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驚喜頌 又名意料之外的那些快樂與痛苦 （3-4幕）

來自專欄沒茶茶會

原創 沒茶茶會

第三幕

愛德華律師的家中非常熱鬧。每天晚飯完畢後，大家都會照例留在飯廳說一會兒話。今晚愛德華有事外出，掌管局面的是愛德華的夫人和娜娜小姐。娜娜小姐是愛德華的長女，今年春天剛滿十七，出落得非常漂亮。她熱愛音樂和馬術，對服裝流行也非常在意，頭腦精明又擅於交際，也因為這些顯著的優點被侯爵夫人看中，每個星期有三到四天都能到侯爵府上度過。

「冬天真是無聊。」娜娜的弟弟奧德賽才剛剛五歲，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晚飯的時候吃多了柿子派，這會兒正被保姆抱在懷裡哄著。保姆是個無趣的婦女，奧德賽雖然不排斥她卻也不喜歡她，兩隻後腳跟不停地踢打著保姆的裙擺，望著緊閉的窗戶一臉委屈。

「別忙，小可愛。等父親忙過這陣兒，會帶我們去度假的。」娜娜輕撫著奧德賽白嫩地臉頰悉心勸慰著。她表現得這樣得體溫柔都是為了卡佛——那個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卡佛從夏天開始以一名家庭教師的身份住進了愛德華律師的家。他為奧賽德上課，主要教他法語和歷史，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娜娜就愛上了卡佛，這個比她年長五歲的男子才華橫溢、笑容迷人，況且他還是個藝術家。

藝術家！多麼迷人的職業！

「真的？」奧德賽來了精神，立刻掙脫開保姆的懷抱纏上了娜娜。「什麼時候？去哪裡？」

「也許去海邊，等父親忙過這一陣兒就好，父親說過等忙過這陣子就帶大家去放鬆放鬆，每個人都能去。」娜娜溫柔地拍著奧德賽的背，裝作不經意地看向坐在左側吧台椅上的卡佛。卡佛手裡拿著一杯杜松子酒，抽著煙斗，正小聲和僕人討論著什麼似乎沒注意到娜娜小姐帶著愛意的暗示。

「去海邊？我可以帶著洛爾一起去嗎？可以嗎？求你告訴我可以！求你答應！」奧德賽喜歡海邊，這讓他有些興奮，不停搖晃著娜娜的手。

「可以，可以。」夫人察覺到了尷尬的狀況，立刻起身哄走了奧德賽，「只要你聽話，我們就同意。」

「真的？」

「當然，不過你現在要去睡了是不是？因為你是乖孩子。」夫人又喚來保姆，讓她帶著奧德賽提前離開了飯廳，隨即走到了娜娜身邊小聲提醒，「你的臉色難看極了。」

「哦！媽媽！」娜娜這才從一次失意當中回過了神，羞澀地扭過頭去。

「你該想明白才好。嫁給卡佛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母女倆坐到了靠近門邊的軟椅上，壁爐里的火熊熊燃燒著帶來了足夠的溫暖。夫人招收讓僕人上了咖啡，小口喝了起來。「可我愛他啊！說不定他日後會成功呢！」娜娜小聲說著，眼睛始終看著談笑的卡佛。「一個藝術家再成功也是藝術家而已。」夫人語重心長，「我的女兒，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過來，只是在你明白過來之前我都不許你和卡佛單獨相處。要是有一天你到了非得嫁給他的下場，那得多可悲啊。」

「媽媽！愛情怎麼會可悲呢！」娜娜毫不退縮，在她這個年紀，世上最好的東西往往是得不到的那件。夫人明白這一點，選擇不再與她爭執，她看出這段戀情只是女兒的單相思，只要不被外人知道，不妨就讓這場愛情悄悄在一旁落幕。「只是別讓你父親知道。」夫人說。「我知道的。」娜娜緊緊靠著夫人，甜蜜地笑了起來。

