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癌晚期,拿命試藥還是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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腫瘤發展到晚期後,富人和窮人,農村和城市,患者面臨的選擇是完全不對等的。
作者:金何
編輯:小蠻妖
美編:黃山
土逗原創
嚴苛的審核
對臨床協調員李燕而言,癌症病人的痛苦、家屬的焦急和眼淚、以及在等待審核結果中的期許,最終都只會變成列印出來的一項項冷冰冰的數據。
她不是不能感同身受,只是終年身處病患中間,對於單個病人的關懷,已經變得相當克制。
市醫院醫生反饋的任何身體狀況以及細節,李燕都要一一核對,並且還要跟病人和家屬再三確認。其後,才會上報研究醫生和倫理委員會,最終確認身體指標,是否符合試藥標準。
在她看來,每一個病人申請入組參與臨床試驗,協助醫生和倫理委員會以及申辦方儘快得出審核結果,才是對病人最大的安慰。
2017年10月23日傍晚,李燕帶著一臉欲說又止的溫慍,再次來到母親的病房告知檢查結果。
此前一天的結果顯示,母親曾有過心臟病史。而一旦結果得到確認,那這一個多星期的等待,都將付諸流水。母親和父親的態度堅決認為之前從來沒有得過任何心臟疾病。再說,如果真有心臟病史,在安陽地區醫院治療的時候為何沒有檢查出來?
李燕沒辦法向母親解釋,12聯心電圖檢查要比普通的心電圖檢查更加細化,所以很多過去未曾檢查出來的狀況,都會被發現。
昨天出現這種情況後,臨床試驗組裡主治醫生給出的建議是,明天再做一次心電圖檢查。
看過李燕送來的檢查單子後,父親摘下老花鏡怔住了,單子上的結果還是陳舊性心肌梗死待排。父親雖然不懂醫學術語,但這幾個字和昨天單子上的一模一樣。如果還堅持沒有心臟病史,醫院會懷疑為了參加試藥,而刻意隱瞞病史。
「真沒得過這病,被強加在身上,很憋屈啊!」母親的聲音低沉且沙啞。
作為臨床協調員,李燕的職責就是協助醫生工作。同時,協調病人、臨床試驗申辦方、倫理委員會之間的一切事宜。她就像一座連通各方的橋樑。最終在和醫生商量後,她通知母親爬樓梯。而且李醫生特意叮囑:「爬多爬少不要緊,但不能攙扶她。」這麼做是要看母親心臟和身體的承受能力到底如何。
後來回到病房,母親才偷著告訴我,「就上了幾個台階,感覺像在登泰山。」
李燕像監督員一樣,全程看著爬樓過程。她理解母親急切想要通過審核的心情,但是又十分清楚試驗藥物並非常規藥物,這份在審驗過程中的一絲不苟,也是在為病人的身體負責。
畢竟,她面前的這個病人,6天前已被醫生宣判了死刑。所以在審核過程中,不能不慎重。
沒錢,你願意做小白鼠嗎?
「與其多花冤枉錢,不如回家吃好喝好。」2017年10月17日,安陽地區醫院腫瘤科的副主任醫師,正式建議父親,可以帶母親回家了。
半年以來,多次更換化療方案效果仍然很差,而且最新複查顯示胸腹部的腫塊較前又有明顯增大,骨轉移亦在持續。再者,身體已完全承受不了化療的副作用了,強行用藥會把人「治死」。
到了醫院向病人下逐客令的時候,主治醫生還是盡量提供了三條建議。一種自然是最保守的作法,放棄任何形式的治療,回家「休養」。父親背著母親偷問過,醫生的回答直接且不容懷疑:「晚期化療無效,回家最多能支撐半年。」
腫瘤從發病到病人離世,過程漫長而熬煎。可當死亡時間真的以確切數字顯示出來的時候,家屬反倒願意病人一直停留在煎熬區。對於死,人們有敬畏、有悲痛,就是不會有坦然。
第二個建議是靶向葯。
但她始終在強調靶向治療的昂貴,強調價格,是劉醫生盡量從患者的角度去考慮的。醫院收治的腫瘤病人都是豫北鄉鎮地區的。
從一開始的手術,再到接下來的放化療,一連串的治療下來,即使有新農合報銷,可對於絕大多數的農村家庭來說,醫藥費已經是一筆十分沉重的開銷。
劉醫生見過太多交不上錢欲哭無淚的表情,以及兄弟姊妹間為了醫藥費的分攤,在病房裡爭吵甚至大打出手的場景。誰都不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親人離去,可惜這需要大把大把的鈔票來續命,而且很大的可能性是續不上。
