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2 發端！偵探小說如何一步步在日本發展成推理小說（下）

來自專欄日系推理小說發展史5 人贊了文章

本期內容將會著重了解黑岩淚香對日系推理文學的貢獻，以及推理文學在啟蒙時期的發展

上回說到，黑岩淚香發表的譯作《莫格街謀殺案（The Murders in the Rue Morgue）》拉開了日系推理的帷幕。事實上，在日系推理的啟蒙階段（1888-1922），黑岩淚香的存在幾乎貫穿了整個時期，對日系推理文壇的成型有著不可估摸的影響。讓我們來好好認識一下他。

黑岩淚香，本名黑岩周六。1862年11月20日出生於高知縣安芸郡，1882年任職《同盟改進新聞》主筆，後來於1886年轉任《繪入新聞》主筆，是集中小說家、翻譯家和記者等職業為一體的牛人。

他在年少時期就已經對偵探小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西學東漸」後，他便在工作之餘譯讀了愛倫坡的作品，並且一發不可收拾。苦於國內的譯作太少，黑岩淚香便決心自己翻譯，將偵探小說帶進日本。

在1888年，得到了巨大迴響的他再次發表了一篇偵探小說《法庭美人》，這篇小說來自英國作家修?康維。但是這次的《法庭美人》可不僅僅只是譯作這麼簡單，黑岩淚香還對這本書作出了大膽的改動，他不僅將書中的人名和地名全部日化，並且融入了當時的日本人的生活習性，將西方存在而日本沒有的文化習俗去掉。

簡單來講，就是黑岩淚香改寫了這篇小說，使書中的一切都符合日本人的生活習慣。《法庭美人》上市之後，以一種低姿態的讀物（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譯作）進入了人們的生活，成為通俗小說的一種被更多人熟知。不出所料的，這本書得到了空前的好評，給黑岩淚香帶來了極大的鼓舞。

同年6月，須藤南崔發表了首篇日本人原創的偵探小說《殺人犯（殺人鬼）》，但是這本小說的推理元素十分稀薄，整體的行文風格類似於犯罪實錄，並沒有太多的情節。

而黑岩淚香在準備了一年後，也就是在1889年，發表了自己首篇原創偵探小說《悲慘（無慘）》，此書所含有的推理元素較為完整，相當於黑岩淚香廣泛閱讀偵探小說後的集大成之作，稱之為傑作也未嘗不可。

可是這兩本書卻在後世起了爭議……

因為兩本原創小說發表日期較為接近，後世的日本人對於的首本本土原創偵探小說有著不同的看法。雖然前者的推理元素十分薄弱，但現在不少學者都認為須藤南崔的《殺人犯》才是第一本日本本土偵探小說。

此外，黑岩淚香還是日本黃色報業的開山鼻祖，他在1892年創辦了黃色報刊《萬朝報》。

所謂的黃色並不是專指色情，至少在那個年代，黃色代表的還有暴力和犯罪。也許是受到偵探小說的影響，黑岩淚香十分喜歡揭露醜聞，特別是上層人士的那些以犯罪和色情為主的醜聞，所以對於他能成為黃色報業的領頭人真的不足為奇。

在醉心於揭露醜聞的同時，黑岩淚香還斷斷續續的翻譯著西方的偵探小說，直到他逝世，一共翻譯了30餘本偵探小說，這些小說為將來的推理文豪們提供了充分的精神養料。

而在日系推理文學的啟蒙時期，除了黑岩淚香之外，原抱一庵、丸亭素人及水田南陽外等人也是日系推理髮展的先行者之一，他們也都翻譯了大量的西方偵探小說，而其中原抱一庵的譯作中就有一篇名為《暗紅色研究》的小說。從譯名就能看出這《暗紅色研究》正是柯南道爾爵士的福爾摩斯開山作《血字的研究》的譯文，它是日本推理小說史上最早的「福爾摩斯探案集」的譯作。

