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鄉之——自家的蔬菜

來自專欄背後國文課堂

近日，有人在「蔬菜之鄉」的山東某超市拍了一張香菜39.9元/斤的照片，火遍了社交網路，引來網友驚呼「牛肉麵肉多了，香菜卻沒了」，「吃火鍋不敢點香菜了」。和尚們紛紛表示「傷不起」，準備修改清規戒律，當然這是笑話。但這一段菜價漲勢喜人，從7月初開始，全國蔬菜價格連續7周上漲，弄得大家怨聲載道，紛紛改為吃肉，這倒不假。

經歷過「蒜你狠」和「姜你軍」的我們，好像整天都在抱怨菜價，但從來沒停下去菜場或超市的腳步。罵歸罵，飯還是要吃的。同樣抱怨的是不知道買什麼菜，不知大家有沒有這樣的感受，早上去菜市場買菜，看著琳琅滿目的各色蔬菜，卻不知道買什麼。東逛逛，西逛逛，說那個價格高，說這個不實惠，最後隨便抓了一點就走了。我常常這樣，不是沒有自己想吃的菜，而是沒有自己特別想買的菜。每天司空見慣都是一樣的菜，讓人糾結、頭痛，我不由得想起在老家時拎個籃子，輕快地走在田埂上，在自家的小菜地里隨便採摘的情景。

那時每家都有一塊或幾塊小菜地，或在自留地的邊上，或在分到的田地邊上，一邊是田地，一邊是河溝。成片的良田是不會種菜的，大家都自給自足，不存在買和賣的概念，夠吃就行。因為臨近水邊，所以菜地的修整是必然的，防止菜地的塌陷。當綠油油的青菜，鮮紅的辣椒，紫色的茄子一齊亮相時，「排排壟條生新碧，片片菜畦點墨玉」，是那麼生機盎然，色彩繽紛。冬天蘿蔔白菜，夏天缸豆茄子，年年如此。當時也沒冰箱，都是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去採摘。有的時候早上去，為中午飯做準備，有的時候傍晚去，為晚飯做準備。古有「夜雨剪春韭」，大概菜園就在房前或屋後吧。夏天來得勤，冬天次數相對少，成了必須要經常光顧的地方。

那時雖然條件差，生活清苦，但一年四季可供的蔬菜還是挺豐富的。春天到了，有菠菜、韭菜、萵苣、捲心菜、瓠瓜等，如果有空還可以去田間地頭挖一點馬蘭頭、薺菜來吃，如果膽大一點的話，還可以去村中的竹園挖幾根春筍；夏季能吃的菜就多了，有辣椒、絲瓜、冬瓜、菜豆、南瓜、莧菜、茄子、豇豆等，有的時候還可以到藕塘邊扳幾支茭白，撈一把菱角藤，不怕麻煩的話，再撕幾根雞頭菜；秋季是收穫的季節，大人們忙著割稻、打稻，我們有的時候去送飯，弄一二個簡單的蔬菜，帶上一壺開水，大人們就坐在田埂邊饕餮起來，蔬菜有菱角、蓮藕、辣椒、冬瓜、四季豆、豇豆、扁豆等，米飯和蔬菜為他們提供一天的戰鬥能量；冬季里雖然下雪了，但蔬菜有捲心菜、大白菜、蘿蔔、菠菜、萵苣、蒜苗等，有的時候懶得到菜地，就在家裡抓一把缸腌菜來吃。不過冬天最好吃的還是豬肉白菜，俗話說：「立冬白菜賽羊肉」，真的比吃肉還帶勁。做法一般跟北方的白菜粉條差不多，但更細膩，更豐富，菜葉飽含豬肉的肉汁，軟滑酥爛，飽含濃香，入口即化。但這樣的美味平常是吃不到的，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一飽口福。