事實上,劉醫生沒有明說的是,在放化療無效的情況下,有的病人使用靶向葯即便出現明顯好轉跡象,可它也並非靈丹妙藥。靶向葯對腫瘤是有很強的針對性的。
對於類似母親這種晚期食管鱗癌轉移患者,臨床數據顯示,95%以上的病人在用藥後不會產生任何效果。再者,靶向葯存在普遍的耐藥性,每個患者的耐藥性出現時間不同,可無論幾個月還是一年,這一天遲早都會來。
對於靶向治療不管效果如何,單就平均每月上萬元甚至更多的治療費用,農村病人已經負擔不起。
以治療非小細胞肺癌(NSCLC)的三種靶向葯埃克替尼(凱美納)、吉非替尼(易瑞沙,國產仿製葯也叫伊瑞可)、厄洛替尼(特羅凱)為例,最便宜的埃克替尼每盒的零售價也要1400元左右,國產吉非替尼需要1600元,最貴的特羅凱,一盒4500元。
三種葯每盒都只能吃一個星期,每月的費用算下來,最便宜的埃克替尼都要5600元。而且靶向葯一旦有效,必須嚴格按照醫囑服藥,不能擅自停。這還僅是靶向葯一種葯的每月費用,晚期癌症患者身體通常會出現多種併發症,還需藉助其他輔助藥物。每次吃十幾種葯,絕對不是誇張。如果再加上輔助藥物,每月花費幾萬甚至十幾萬的情形並不少見。
最關鍵的是,靶向葯是否報銷、報銷的比例,各省市之間、城鄉之間並不同步。再者,城鎮醫保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新農合),報銷的政策也有很大區別。尤其是新農合,它的報銷比例是鄉鎮醫院最多,縣級以上醫院逐次減少,跨市跨省報銷比例也是由多到少。
而靶向治療都集中於省市一級的醫院,這跟新農合的報銷政策截然相反。再者,雖然已有三十多種的靶向葯納入了醫保範疇,可新農合和醫保涇渭分明。農村人依然享受不到靶向葯報銷的紅利。
從2016年開始,逐步推行的城鄉醫保並軌,到今年將全部完成。隨著醫保的最終統一,以後城鄉之間同命不同價的現象會有所緩和。
目前,靶向治療的費用還是得自己承擔。何況報銷政策是先付錢後報銷,對那些已經陷入困境的患者而言,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因病致貧,不僅僅是媒體上一個無足輕重的詞語,而是每天都在發生著的殘酷事實。
科室里的所有患者,都還在接受常規的放化療。沒聽說有病人自行購買相對便宜的印度仿製葯。但周醫生也清楚,在靶向葯價格居高不下的情況下,大家信息獲取的愈發便捷,更多癌症患者加入到購買印度仿製葯的行列里,也只是時間問題。
圖片來源:《我不是葯神》
但眼下的安陽地區醫院,病人都來自周邊農村,除了沒錢,對於藥物信息的獲取也十分有限。不管是否願意承認,腫瘤發展到晚期後,富人和窮人,農村和城市,信息渠道逼仄和信息獲得豐富,不同群體里同樣的一種病,患者面臨的選擇是完全不對等的。更何況,窮和富,所患的癌都有所不同。欠發達地區,食管癌和肝癌居高不下;反之,結/直腸癌佔主流。
所以醫生更傾向於「保守療養」。「晚期,就不該再折騰他們了。」他的想法,與越發被社會認可推行的臨終關懷不謀而合。
父親和我們兄弟三人,都介懷於「等死」。可家庭的實際情況,又難以長時間承受靶向葯的治療費用。以往家鄉里的一部分老年人,罹患重病又碰上不孝子女,只能躺卧床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可即使臨終關懷做的再細緻入微,很多人還是會覺得心有虧欠。可是,隨著醫療條件和生活條件的不斷提升,大家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儘可能的對病人不惜一切代價的「折騰」。
從2016年到2017年,這個科室里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晚期患者,是在持續進行的化療中迎來臨終時刻的。而這其中,又有一半左右的病人,是在治療過程中去世的。
「每進一次醫院,比扒一層皮還要疼。」母親就時常這樣抱怨。過去她曾多次表示堅決再不輸液(化療)了。但父親和我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反駁,並說服她繼續接受治療。
如今,在「不想等死」和「沒錢」之間,又多出了一項選擇——參加臨床試驗。
