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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舞台,人生就是故事。
——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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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心》
一個貪心者上街去買鞋,心想揀一便宜點的。
不料,店主說:
「我這裡的鞋一元錢不要,隨你穿走,但有一條件,就是你在三天內不能說話。」
太好了!貪心鬼認為這太划算了,於是揀了一雙500元的鞋子,不聲不響就回家了。
妻子問他多少錢,他一言不發,再三問,還是不說話。
家人著急了,去請醫生,醫生詢問他,他也咬著牙不說話,醫生慌了,認為這是怪病,無法醫治,他的妻子嚇壞了。
三天到了,鞋匠來到他家,先與他妻子談了一會兒。然後又單獨進屋對貪心鬼說:「時間已到,你可以說話了。」說完便告辭了。
那貪心鬼把這件事情說給妻子聽,並且眉飛色舞的對妻子說「太好了,只是三天不說話。白白得了一雙鞋,500元啊」。
妻子聽了,瞪了眼:「什麼?剛才鞋匠說他會治啞巴,已拿走了一千元啊 !」
天上不會掉餡餅。所有的便宜之後都是深坑。
《回鄉》
整天忙得像陀螺一樣,有些煩了。星期天吃過早飯,看到書房裡剛買的單車,我決定騎車回趟老家。
母親看到我驚得瞪圓了眼,呆愣片刻才小聲問:「你咋回來了,沒事吧?」
我哈哈一笑,「好好的能有什麼事?」
父親也有些心神不寧,「這都回來了,有啥話就說,別悶在心裡。」
「我就是健身加兜風,你倆別瞎猜了,我出去轉轉。」
騎著車在村裡逛,路過村支書家,見他站在門口,我笑著打招呼。
村支書吃了一驚,盯住我看了看,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怎麼有空回來了?」「哦,回來散散心。」
村支書「嗯」了一聲,轉身進院里去了。
騎回自家院子,手機響起,是司機。「領導,才知道您回老家了,我這就出發去接您,要帶什麼東西還是有車方便。」「不用了,回來也沒啥要帶的。」「不行不行,說啥也得去接您。」
不一會兒,副手的電話來了,「你回老家咋不事先打聲招呼,我們老早就備了一些要給伯父伯母的東西,沒趕上和你一起,就這會兒送過去吧。」
「沒必要,別折騰了。」「你不用管,等著我們就行。」
見我臉色不太好,父親過來賠著笑問:「這麼多電話,不會真有事吧?」
我有些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真沒事,我回來就是看看你們,順便騎車玩玩。」
「是嗎,我真不敢信。」父親苦著臉說,「你哪次回來不是坐著小車,還好幾輛的?」
父親的話,讓我驀地明白村支書的態度何以不像以往那般熱情,也理解了司機和副手的緊張反應。
正要回答,村西頭響起鞭炮聲。父親臉一沉,慍怒地說:「肯定是老胡家放的。看你騎自行車回來,他以為你被擼了。咱兩家不和,他放鞭炮是在慶祝。」
我擺擺手說:「那就慶祝吧,您不用跟他較這個勁兒。」
我們一家剛吃完午飯,司機就開車趕到,後面跟著副手的車,幾個人從車上卸下大包小包的東西。
我決定立即回城,走時沒帶單車,讓父親轉送堂弟家孩子。騎車健身是不錯,但騎車回家這種事以後還是算了。
兩輛車剛出村口,村支書的電話就打過來,
「今天不太順心,家裡那臭小子惹我生氣,看到您也沒多請教。您哪天再回來,咱們好好喝幾盅?啊,最近忙?沒事沒事,我隨時恭候,隨時恭候。」
《奔跑的父親》
那年,我從學校畢業後,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工作。在又一次應聘被拒後,我無精打采走回家。
見我垂頭喪氣,父親嘆了一口長氣,說:「別急,晚上我帶你去一個遠房親戚家坐一坐。」
父親說的這個遠房親戚,是小鎮上一家銀行的行長。說是遠房親戚,其實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轉折親,此前自然沒有來往過。
