個手機,讓我把視頻放給一個叫徐陸的人看。」瀟瀟突然想起了些什麼,看向四周,「那個······誰是徐陸?」
眾人面面相覷,倒是曉博士開了口:「他現在不在,瀟瀟,你先把視頻拿出來,我們替你轉交。」
瀟瀟思索片刻,這才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放在桌面上,點開了裡面的視頻。
畫面上,是坐在輪椅上的譚楚澤。她面容平靜,長發低挽,可是目光如炬,雙手撐在輪椅的扶手上,指甲幾乎嵌進去。
忽然,她抬起頭,盯著屏幕一字一句地說道:「俗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有沒有覺得,這是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好人成佛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而像你這樣的惡魔,卻只需要放下屠刀。
徐陸,你真的以為,放下了手中的屠刀,就能逃避應有的報應嗎?」
責任編輯:孫三三
排版編輯:張三葷
圖片來源:千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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