大夫在向父親談及這個建議時,著重強調它是免費的。參與臨床試驗,是否符合試驗標準才是首位,患者和其自身的疾病,正是被試驗對象。直白一點說,病人就是小白鼠。從2010年左右開始,參加臨床試驗的患者也是在逐年上升。
在母親的生死關頭,父親懷著激動的心情,代替母親接受了第三個建議。他不知道的是,實際上臨床試驗用藥,就是還沒有上市的靶向葯。於是10月18日,帶著胸腔里持續增多的積液,以及再次出現的疼痛感,從安陽地區醫院,轉院到了新鄉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
「還睜著這雙眼哩,家裡人就盡量給我瞧病唄。」
病歷和用藥清單,入組臨床試驗的敲門磚
即使做「小白鼠」,也得夠標準。一項新葯的臨床試驗,針對不同病情通常把病人分為多個組。完整的病歷資料,再結合患者眼下的實際病情,醫生才能做出符合試驗標準的進組研判。而收集齊備病歷和用藥清單的過程,不啻是家屬的夢魘。如果是做了手術的,還需要病理切片。
負責人醫生,詢問了一下病情,便讓李燕接手了,因為還有很多前期的準備工作。而李燕也直言,不少病患都被卡在最初的環節——由於拿不到病人的完整病歷資料和用藥清單,醫生就無法完成對患者進行全方位的預判。
臨床試驗,所針對的不僅僅是患者當下的疾病情況,而是病人從發病伊始到現在的整個疾病發展過程。這麼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在篩選符合試驗標準的患者,另一方面也是在剔除不符合者,以避免潛在的試驗風險。
「時間上不著急的,但一定要收集全。」李燕再三叮囑。「沒有這些資料,是沒辦法入組的。」
用了兩天的時間,從林州市到安陽市,才把2014年至2017年一共三十份病歷收集齊備了。萬幸的是,這三年來母親每次住院治療,每一天的用藥清單都有保留。
對醫院和疾病,人們其實有天然的抵觸情緒。多數人病歷號沒記住,病歷和用藥清單隨處丟棄。一旦以後要用,再去搜集就很困難了。
做手術時的病歷切片,到醫院的病理科去取,同樣的,也需要患者的病歷號或出院證。至於每一次的詳細用藥清單醫院不負責保留,個人有沒有保留,那就因人而異了。
收集病歷的兩天,父母親在醫院度日如年。在豫北甚至整個河南,這是唯一一個坐落於縣級市(衛輝)里的三甲醫院。
17層的腫瘤科病區,走廊兩旁也皆是躺卧的病人。在一片嘈雜聲中,他們臉上虛弱而麻木。病人本該享有的清靜,和不斷湧入的患者、緊張的床位,成為直接而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何很多病人在家和到醫院後判若兩人。不光是母親在內,在接觸過的多個腫瘤病患中,每次到醫院後,情緒和身體都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縱然這次是帶著希望來的,母親的情緒也十分低落。
隨機性活命
一個多小時的談話後,父親從晦澀難懂的醫學術語中,梳理出了兩個字——「抓鬮」。
所有的臨床試驗受試者和家屬,都希望在用藥的時候被一視同仁——就像常規治療那樣。可實際上,很多人都把腫瘤的臨床試驗和常規治療混淆了。未經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批准上市的所有新葯,都會開展漫長的試藥過程,這是為了盡最大可能的檢驗藥物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在第三階段的人體臨床試驗中(前兩個階段是細胞實驗和動物實驗),又被細分為三期。第一期主要是為了檢測藥物的安全性,因此試藥人員都是身體健康者。如果產生的毒副作用在合理範圍之內,便會開啟第二期試驗。第二期就要在真正的病人身上試驗了,這一期主要是為了檢測藥物的有效性,以及在病人身上產生的副作用。
從參與試驗的患者角度看,真正殘酷的不是這個葯在大範圍內效果如何,而是所有參與者所聽到的「隨機、雙盲、安慰劑對照」。簡單來說,就是患者從入組,到藥物的使用,再到醫生對用藥過程的監測,都是隨機性的。
其中最大的隨機性是,在真葯中混入假藥(安慰劑)。參與的患者通過審核後,採用隨機抽籤的方式,得到某一批次的葯。假如抽到的那一批次是安慰劑,接下來服用的就都是「假藥」。