蔬菜是大自然的饋贈，也是我們辛勤汗水的結晶。從菜壟的修整，種子的培育，到播種，到菜苗的栽培，到養護，事無巨細，每一件都要親歷親為，倍加用心。施肥都是有機肥，還要澆水，除草，搭支架，蓋稻草等，像種田一樣，付出多少心血，就收穫多少成果。「桑下春蔬綠滿畦，菘心青嫩芥苔肥」，自己種出的蔬菜都是純天然的食材，綠色、無污染，好看喜人，吃著安心還有一點點奢侈。因為是自家產的，所以多了的時候，就選最好的部分來吃。實在吃不完的，就想法子做成乾貨或腌制起來。比如夏天豇豆吃不完，就用水煮開，再晾曬，晒成干豇豆。這可是個好東西，如果加豬肉來燒的話，吃起來特別韌勁，回味悠長。其它如蘿蔔、萵苣等，也可直接晒乾保存。

說到腌制，不得不說一下缸腌菜。冬天腌菜是中國各地都有的習俗，北方腌大白菜，叫「泡菜」；南方腌大青菜（學名叫長梗白菜），叫缸腌菜，酸脆香甜，可以吃上一整年。而且它還可以產出副產品，叫「爛腌菜」，燉著吃，放一點豬油，聞著臭，但吃起來可香了。爛腌菜水還可以燉豆腐，燉豇豆，一樣的鮮香無比。其它可腌制一些東西，如蘿蔔乾，蒜苔或蒜頭，辣椒，萵苣，還有菜瓜，這個要用上黃豆醬了，它們不僅酸、甜、脆、鮮，而且保存時間長。中國的美食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腌菜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些腌菜好似一個個發明創造，凝聚著先人的智慧和創新技術。

有了自家的菜地，可以接觸到各種蔬菜，認識了各色菜的名字，避免了城裡人不辨菽麥的尷尬；了解了種菜的過程，同時也參與了種植、培育的勞動，讓我們體驗到了「粒粒皆辛苦」的艱辛，這些都是難得的收穫。現在住在城裡，到處是樓房和馬路，還是有人獨闢蹊徑在圍牆邊、馬路旁找一塊空地，種上一點蔬菜。住別墅的人家除了種點花草外，好多人家都開闢了小菜園，過上了自給自足的快樂日子。他們可能不是為省下那幾個買菜的錢，應該更多的心裡有個揮之不去的小菜情結。

父母給了我們生命，大自然給我們陽光、空氣和水，孕育五穀雜糧、瓜果蔬菜和奇花異草。我們在不同的季節享用著不同的菜肴，蔬菜給我們提供了各種人體必需的營養物質，讓我們繁榮昌盛，生生不息。但現在的蔬菜讓人歡喜也讓人憂，很多的蔬菜都人為地加一些東西，去催熟、去膨大，去改變生產周期，去改變形狀大小，或在不該吃的季節里拚命去吃，或在不該採摘的時節強行採摘，這樣蔬菜如何能吸收到大地的精華，天地的靈氣？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每個地方的蔬菜與當地的氣候、地理條件等密切聯繫。如果一個南方人拚命與四川的辣椒鉚上勁，一個四川人執意和小蔥豆腐為伍，會讓身體感覺不舒服的。我們敬畏生命，敬畏自然，尊重蔬菜，蔬菜給我們身體的供養，是我們無法拒絕和無法隔絕，我們希望蔬菜自然生長，綠色發展，不違背蔬菜原有的初衷。

如今吃得東西、花樣多了，吃得精緻和更有味道了，但很懷念過去那些簡單的味道。別看現在菜市場上各種蔬菜讓人眼花繚亂，但真正要買的也只有那麼老三樣。我們最喜歡還是周末到鄉下老家去帶一點小菜回家來吃，雖然開車來回的油費大大超過在市場買這些菜的花費，但每次總是那樣樂不可支，好像帶回來的這些小菜具有特殊的美味。實際上我們不需要有那麼多的選擇，我們只希望能吃得乾淨一點，安全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