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志千里(十五)急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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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們:
《壯志千里》還有一些存稿,打算這一段時間整理一下,陸續發出來。
《壯志》系列和之前說的起點版《燎明》有一定的聯繫,主要體現在主角和情節上有相似之處,但《燎明》在《壯志》的骨架上充實了一些必要的情節,並且取消了雙視角模式將其統一到「四喜」身上,同時對四喜的人設進行了較大調整。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這樣可以了解到《壯志》系列略過的一些來龍去脈。
《燎明》鏈接,我放到最後,以避免影響閱讀。
這聲喊叫將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又猛地敲了個粉碎,讓一股子火辣辣的血氣蒙住頭腦,只剩下通紅的面頰和充血的眼珠。
韃子砍橋了!
橋被砍斷的後果如何,誰都一清二楚,再用不著城牆上拚死後衛的同袍們扔下火罐了,也用不著持刀持槍守住後路了,橋一斷,最後一線生機便會隨之斷絕,這黃泥窪子北岸,便是所有人的亂葬崗。
「開火!打啊!打呀!!」人們發瘋似的喊起來,手中的火槍像是炒豆般響個不停。橋的另一邊,弓箭驟然密集起來,有人從河岸草叢中顯出身來,再也不顧隱匿,弓上的弦線猶如繃緊的鋼絲,飛速振動,拍打在人心上。
橋上的金兵也已瘋狂,他們自知斷無生理,索性退到橋心,前後各有勇悍之人舉著大盾遮蔽彈雨,中間幾個下手迅捷的,揮舞著砍刀鐵斧,劈砍著腳下船板和捆綁浮船如碗口粗的繩索。只要斬斷浮橋,這些南人終不免一死,也算陪自己上路了。
此刻槍林箭雨中不斷有人倒下,可剩下的金兵仍在用身體組成屏障,掩護砍船人動手。死的人多了,後面的金兵索性扛住前面已被射死射傷的同伴,用他們的肉體阻擋槍彈和箭矢。
「媽的,來不及啦!」張一盛不知何時下馬到了河岸,見急切間槍彈萬難全斃金兵,大喊一聲揮舞著鋼刀便衝上橋去。
「停手!停手!」曹變蛟大聲呼喊著銃手們停火,他翻身下馬,將背後大氅一把撕下,舉著長槍跟在張一盛身後衝上了浮橋。
「嗨——呀!」張一盛飛一般衝到橋心,再也不顧什麼路數,一躍而起,舉刀向下劈去。
「撲哧!」一聲刀入肉聲,有如屠夫揮刀斬斷牲畜胴體,鋼刀瞬間劈入血肉,一往無前,帶出沙沙的碎礫聲,將血管、韌帶、骨頭一刀斬斷。張一盛面前已遍體鱗傷的金兵被一刀兩段,腦袋帶著半扇膀子摔倒在地,剩下的屍身像是愣了愣般,方才踉蹌著雙膝跪倒,將一腔子紅血噴洒滿地。
「啊——啊!」被濺得滿臉鮮血的張一盛如同瘋癲一般橫揮著刀刃,致命的螺旋迎上另一個金兵,「喀喀喀!」如鼓點般將金兵身上林立的箭桿全數斬斷,刀刃順勢斜上,噗一聲斬入頭臉,從腮幫子划進,將金兵的牙齒盡數打飛,漫天飛舞,連同被斬斷的舌頭。
彈雨已停,剩下的金兵已緩過神來,面對這瘋狂的敵人,他們跨步上前,刀劍齊出。可多已帶傷又疲憊不堪的金兵又如何是這頭瘋虎的對手,甫一交手,便連連敗退。
一個躲在中間幾乎沒有受傷的砍船手見同伴已經抵擋不住,悄悄舉起利斧伏下身去,待身前同伴無力地呻吟一聲癱倒在地,便猛地撞將過來。張一盛剛一刀攮入金兵心窩,卻被那金兵緊緊抓住刀身,急切間拔不出刀來,只聽得耳邊風響,利斧已到眼前,躲閃已經不及,眼看就要命喪敵手,張一盛卻全無懼色,鬚髮蓬亂的臉上吊睛圓睜。
「噗!」鋼鐵切削人體的聲音毫無意外地響起,卻不是利斧砍入張一盛的天靈蓋,而是長槍斜扎進那金兵的右眼,曹變蛟一槍架住金兵抽搐的肉身,左腳猛力蹬去,將屍身遠遠踢開,砸在後面作勢欲上的兩個金兵身上。
兩位將領的衝殺讓所有人從狂熱的射擊中清醒過來,人們拔刀緊跟上去,不遠的橋對岸,也已有人持刀跑上橋來。