窗外的雪越來越大，夜逐漸變得寒冷。

第四幕

還要多久？我皺著眉頭跟在愛德華身後問道。快了！快了！別心急！愛德華語調輕快。我們一路乘坐腳程最快的馬車顛簸了將近半個鐘頭，馬車停在了一處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知道這是哪裡，城市的邊緣，在一片密不透風的森林旁邊——這是通往監獄的路。我們的出現應是秘密的，所以馬車並沒有開進監獄大門。剩下的路濕滑難行，雪已經沒過了膝蓋使得每一步路都變得艱難，好在大雪覆地，視線還算明朗，提著些神就不至於被絆倒。

愛德華走在前頭，他年紀比我小兩歲，個子也比我高些，走路的速度也非常快。他帶著我繞過一扇高聳的灰色大門，走到了另外一側的小門。守夜的士兵不少，但是經過我們身邊時卻滿不在意地與我們擦身而過，彷彿我與愛德華是兩個看不見的鬼魂一般。

門上掛著一把鎖，愛德華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將鎖打開。接下來又走了一段狹窄的路，我被帶到了一個隱秘的房間內。

「坐吧，我的朋友。坐下來喝點兒熱茶。」一位頭髮蒼白滿面慈祥的老人微笑著歡迎了我。

我看看四周，房間像是特意打掃過的樣子，火爐里還生著活，屋內有一張陳舊的單人床。擺放在桌邊的四把椅子，兩舊兩新。老人就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他的鬍子修剪的很乾凈，身上還披著斗篷，雙手交交叉放在桌面上，正有意無意地用指關節敲打著桌面。

我站在門口抖掉了身上的積雪，「我不是你的朋友。」

「你來了就是。」老人看了一眼愛德華，又將視線轉向我，「當你決定走進這裡的那一刻起，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變成了我的朋友。」

我不作聲，站在原地。唯一的一雙鞋裡已經灌滿了雪水，但我以顧不得去感受冰冷，腦子裡已經被卧病在床的妻子填滿，希望她一切安好，千萬不要一睡不醒。

「愛德華已經和我說了你妻子的狀況。」老人不緊不慢地說道，「只要你處理好這邊的工作，城裡最有名的醫生將與你一起回去。當然，費用你不必擔心。既然是朋友，這點幫助就不算什麼了。」

「侯爵不會虧待你。」愛德華喝乾了一杯茶水，眯縫著眼睛滿意地深吸了一口氣幫腔道，「你只需要站在一處即可，如果不願意連一句話都不必說。這可是輕鬆的差事。」

「為什麼找上我？」

「因為你是這裡唯一的牧師。」

「城裡的教堂在五年前就被拆了。」我冷冷地注視著他。

「神的房子不在了，但是神不會死。」老人慢慢雙手合十，「只要人民還在餐前祈禱上帝就永遠存在。」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需要牧師。」

「不不！朋友！」老人笑了起來，「不是我們需要，是人民需要。在這樣的一個即將到來的特殊場合，人民需要上帝的指引和許可。而你，我的朋友，你正是上帝的代表人。他們會信任你。」

「你認為這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完全沒有意義。」老人理所當然地聳聳肩。

「那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因為這世上愚蠢的人太多。如果你要一個個教他們明白事理總會把自己累死，不如一個神聖的命令來得直接。」

「上帝不會命令。」

「這我知道。但民主需要。不然他們會惶惶不可終日。」老人撇了撇嘴，「他們不知道該往左還是向右，每日每夜陷入沒有答案的思考之中無法自拔。」

「你無權干預自由。」

「你這樣想也不錯。」老人說，「我也沒打算干預。我只是操縱。」

愛德華立在一邊，見我陷入沉默不說話，立刻走向我說道，「您想想吧特斯拉牧師，那些人早就犯了死罪，實實在在的死罪！早晚都是一死。」

「那也不該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們死去！」

「怎麼不能呢？他們也許還心懷感恩也不一定呢！您可知道，搏鬥贏下了的那個人可以獲得自由？」愛德華從兜里掏出香煙點燃地給我了我，「只要活下來就能活著。換個角度看，這難道不是一種善行嗎？一次機會！特斯拉！一次機會！你的機會，某個幸運兒的機會，也是你夫人的機會！」

我握緊了手裡的十字架，「我得先見見他們。」

「當然，當然。」愛德華與老人相視一笑。

遠處傳來了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