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淺嘗輒止的人生，是品不懂藝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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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師生聚會，一張桌子光擺了酒，紅的、黃的、烈的，足有百來瓶，小二十人一下午就喝光了。不過有人可清醒著，心裡打著小算盤想趁教授喝高後批掉論文開題報告。誰料，一哥們猛地起身，借著酒勁罵道：「就你那喝不了幾瓶的人，還瞎搞啥藝術…」沒說完便吐了。

想起聊這個是因為，前些天北京的朋友和我說，有個藝術展開幕時門口也擺了桌酒，陣勢和那次一樣，而且只有喝上一口，才知道是什麼。擺一桌酒聽上去有點俗，但做藝術的還真離不開酒，正如展覽標題寫的，所謂《酒神精神》即是創作藝術時要有的一股子醉勁。

哥們吐著，旁邊的人叫起好來，他覺得那些沒醉過幾回的人，他們的人生定是平庸無奇的，而藝術家就該把自己灌醉，這樣才能感悟生活，找到靈感。此話一出，好多人連忙點頭應和，咿咿呀呀地分享起自己的酒醉經歷，以及如何在酒後「創造佳作」的神話。他們說得越興高采烈、手舞足蹈，越掩不住對靈感焦慮的恐懼與逃避，好比抱團取暖一般。

等酒一瓶瓶下肚，這些人就躺倒在地，昏睡過去。待他們醒來，幾乎全忘了前面說的話，日子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痛苦的緊要關頭，一個個又失去了剛才的自信。

因為，「把自己灌醉」也是一種淺嘗輒止。

見我清醒得很，教授遞來一小杯酒，又濃又稠，透著珠貝的淡光。「你說說裡面有什麼？」他注視著我把酒喝完：「看你能嘗出幾個味道」。這烈酒渾濁的淡黃色與入口的甜味是加了糖的緣故，回味有一絲苦感，但發著一股檸檬香，卻沒有義大利檸檬酒那麼濃，整體口感清澈爽快。

我講的這些已經八九不離十了，等其餘醒著的同學喝完後，他說出了謎底：「這是我們家鄉把解酒用的檸檬馬鞭草泡成的烈酒，這種能解酒的烈酒才是真正的酒神精神，是一種醉而清醒著的精神」。

他說的極對，因為只有在醉意中冷靜觀察，借酒精教感官變得敏銳，才是酒神帶給藝術家的禮物。灌醉自己只能澆滅一時的靈感焦慮，而這焦慮總是陰魂不散的。

有一回在給展覽置辦開幕酒會用酒時，有個懂行的師傅說買白蘭地就得挑顏色深的，因為大多數人也喝不出個分別，斟到杯子里他們只看得懂顏色深淺。可實際上，像軒尼詩這樣的名酒主打的品牌精神並不是簡單的「深淺色辯年份」或者「迷信某個產區的葡萄」，而是將干邑區各地原酒調和創造的豐富並精細的口感，以及獨特的焦糖風味讓這種辛辣的烈酒更易入口的爽快。

堂吉柯德的隨從桑丘就說過一個差不多的故事，他的兩位親戚是品酒高手，在一壇美酒被人連連稱好，大口飲盡的時候，這兩人卻一本正經的說裡面有金屬的腥味和皮料的澀味。大傢伙都把他倆當成傻子，不理解面對美酒為何還要挑刺兒，可是等酒喝完，酒桶里正躺著把拴著皮帶的鑰匙。

這種品酒時的精細勁兒，介於半醉半醒間的自制力，只有用到品味人生上，才不至於淺嘗輒止，才能品出人生的深度。

在酒會上借著酒勁直抒胸臆是一種活法，但這不夠精緻，對藝術家而言，又未免有些逃避懦弱之嫌。因為尼采說藝術家要擁有的酒神精神，是一種崇高的精神，用更直白的話講，就是「殺不死我的必使我強大」的精神，也是靠這種精神才帶給我們極壯美的生命體驗，就如李白在半醉半醒間的所見和狂言。

比如去錢塘江觀潮，那些時刻保持清醒，甚至過分克制從不越矩的人，很難之身涉險探尋奇觀；而那些喝得爛醉的人，雖敢站在最危險的地方，但也容易因此喪命。只有在半醉半醒間，才能同時看罷美景又全身而退。所以說，這不僅是藝術家應有的精神，還是一種生活的智慧。尼采說的酒神精神指的正是上面這種敢於去做，又收放自如的活法。

他在評價希臘悲劇時曾說，酒神精神在悲劇藝術里的體現是，狂喜中的警覺和沉淪里的信念。因此，在面對靈感空白時，作為創意工作者應該拿著這套正確的酒神精神來指導自己工作，而不是喝的爛醉，去逃避人生。

人生只有品過才能懂，繼而才能以豐富的閱歷創作作品。這裡的「品」就是「品酒」里的「品」，不以時間或數量計長短，而以品味的深度、感受的細膩論高低。所以說，只有真正品過人生的人，能平衡悲喜、收放自如的人才能體會藝術真正的魅力。

這就和天貓超級品牌日的核心概念「品過才懂」的精神一模一樣。那些人人說好的東西只有真正用過才能知道它到底是好是壞；那些人人艷羨的名牌也不是靠佔為己有就能享受。只有當我們沉下心來，在那個咬牙追求又潛心品味的酒神時刻，才能真正擁有它們，正如我們擁有深刻的人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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