父親一生靠種地為生,老實巴交,從沒求過人。那天下午,他拿出攢了好久的積蓄,買了煙和酒。晚上,我們趁著夜色,趕往10公里外的行長家。
敲開大門,行長看到父親,愣了片刻。我們進屋後,行長的臉上一直沒有笑容。他不停地對父親說,這個絕非易事,我幫不上這個忙。
父親卻一直微笑著,點頭附和行長的每一句話,又低聲下氣地反覆說:「求您多想想辦法,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輩子不忘。」
低到塵埃里的父親,突然讓我有一種想逃出去的衝動。在我們準備告別時,行長很堅決地讓父親把東西帶回去。
父親假裝拎著東西準備出門,就在他跨出門檻的一剎那,父親迅速把東西朝屋內一丟,拉起我迅速衝出門外。
等行長反應過來,我們早已衝出了門口。這時,行長也提著東西追了出來,父親見狀,拉著我的手迅猛奔跑。
奔跑中,父親的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重重摔在地上。
可父親似乎渾身充滿了力量,旋即爬了起來。爬起來的父親跑得更快,不一會兒,我們便跑出很遠了。
父親和我喘著粗氣,停了下來。然後,他一瘸一拐地走著,得意地笑道:
「只要留下了東西,你找工作的事,肯定就有希望了。」
而我轉過身,卻淚流滿面。
一個月後,那個親戚行長果然來到我家,說有一個效益不錯的單位正好要人,我可以去那上班,還把煙酒退還給了父親。
行長臨別前,悄悄對我說:
「你能找到工作,不是因為我想幫忙,而是你父親那晚拼了命地跑。尤其是他摔倒後,忍著傷痛,還爬起來跑,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那樣拚命地跑……」
《睡在天堂的愛》
一天,父親開口跟我要錢了。
最初的借口是身體不太好,要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我便給他寄了錢。沒想到時間不長,他又來了電話,說想買個電動三輪車。我猶豫了一下,他好像聽出我的遲疑,說:「你給我出一半,我自己出一半,把家裡羊賣了。」
我的心就軟下來。這些年,他一直養羊,四五隻,養大了去賣,當做日常的花銷。母親去世後,我想把他接到城裡,他執意不來。
在縣城的弟弟也打算接他一起過,他也不肯,說習慣了鄉下,習慣了村裡的人。
無法說服父親,也只能由他。但是平常給他錢他總不肯要,說生活簡單,開銷也小,花不到什麼錢。可是現在……
我如數把錢匯過去,心裡卻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這樣過了3個月,我決定帶女兒回家去看看他。
門鎖著,隔壁的三叔說他去放羊了。我牽著女兒去坡上,遠遠看見小小的羊群,近了才看見他:坐在一棵樹下打瞌睡,旁邊鋪著塊塑料布,上面放著吃了一半的餅兒、一小袋鹹菜,還有一壺水……心裡一酸,喊了聲「爸」。
他激靈一下睜開眼睛,半天才反應過來:「丫頭,你怎麼回來也不先說一聲。」
女兒搶著說:「媽說要給你個驚喜。」他的確很高興,顧不得跟我多說什麼,拉著女兒去見識他的寶貝羊們。
8隻,小小的一群。他樂呵呵地說:「再過一段時間就賣,可以賣好多錢呢,現在羊又漲價了。」
回到家,院子里有些雜亂,角落裡,放著他騎了很多年的腳蹬三輪車。
「爸,你買的電動車呢?」我隨口問。他有些慌張:「我……還沒買呢,人家說下月電動車降價。」
我收拾院子的時候,聽見他給弟弟打電話:「你姐回來了,你們晚上也回來吃飯吧。」又小聲叮囑一句,「多買點兒好吃的。」
我想說什麼,但又住了口。那些年,心裡始終介意父母的偏心。因為年少的嫉妒,我對弟弟刻意疏遠了,後來賭氣般地考上了一所好大學,終於揚眉吐氣地離開了家。
大學畢業後,我進了一家不錯的外企,做了白領,而弟弟最後勉強讀完職業中專,成了縣城裡那種在流水線上做事的小工人,對我更是仰視中又多了些敬畏。
下午,弟弟兩口子帶了孩子早早回來,買了很多東西。
父親親自下廚,讓弟弟打下手,做了很多菜,都是我愛吃的。母親在時,他是不做飯的。很意外,他竟然把每一道菜都做出了母親的味道。吃著吃著,我幾乎流下淚來。
晚上,我在院子里陪他說話,只是沒想到,他繞了很大的圈子,先說村裡正在統一規劃,又說母親生前想重新翻蓋房子……最後才試探著問:「你們要是手頭不那麼緊,能不能……你知道的,你弟弟他們……」