橋上的金兵所剩無幾,可兩邊橋索也已被砍斷,充作橋面的浮船間僅剩下一根麻纜尚未斷絕。此刻麻纜承擔著全橋的拉力,在河水衝擊下綳得筆直,像是斷頭台上將將連上頭顱和脖頸的幾寸皮肉。
曹變蛟和張一盛又各自格斃了一個金兵,來不及擦去臉上的血水,正急步上前打算解決橋心最後兩個對手,卻沒注意從自己身後衝出一名馬兵,那馬兵本是頗有膽氣的漢子,此刻卻幾乎是哭喊著揮刀向較近的那個金兵撲去。
那金兵即使在陷陣軍里也算得上是個壯漢,面對絕境卻毫無膽怯之意,本蹲著正要揮下斧頭砍斷麻纜,馬兵已經衝到近前,那壯漢起都未起,大斧揮出,就著馬兵腳下空門,嚓一聲將馬兵右腿齊膝砍斷,雪白透紅的骨茬戳在木板上,登時將那馬兵痛至昏厥。
壯漢咧嘴一笑,斧刃帶風揮下,正要了結這馬兵,可這頓了一頓的瞬間,曹變蛟和張一盛已趕上前來,刀槍齊出,壯漢似乎並不如何閃避,一斧盪開長槍,拼著受了一刀,倒退幾步,高舉著斧頭,沖著曹張二人放聲大笑。他的斧下,緊繃的麻纜猶如待宰的羔羊。
即便曹變蛟聽不懂壯漢口中的金語,也足以猜出其中含義,終究是不及,他雙臂無力地垂下腰間,手中的長槍似乎失去了最後一點精氣,死氣沉沉地斜點在地。
壯漢愈加得意,他搖晃著斧柄,看著曹張二人臉上的面若死灰和憤恨不已,似乎極為享受這快意,以至當身後傳來那聲慘呼時,不由愣了一下。是的,橋那邊,初時躲在蘆葦叢中射冷箭的無恥之徒們已經攻上橋面,斬殺數人後已經衝進壯漢身畔不足十步。
壯漢皺了皺眉,也不回頭,大斧一舉,當即便沖麻纜砍下,卻沒料到這區區一瞬賣給了敵人最後的機會,曹變蛟早已緊繃的右臂直揮而出,手中長槍化為一條呼嘯銀龍,脫手直奔壯漢而去。
「噠!」鮮血滴落的聲音是如此的輕微,在呼嘯的風聲和眾人的呼喊聲中幾不可聞,卻又如此響亮,直似滴落在曹變蛟和張一盛心頭,聲如擂鼓!
長槍鑽進了壯漢的胸口,又從背後透出頭來,瞬間抽幹了他全身力氣。壯漢緊緊抓著槍桿,眉頭緊皺,搖晃著便要栽倒。
曹變蛟大口喘息著,膝間忽然酸麻得幾乎站立不穩,他向前艱難地邁上一步,要趕上前去抓那槍桿,卻只聽耳邊炸起張一盛充滿怒意和絕望的嚎叫——
「不!」曹變蛟抬起頭,額頭上乾涸的血痂被汗水稀釋,模糊了他的視野,他隱約看到那個壯漢嘴角咧起詭異的微笑,在垂死中鬆開了手中的斧柄,斧刃慢慢地墜下,切牛油般削斷了麻纜,落入水中,在水花跳起的瞬間,壯漢的屍身如鐵柱般轟然倒地,翻滾進浮船間越來越寬的縫隙之中。
橋,斷了。
……
……
……
橋斷了。
四喜看的清清楚楚。
吱呀聲中,飽受摧殘的浮橋終於呻吟著斷為兩截,被河水催動著慢慢向下遊盪開。橋中央,兩個男人各自立在斷橋兩端默默對視,他們腳下,外表平靜的龍河終於露出了猙獰面目,它貪婪地舔舐著橋上淌下的鮮血,歡呼著,雀躍著,用力搖晃著腐朽的橋身,渴望吞噬更多的血肉。
腳下一丈黃流,相隔便是生死。隨著水流的咆哮,兩個男人相距越來越遠,四喜並不認得橋那斷挺立的男人,但看他一身貫甲,應該是個大官吧。
那個大官默默抬手,沖宋哥鄭重抱拳為禮,又抬眼緩緩掃視了一圈橋這端從蘆葦叢中顯出身形的眾人,目光在四喜臉上停頓了一下,似在回憶什麼,但終又平靜地移開,一言不發,轉頭和另一個漢子扶起斷了腿的兵漢,徑自上岸去了。
河對岸,黃塵滾滾,不知多少雙腿腳抱著活命的渴望而來,又註定將在絕望中死去。
宋哥默默在橋上站了一會,終於轉過頭來,見斷橋已被河水沖近河岸,一躍便上了岸,走進了眾人圍成的圈子。
橋下河水喧囂,岸上寂靜無語。
四喜看著身邊的人們,這一路上,他已經從白千口中得知了眾人的姓名——暴躁的魁梧大漢被稱做洪四自不必說,那冷漠的瘦高中年漢子名叫李升,而那個輕佻的玩鬧年輕人則叫陳聲貴,是個遠近聞名的爛賭鬼。
不過陳聲貴雖嗜賭,身手卻很是了得,路上就數他料理的韃子最多。一路上,宋哥為首的夜不收們且躲且走,不時有同樣一身黑衣的身影聚攏過來同行,等到黃泥窪子外圍,已陸續聚集了三十餘人,面對韃子游騎也不再閃躲,而是有組織地圍殺,據白千說,方圓三里內已經沒有多少站著的韃子了。