有趣的是，當時的推理文學還影響了日本那個時代的文豪們，那些純文學的作家們如谷崎潤一郎、佐藤春夫、芥川龍之介等，他們寫的東西或多或少也會有推理的影子。不僅如此，這些作家之中有些人還發表過一兩篇含有完整的推理架構的小說，谷崎潤一郎的《黑白》等作品正是典型的代表。

在啟蒙階段，雖然日本在對於引進的「推理小說」統稱為「探偵小説（偵探小說）」，也就是直接取「Detective Story」之意。但是我們要知道，現今的「偵探小說」相對從前來講其實是存在概念縮小的。

現在的「偵探小說」指的大部分是歐美的冷硬派偵探推理，但是在當時「偵探小說」是泛指所有類型的推理小說。而當時歐美的推理小說，以現今的分類來看，是以冷硬派偵探推理為主的，像愛倫坡那樣的Mystery Story（謎小說）是比較少見的。

由於在啟蒙階段，日系推理文壇不斷地汲取外來的精華，以翻譯改寫西方偵探小說為主。此階段出現的本土偵探小說的作家只有岡本綺堂和土屋隆夫等少數人。但也正是這少數人，在他們的帶動之下，日本本土的推理文學也出現了像歐美推理一樣的以偵探為主角的冷硬派偵探推理小說與以解謎為主題的推理小說這兩個分支。

因為日本不僅有原創的推理文學，更有其他類型的文學摻進了推理元素，比起那些譯作，這些通俗的本土文學是更為廣泛流傳的。所以在本土原創的偵探小說出現之後，坊間有一小段時間將本土推理稱為「謎解き小説」（「解謎小說」或「神秘小說」）的，但其實「謎解き小説」是混用了Detective和Mystery兩個意思。而讓解謎小說這個名詞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之中的，是作家水谷准提出的新的名詞，也就是現在廣為人知的「推理小說（ミステリ小説）」。

為什麼要水谷准要特意提出這麼個名詞呢？查閱了一些資料後，我認為水谷准所提出的「推理（ミステリ）」來源於對Mystery的更為準確的轉譯。但同時，他應該也是看出了歐美冷硬派偵探小說興起的苗頭，看出了推理文學的一些分化發展的趨勢，於是針對當時所有的日本國內流通的推理文學（我相信更多的是指日本國內的非冷硬派偵探類型的推理小說），提出了「推理小說」這個範圍更大的名詞。

說到這裡，「推理小說」到底是什麼，相信大家心裡已經有底了。

1920年，阿婆發表的《斯泰爾斯莊園奇案》帶來了歐美長篇小說的黃金時期。

即使兩種流派的雙方各執一詞，不遑多讓，但當時的 「推理小說」和「偵探小說」仍是並行不悖的，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這就類似於物理學的「矢量」和數學裡的「向量」一樣，它們所指是同一樣東西。說到底，其實是因為推理小說提出的時候，偵探小說還未出現概念縮小，至少處於那個時代的人們絲毫感覺不到，所以兩者仍表徵一個意思。

推理小說這個名詞的出現和發展，經過了20多年的歷史，最終在二十世紀中葉被認可，隨即成為日本不可多得的瑰寶。

讓推理小說這個詞得以真正上位的轉折發生在1946年，日本公布了《當用漢字表》來規範了國民所使用的漢字範圍，恰巧「偵」不在規定範圍之內。而且大家也有所體會，「偵探小說」已經不足以描述二十世紀中期的推理文學作品了，於是偵探小說這個名詞正式被官方用更為準確的推理小說來替代。

當然，以上這些差不多都是後話了。按照歷史的發展來看，我們還只是走到了黑岩淚香為代表的日系推理啟蒙階段，下一期的內容，自然就該是1923年開始的日系推理的發展時期。這個時期代表的作家有江戶川亂步和橫溝正史兩個人。在第三期里，我會好好地向大家講解以他們為首的「本格派」和「變格派」這兩個名詞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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