我打斷他:「爸,翻房子需要多少錢?」心裡,忽然有一絲說不出的傷感。
「大概,大概要兩萬塊吧……」他的聲音低下去,又趕快補充,「我的羊要是都賣了,也能賣好幾千塊錢。」
我愣了一下:兩萬多對我來說也不是小數目,我囁嚅著:「爸,我回去看一看再說,應該不是太大問題。」
他低下頭:「丫頭,難為你了。看看能有多少,爸年紀大了,別的事也不會花錢了……」
我笑了笑。月光暗暗的,他一定看不出我的笑容有些苦澀。
跟老公說了父親要錢的事,半天,老公也不說話,他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但這一年,他的境況比我更糟。
他經營著一家小的出口公司,現在連工資都成了問題。最後他說:「把錢給爸吧,咱們緊緊手,日子總還過得去。」
在我把錢匯給父親半個月後,我遇到老家一個親戚來城裡辦事,閑聊中我順口問:「我們家的房子開始翻蓋了嗎?」
他有些詫異:「沒聽你爸說要翻蓋房子啊。「
然後他想起來什麼,
「對了,你爸把羊都賣了,幫你弟弟買了輛小客貨車,你弟不在工廠了,自己給人開車送貨呢,不少賺錢……」
我的心裡,像瞬間被涼水澆透,有冷冷的寒意。
原來,他是騙我的,他始終是偏著弟弟,偏心到騙了我的錢來幫著他——父母是不能恨的,可是那怨,到底有多重?
回到家,我終於忍不住把自己關在洗手間,借著嘩嘩的水聲哭了一場。
之後好些天,我都沒有主動給他打電話。後來是他先打了電話來,我只是淡淡應付著,他只好訕訕地掛了電話。但是我沒有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3天後,我接到弟弟電話,說他去世了,死於心肌梗塞。
猛然想起他3天前電話里那些瑣碎的叮囑和我的冷淡。猶如一塊重石砸在心上,砸得我好半天沒有透過氣來。
趕回家去,第一次我和弟弟抱在一起痛哭,母親離開時,我還有他的懷抱可依,而現在……幾天前對他的怨恨早已被他突然的離去衝散,只被疼痛包圍。
安置了他的後事,走的時候,弟弟送我去車站,說:「姐,要常回來,爸媽都不在了,家還在。」
一句話,我乾涸的眼中忽然再度充滿了淚。握握弟弟的手,說了聲保重,我上車離開。我想也許以後,這個所謂的家,我不會常回了吧。
但是人生,真的竟是這樣地禍不單行,老公的公司出事了,他被一個客戶騙走了全部資金。
老公幾乎崩潰,從不沾酒的人開始日日買醉。我既心疼焦急,又無計可施,想了一個晚上,決定賣房子。
弟弟是第二天中午打來的電話,他離開後,弟弟倒是常常打電話來。我沒有心思和他寒暄,他也聽出了我的焦慮,耐心地詢問。
沒想到他竟然坐了火車第二天一大早就趕了過來,進門,什麼都不說,從懷裡掏出報紙包著的一沓錢來:「姐,這是5萬塊,不多,先拿著應急。」
我吃驚不已:「你哪來的錢?」「這幾個月開車拉貨賺了一部分,用房子抵押貸了3萬,縣城裡房子不值錢,只能貸這麼多……」
我心裡一熱,把錢推給他:「我不能用你的錢。」
弟弟急了:「姐,去年工廠倒閉,我和你弟妹都下崗,想買輛車,沒錢,你給了爸4萬塊,讓他給我,還不讓爸告訴我是你的錢。」
我呆住了,弟弟依然在說:
「爸說了,小時候你總讓著我,因為我是弟弟,現在我要保護你,因為你是女人。爸還說,有一天他不在了,我就是你娘家……」
「爸!」我一轉頭,淚如雨下。我這個薄情的女兒啊,是怎樣誤會了他那片深愛的苦心。他是早就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了吧,他是知道生性高傲的我,連親情都不會索取和依賴吧。所以,他要替我預訂未來的愛和守護。
當初,他開口跟我要錢,心裡該是怎樣的為難?要鼓起多大的勇氣?但是他還是要那麼做,只是為了讓他離開後,我還有親人的愛可以依賴。
原來他最愛的孩子還是我啊。我轉回身抱住弟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緊緊抱住。
我想此刻,睡在天堂的他,一定是安心了,因為他那個始終活在他的深愛中卻不自知的女兒,終於懂得了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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