夜不收的身手果然不遜於他們的詭名,一個個黑衣黑褲破衣爛衫的腌臢漢子,看起來就如同這北寒之地荒野上常見的鄉民——從土裡出生,在土裡刨食,終又死在土中,黑瘦、骯髒、萎頓,可當他們拿出藏在衣襟下的刀劍時,那一對渾濁混沌的眼睛裡不再有膽怯,而是注滿鋒利的光芒;那一雙黑污不堪的手也不再只有指甲里的土泥,而是顯露出鋼鐵般有力的堅硬。
夜不收,這北邊七鎮賴以為耳目的探哨,這人人口中傳言的辣手無常,這無盡荒野中徜徉的幽魂,終於從黑暗中露出了他們綴滿鋒刃的脊樑,在似已凝固的死亡氣息中擺尾遊盪。
在手中長刀飽食鮮血後,夜不收們終於帶著四喜來到橋頭,隱入了草叢,他們一是要繼續截殺南岸聞聲前來增援的韃子,二是要尋找機會奪下浮橋,讓安盛城南少幾縷無頭冤魂。
安盛城的突圍在他們到達前已經開始,他們看著馬兵們與金兵拚死搏殺,卻並未急於動手——夜不收不是莽撞的兵漢,每一個還活著的夜不收都知道在這荒蕪的草原上保命的關鍵是什麼,草率動手不但沒法將金兵趕下浮橋,還會暴露自己最為寶貴也最為毒辣的武器——出其不意的背後一擊。
終於,火銃兵的到來扭轉了局面,也讓橋上金兵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肚腹,夜不收的毒牙終於彈出,給了金兵致命一擊。
可縱是兩岸如何拼殺,這橋,這最後一條生路,終究還是斷了。
河岸上,是死一般的寂靜。這種寂靜傳染開去,連草叢間躲避的黑鴉也怯生生停下來口中的聒噪。
宋哥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細眯的眼睛平平向前,似乎並沒有焦點,也沒有去看任何人,四喜卻總覺得他的眼神落在每一個人身上,久久凝視。
沉默。
沉默。
一個似已成年卻又帶著幾分稚氣的聲音忽在沉默中響起:「咱們為啥不用蘆葦盪里的舊船把橋接上呢?」
宋哥猛然回頭,盯著還張著口的四喜,像是盯著一隻支棱著半身硬羽卻還頂著滿頭絨毛的半大小公雞。
四喜被這目光嚇了一跳,盡全力忍住了倒退一步的膽怯,張了張嘴,終於又道:「咱們從龍河西邊過來,那蘆葦盪里可有不少舊船,看樣子還沒泡壞,那離這兒又不遠,拖過來把橋接上,肯定來得及。」
剛剛變聲的嗓音有一種難以言述的圓潤,飄散在春天的早晨,撥動著眾人的眼神。
「這小子說的有理。」一陣令人心慌的沉默後,白千開了口:「總得試一試。」
人群里似乎有極輕微的騷動,雖並沒有人再發一言,再動一下手指,可每個人都能感到身邊人心中的躍躍欲試。
宋哥的眼神離開了四喜,轉到了暗流涌動的河面上,這讓四喜如釋重負,像是卸下了百斤重擔。
「總得試一試……」宋哥的嘴角,有聲音暗暗浮動,幾不可聞。他思忖片刻,再發聲時已恢復了沉穩的調子:「洪四。你是船家出身,怎麼說?」
「那幾艘破船?」一旁拖刀而立的洪四搔搔腦門,撇了撇嘴:「還行吧,反正踢著是沒糟。」
人群里隱隱有尖利的笑聲,被宋哥冷漠的目光消於無形:「拖著定來不及。洪四,你帶著人過去,想辦法把船從河上划過來。」
「行吧。」洪四點點頭:「我帶一撥人往上游去,要是那些破爛還能浮在水上,就想法順流滑下來。」他補充道:「還得再派一撥人往下游去,看看岸邊還有船沒有,免得到時候不夠用。」
「就這麼辦。」
人群自動分成兩隊,各自跟著洪四和宋哥往上下游去了。四喜也想跟著去,卻被攔了下來。
「你甭去了,不會水力氣又小,幫不上什麼忙不說,還總得惦記你。」洪四瓮聲瓮氣道,一旁的宋哥收拾著手中長刀,不置可否。
不知何時白千到了身邊,他微躬下腰,在四喜耳邊說道:「所有人都得去忙,留不出人手看著你,你自己小心些。」想了想,許是有些不忍,他又安慰道:「躲在草叢裡不會有事的,就算有韃子來,他們也顧不上你,警醒些就好。」
四喜咬緊了牙關,被輕視的感覺總是不那麼令人舒服,但想到這是別人的好意,終於微微點點頭:「我曉得。」
白千笑了笑,像是想摸摸四喜的腦袋,手已伸出,卻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手掌從四喜頭頂一觸而過,便轉身遠遠走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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