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歌曲入聲諏議

來自專欄通古論Philosophy2 人贊了文章

後輩不才，幸得元君 @元亨利貞 要與屬文。

欲舒之事眾多，動輒筆走半千，恐難有暇，故應而未嘗爲之。日前元君又函，不書實非禮也，故寫此小文，微論入聲之用。

夫中國者，地廣而民多，山巒、廣潟俱之，平原、盆地因之，高原、丘陵倚之，非飛機高鐵可以通。故民雖眾，不能同，自上古漢語而後，孳此十三語種，各具異同，或清濁能辨，或奉匣互通，或幫並有別，或湖福咸同。唯平上去入，四聲弗重，皆如斯，此聲調語言之本也，此漢語文之根也。天涯海角，但聞高起降促，即是同鄉。平分陰陽，入起乎中，其內亦繁華千叢，不可勝數。此謂我君子和而不同。

舉平聲說之，則爲平仄，舉入聲說之，便又入舒。平平仄仄，仄仄平平，所以抑揚也；舒舒入入，入入舒舒，所以頓挫也。平仄相交，舒入相合，方有抑揚頓挫，發乎言語，止乎樂律，詩詞戲曲、吟哦呼號偕用。

自元明以降，入聲益少；四九而後，操者日稀，人多不能言。當攷之於諸樂。

夫吟誦者，出自言語未久，其長短平仄皆與語同，故毋多論，自能昭昭。

戲曲者，先秦萌芽，蒙元成型，亦起於言。然吟誦不上工尺，戲曲則不然，工尺以記之，師承以唱之，雖仍號曰「依字行腔」已然弗能同。北曲派三聲，無此慮；南曲入聲沒遇長音，或斷而後廴之，或弱而後呼之，或舒而後塞之，皆現入聲之旨，竝與言語不同，蓋其性如此。

卅卌年前，男歌北唱，粵謌遍中華，人人習之，其有能得之焉？觀諸粵謌，短音則存塞音，長音即失成阻，粵人多如此。有曲曰「戲曲人生」，其韻以入聲而皆長，唱則皆失之。此其大觀也。

吳語亦存短入，其人歌之，或無論長短，盡失頓挫；或與粵同；或廴而塞之。疑其之能盡失，蓋韻尾喉塞，難覓其蹤；其之與粵同，學之者天然也，知有/?/存，不敢去之；其之廴而塞之，崑曲之故也。

此如今入于樂之大皃也，但討論以供議論。

流行歌曲者，何也？顧夫其蹤，泰西泊來耳。歐系諸語系尚原始，不能藴大猷，聲調未始，屈折猶存，蓋太古茹毛飲血之遺也。故無抑揚頓挫，故英語文尚頭韻而無平仄。然歌者，抑揚頓挫也，能去之邪？其宮角徵羽皆流於樂譜也。百年前國力衰微，民不能辨美亞，親之。趙元任君之其各有所長，不可一概刪之，故中西合璧，取各家之長，用歐西之樂律，取平高而仄低。引商刻羽，雜以流徵，後世之不能至，但未知其實。新來西音，綿延至今。而其入聲難用也！

前既言之，西曲本無抑揚頓挫，其抑揚頓挫皆係於譜，而強引之，吾以為，必棄字音之平仄舒入；而趙氏歌曲，本依字行腔，當與吟誦同，塞尾無論閉、舌、牙、喉皆存之。

今流行曲，已棄抑揚，何不竝棄頓挫邪？何議之有？

頓挫既棄，漢語益失其特色，而作曲者當引以為己任也。

此吾淺見，朢諸君不吝指正。

Bobo_alcazar

戊戌七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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