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北京鬼市上，都有些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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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凌晨三點的北京，人們在做什麼？

大多數的人正在睡夢中發出輕微的喘息聲，開到十二點以後的火鍋店、麻小店也散去了食客，夜行的貨車司機享受著沒有擁堵的城市交通。當整個城市睡意朦朧、歸於沉靜時，有一個地方正迎來了最熱鬧的時候，這裡就是「鬼市」。

鬼市一角

一

鬼市的名字自帶特效，「鬼」字一出口，就自帶陰風嗖嗖，讓人毛骨悚然。但其實鬼市沒有真的鬼怪，其實是一片自發形成的古玩、舊貨交易市場。名曰鬼市，一來是因為此種市場只在凌晨後天已黑透的時候出現，到天開始破曉的時候原本熱鬧的市場就像霧一樣悄然散去，了無痕迹。二來是因為市場上的東西「有鬼」，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再加上天黑就更考驗眼力，但如果不是真懂行的人，則很容易高價買到次品或者仿品。

鬼市的歷史不短，據說甚至有百年。古時候來鬼市「支攤子」賣貨的人，一種是有錢人家的弟子或者家道中落的富家後代，為了搞點零碎銀子補貼家用就來變賣家產。這種事情當然是不光彩的，所以得晚上偷偷摸摸出來。另外一種則是盜墓者或者盜賊搞來的「贓物」，不敢明目張胆地去公開交易，也不敢讓東西在手上停留太久，鬼市就是最好的「銷贓」渠道。因為這些因素，鬼市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只許拿燈照貨物，不許照人臉。

鬼市上的街景

二

鬼市作為一種特殊形式的市場，存在於很多城市，北京之前也是有不少地方都有夜間交易的市場，但後來逐漸消失，目前知道的僅有東四環的大柳樹市場鬼市還仍然「神出鬼沒」著。這裡的鬼市僅周三凌晨出現，大約從凌晨三點到五六點鐘。

我住的地方離鬼市不遠，凌晨三點起床後悄悄出門，樓道里的夜色黑地像墨魚吐出的汁，還真有些害怕，不過一旦進入鬼市，夜色便不再嚇人了。

大約三點半的時候到達位於東四環的目的地，市場正門上赫然寫著「大柳樹市場」，不過最近正門維修，需要從右手邊的車道進入。我們進去的時候已經有人抱著大袋小袋的戰利品出來了。這也是鬼市的一個特點，要想淘到好東西，得早點來，來晚了，好的就被挑得差不多了，頗有點留學申請學校的意思。

夜晚的大柳樹市場大門

三

白天的大柳樹市場，是個彙集各種日用百貨、衣服鞋帽、餐館小吃的綜合市場，人們在這裡購買生活所需之物，到了夜間，一個個小攤販就在夜色中悄然來到空蕩蕩的市場，找到合適的位置，拿出自己的「寶貝」，有的分門別類擺放整齊，有的乾脆隨意一放，「鬼市」也就悄無生氣又熱熱鬧鬧地開張了。

來鬼市之前聽說這裡是賣古玩古物的，以為和潘家園的文玩散攤差不多。真正逛起來，才發現「鬼市」也在與時俱進，早已經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古物文玩也還是有的，真真假假只有懂行的人能說出個所以然，我們也就是看個熱鬧，欣賞一下工匠的手藝。現在的鬼市上，除了古時候留下來的東西，占絕大部分的物件，一類是建國以後的舊物，一類是千禧年之後的舊物，大都來自於日常生活，是在電影電視和民俗生活類博物館中可以見到的東西。可以說，今天的鬼市，更像一個二手貨跳蚤市場。

堆滿舊鞋子的攤位

四

逛鬼市的一個樂趣，就是「淘」。

有些人在鬼市淘物美價廉的便宜貨。電子產品是一大門類，手機、遊戲機、路由器……有專賣某樣物品的攤子，也有種類繁多的大雜燴，東西都是近幾年的舊物，價格便宜拿回家還能繼續用。

各種電子產品

有些發燒友或者愛好者在鬼市「撿漏」。就拿相機舉例，不少攤子上都有各式各樣的老式相機，從手動膠片相機、傻瓜膠片機到數碼卡片機甚至單反相機，從知名的國外牌子到被遺忘的小廠小牌，只要你懂行、有耐心，說不定就能碰上苦苦尋覓的型號。

堆滿各色相機手機的攤位

淘到一大袋子樂高零件

有些人在鬼市穿越歷史。生活物品是一大門類。巴掌大小的小人書、紅色年代的革命書籍，三十多年前家家戶戶都有的搪瓷盤子和大茶缸子，桌子一般大小的老式留聲機，方方正正箱子一般的老式電視，仍然能打出字的手動打字機。在這些琳琅滿目的物品中慢慢穿行，彷彿穿越回了過去，曾經的生活，以及那些沒有經歷過的時代，在這些物品身上得到承載和封存，在凌晨三點的黑夜裡，訴說著時代變幻。

老式縫紉機和打字機

還有些人在鬼市長見識。綿延的攤位和堆積的物品中，總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東西在等著你去發現，像一個民間博物館，又像一張世界地圖，從天南海北甚至犄角旮旯里看到一個更完整、更豐富的世界。而鬼市上的人，又值得另一番品位和觀察。有經驗的攤主一眼就能將「淘客」分類，臉熟的老面孔，瞎逛的好奇之人，故作專業的「行家」……在攤位之間行走時，總能不經意間聽到為了五塊錢的討價還價，以及結伴而來的人互相分享自己今晚的「收成」。鬼市上不僅可以「淘物」，也能「淘人」、「淘故事」。

各種小玩意兒

五

大柳樹的鬼市，就像一場每周例行的聚會，陳列好各種物品，等著人們紛涌而至。有人在這裡淘寶貝，有人在這裡懷念過去，有人在這裡重溫情懷，有人在這裡紓解好奇心，找點新奇。

不論你是哪種目的，北京周三凌晨的鬼市，都值得一來。

來之前，記得帶好強大的照明設備，不論是頭戴式的探照燈，還是能照兩米遠的大手電筒，都能讓你在鬼市收穫更多驚喜和好物件兒。

陪伴鬼市的小賣部

雖然互聯網的發展，讓線上舊貨網站和二手交易變得如火如荼，但這種傳統的交易模式和獨特的時間設置帶來的體驗感，是互聯網技術所無法替代的。

不過陪伴鬼市而生的通宵小飯館、小賣部和方便的線上支付，倒是讓人們嘗到了一點社會發展的甜頭。逛逛看看，一兩個小時就過去了，拿著收穫的「戰利品」，在小麵館或者驢肉火燒店門口的桌子前一坐，吃口熱的，拿出來把玩下各自的物品，東邊的天空也就不知不覺地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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