不同的臨床試驗,研究醫生設置的標準也不同。母親申請加入的臨床試驗組,計劃納入144名病人,按照2:1比例隨機接受鹽酸安羅替尼膠囊和安慰劑。每個加入的病人,有三分之二的機會吃到真葯。
這正是臨床試驗和常規治療有區別的地方。臨床試驗的「試驗性」,高於「治療性」。而加入安慰劑,是作為實驗的空白對照,排除新葯可能引發的安慰劑效應。
除了安慰劑對照,還有就是藥物的不良反應風險。有些不良反應在既往的臨床研究中被發現。在新的試驗中,可能會出現尚未發現或未能被預知的不良反應。「可能會很嚴重,甚至危及生命」,醫生並不諱言。
有風險也有受益。首當其衝的是試驗效果起了作用,便會直接產生治療效果。另外就是費用全免。對於貧困的、常規治療失效的晚期癌症患者而言,一方面吃不起昂貴的靶向葯,另一方面也沒有門路搞到便宜的印度仿製葯,那麼參加臨床試驗,給自己一個隨機性的活命機會,未嘗不是一種選擇。
圖片來源:《我不是葯神》
10月21日,只上過小學一年級的母親,在做了多項問卷調查後,被逼著在知情同意書和另外幾份文件上,歪歪扭扭地填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天爺會為難儘力自救的人嗎?誰都不會知道。
等待
接下來是詳細的身體檢查。父親幾乎每天都在看那份臨床試驗知情同意書,他也盡量給母親解釋了以後的用藥情況,以及藥物的真和假靠抓鬮。「只當是來醫院免費體檢了。」母親的調侃是事實,從血液化驗再到幾項CT和骨掃描檢查,以及生物標誌物檢測,若是自費,花銷都要上萬了。
同病房裡一個淇縣來的婦女,正在自費吃國產的易瑞沙。母親覺得她的病不重,基本沒聽到過她難受時的呻吟。但事實上,一旦開始吃靶向葯,就意味著化療方案的失敗和癌細胞的擴散。
與此同時,每天都有無數小廣告雪片似得被散發到病房裡。父親也是每張都看,而且還讓我上網查藥物的真假。我解釋過無數遍,小廣告上的藥物也是正規的,但只是起到輔助治療的作用。小廣告都是在虛假宣傳和誇大其詞。
對於腫瘤輔助類藥物,各地醫院和醫生達成的共識是:認可,並且病人要求吃的話可以開藥,但不會主動向病人推薦。因為,有些輔助類藥物可以提高病人免疫力,有些藥物病人服用後,會產生安慰劑效應。這些有限的作用,都不能真正控制病情。
23日第二次做心電圖,在外等候時,遇見了一位已經試吃了半年的老人。父親如獲至寶。因為醫院對於每個參與臨床試驗的病人,都進行了保密和區分,而且每個病人開始吃藥的時間都不相同,所以病人與病人之間很少能接觸到。
老人說她剛起頭吃藥後,血壓升高、手腳蛻皮,並且伴有非常嚴重的乏力。這些情況父親在那本手冊里看到過,只有吃到真葯身體才會出現這些不良反應。眼前這個老人已吃藥半年,那就說明產生效果了。
父親很激動,起碼有一個真實的病例,抵消了內心很多疑慮。雖然還是得抓鬮,還是有三分之二的機會能拿到真葯。若是吃了真的,就能把妻子從小鬼兒手裡搶回來了。
研究醫生固然卡的很嚴,但母親是否患過心臟病這一點還是審核通過了。爬完樓梯後的第四天,李燕把鹽酸安羅替尼膠囊送到了病房。
「病急亂求,咱不也在試藥」
11月,母親回家吃藥。藥物的服用周期是21天,連續吃半個月葯,停葯一周。由於停葯間隔有時限,因此吃完就得入院複查。
父親幾乎每天都要詢問母親手上有無脫皮。醫生說了,這是安羅替尼的典型副作用。另一個副作用是血壓上升。醫院送了血壓計,規定每天要在固定時間測量血壓,並且要把血壓數值記錄下來。同時,身體一旦出現其他不良反應都要做記錄。如果反應不大,盡量不要通過服藥來處理。假如要臨時吃其他葯,必須經過主治醫生同意才可以。
母親煩透了父親整日里關於病情的碎碎念。不過,遠離了醫院的壓抑環境,還是讓她心情大好。加上藥物帶來的希望,在服藥的頭一個療程中,她身體的整體狀況還是相對良好的。
相較之下父親的心情始終是忐忑不安的,是真葯還是安慰劑,要到複查的時候才可能會知道。
兩個多月前,鄰居四十多歲的妹妹也得了癌症。病勢太過兇猛,手術之後很快發生擴散轉移。「現在家裡,花了兩萬多請大師禳治,大師說家裡不幹凈。」母親聽村裡人傳的。她脫然一笑:「病急亂求,咱不也在試藥。」
求神問卜,也是另一種安慰劑吧。
半個月後的入院複查很順利,醫生雖沒有對病情發展狀況明確表態,但葯能繼續吃。
脫皮現象在第二個療程里出現了。父親欣喜若狂,他堅信吃到的是真葯。可母親並沒有出現任何好轉跡象,相反卻在一天天變差。「肯定是葯的副作用」,父親咬准了這一點。
再次入院的檢查結果顯示,肺部瘤體沒有縮小,胸腔里原有的積液還在增多。「即便吃的是真葯,但身體太過虛弱,承受不了藥物的副作用。」
父親難以接受這個結果。在嘈雜的值班室,醫生盡量向父親做了解釋。即使病情指標符合用藥標準,還得看病人身體實際的耐受力。試驗藥物畢竟是未批准上市的新葯,它的不良反應對於每個病人而言是未知和不可控的。對於身體已經極度虛弱的患者而言,在吃到真葯後,他們等來的不一定都是帶有曙光的有效反應,極有可能是把病人帶入黑暗中的嚴重不良反應。
事已至此,父親問醫生還有什麼治療建議。「即便有錢,也沒時間了。」
那一刻父親知道,如果說化療失敗是宣判死刑,那靶向葯的停止,就意味著要執行死刑了。
自救還是面對現狀
最終,母親的疾病未獲控制,不良反應耐受力極差。臨床試驗戛然而止。
其餘的患者,出現有效跡象的,僅僅只是萬里長征邁出了第一步。接下來就是不停的吃藥和複查。「理論上只要有效,便終生服用。」這是醫生此前說的。
實際情況是,所有的靶向葯都有耐藥性,而且時間以月來計算。臨床數據顯示,約90%的病人在服用靶向葯12個月左右就會出現耐葯。換言之,即使吃到了真葯,也沒有治癒的可能,藥物只是儘力延長了患者的生存期。
母親是村裡第一個參加臨床試驗的癌症病人。三月份,村裡曾有人諮詢「試藥」事宜。他的父親是賁門癌晚期,已經在進行化療。
臨床試驗對腫瘤患者來說,並非好選項。但如果已到晚期,病人的身體難以承受放化療的副作用,家庭又因病致貧,吃不起昂貴的靶向葯,那參加臨床試驗,就是在儘力自救。
圖片來源:《我不是葯神》
靶向葯、仿製葯、試驗新葯,無論選擇哪一種,最終的結局都是耐藥性。是不惜一切代價自救還是坦然面對現狀?每個進入癌症晚期的家庭,都得做出選擇。雖然這異常艱難。
今年的5月21日,李燕突然又聯繫我,說是要發放參與臨床試驗的交通補貼和撫恤金。半年多的時間過去,鹽酸安羅替尼在六月份也已獲批上市。不知道同期參加的病人,還剩幾個在繼續吃藥。
我不敢問她。
附:臨床試驗的參與途徑
或許,在最後的三個多月里,不該再折騰母親。不過我還是要把臨床試驗的參與途徑附上。
一、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藥品審評中心,有一個藥物臨床試驗登記與信息公示平台(http://www.chinadrugtrials.org.cn//)。在網站可以查詢到各個疾病類型新葯的試驗和招募病人的信息。
二、部分三甲醫院,具備臨床試驗的能力和資質。針對自身疾病,可以直接諮詢相關科室的主治醫生。
具體參與過程,一旦聯繫到醫院和醫生,首先臨床協調員會告之需要收集的病歷資料。這是為了篩檢病人是否於該試驗標準契合。
在此期間,病人需要親自簽署兩份知情同意書。同意書里詳細介紹了試驗的有關情況以及病人的受益和風險,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負責研究的醫生會進行解釋。充分了解內容並且病史篩檢符合標準,患者和家屬就能決定是否參與該臨床試驗。
若簽字同意參加,將開始試驗前的篩選階段檢查。檢查的具體項目,根據疾病的不同類型由研究醫生制定。
檢查結果由研究醫生審核並上報倫理委員會,最終獲得認可後,便正式進入研究觀察階段。
最後,便是在病人中間流傳的抓鬮過程了。研究醫生在確認病人的篩選信息後登錄隨機系統,填寫篩選資料,獲取隨機號及相應藥物編號,按照藥物編號發放相應的研究藥物。至於病人有多大機會吃到真葯,不同的臨床試驗,會根據入組的病人數量設計不同的標準。
進入晚期,病情的發展和患者體質,都是以天來計算的。縱然是分秒必爭,但從入院到獲得通過吃上藥,走完整個流程,最快也要10天左右。
至此,一個試藥小白鼠就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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