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老師給名叫「歷史」的小朋友上的三節課（一）

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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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年人關注歷史，可能因為都隱隱有一種危機感：我們被灌輸的歷史和歷史觀，大體上都是錯誤和被扭曲的。歷史有待重新發現。

但中的西的正的野的歷史書讀過，似有發現，又每每思忖：所謂「歷史總是重複它自已」，是真的么？就算看清楚過去發生過的事，對看清楚今天和明天又有什麼幫助？理解理歷史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前日打開《歷史的教訓》，標題為「猶豫」的第一章是這樣開頭的：

你是否比一個很少讀書的街頭路人對人類本質的認識更深刻？你可曾從歷史中得到有關我們現狀的任何啟示，有益於我們的判斷和政策的任何指導，防止意外或不測事件發生的任何手段？你是否從歷史長河中發現了規律，能夠用來預示人類未來的行動或國家的命運？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歸根結底「歷史沒有任何意義」 ,它沒有教給我們任何東西，它浩瀚無涯的過去只是錯誤的一再上演，而這些錯誤註定要在未來更大的舞台上，以更大的規模發生？

這不正是我一直以來迴旋於心的問題！在堆積了一些歷史事實之後，不也需要停下來問一問這樣的問題？《歷史的教訓》正是這樣一本著作，帶來的是橫跨數千年東西史實的洞見。英文書名《The Lessons of History》可以理解成「歷史帶給我們的教訓」，但我寧願將它理解為「歷史所得到的教訓」。因為書中說：

人類歷史只是宇宙中的一瞬間，而歷史的第一個教訓就是要學會謙遜。

如果這樣看，人類的歷史也許還僅僅是一個懵懂孩童，他需要各種老師給他上一些課，帶給他一些教訓，才能漸漸成熟。

於是書中第三章《生物學與歷史》，就能被理解成生物學老師，給名叫「歷史」的這位小朋友上的三節課。

這三節課是我們理解人類歷史的一個起點，也帶給一份平常心去看待當下社會的各種問題。

第一節課：生命即競爭

生物學給歷史的第一個教訓就是：生命即是競爭。競爭並不僅僅是交易的生命，而是生命的交易。

從精子們沖向那隻巨大的胖卵子那一刻起，競爭就是人類生存的本質。智人的歷史是從對食物和水的競爭中開始的，而今天人們依然時時刻刻都在競爭 --- 從先行踏進電梯的那一小步，到先行登上月球的那一大步。競爭一直在人類個體和群體間展開，只是手段漸漸從身體、武裝、暴力、殺戮改為才智、顏值、意志、知識、技能和家庭背景這些東西。

很多年前大眾Golf GTi有一個極為經典的廣告，畫面是顯微鏡下的小精子，畫外音是：「在你很小很小的時候，你就知道你需要成為最快的那一個...」

合作？合作當然存在，合作是人類文明的基石。但合作的目的是什麼？無非是為增強群體的競爭力而已，從幼兒園女生中的小群體，到世界性貿易組織，慨莫能外。

《歷史的教訓》論及人類的競爭本性時，有一段華麗的文字：

競爭的群體擁有與競爭的個體一樣的特徵：貪得無厭，好勇鬥狠，黨同伐異，狂妄自大。……我們好勇鬥狠、貪得無厭、利欲熏心，因為我們的血液中流淌著千萬年前的故事，那個時候我們的祖先為了生存，不得不去追捕、戰鬥、殺戮，而且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捕獲其他野獸，不得不暴飲暴食。戰爭即是一個國家覓食的方式。

有史以來，國與國之間關係的本質，雖然經常被各種華麗溫情的詞藻裝飾，但本質上就是各自對各種資源、各種優勢的各種層面的競爭。放在今天，中美關係更不會例外。

早年基辛格尼克松跟中國恢復外交關係，不是因為他們好心或喜歡中國，只是因為與中國的合作有利於對蘇聯的競爭，政治家只是打破了意識形態的定勢思維，看清了競爭與合作的本質，敢於作出常人無法想像的事而已。

點擊閱讀狐狸獵手先前關於基辛格的文章：

《論中國》《世界秩序》：基辛格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嗎？

同樣柯林頓將中國說成是「策略夥伴」、奧巴馬視中國為「利益相關者「，也並非出於他們個人對中國的友善，而是因為他們認為與中國的合作有利於美國，也有利於民主黨對共和黨的競爭。

既如此，當特朗普改口將中國定義為「競爭對手」變得咄咄逼人之時，我們何必去計較他和他的政府對中國是否友好呢？此一時彼一時，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競爭關係。（實際上特朗普雖然對中國十分強硬，但從未將中國稱為「敵人」。官方語彙里中國的「競爭對手」，而英文中Competitor是一個中性的詞，並不等同於「敵人」。）

說的直白些：中美貿易戰貌似極端，但畢竟與人類經歷過的數萬場戰爭不同。這是典型的國家間競爭角力，道德層面的口誅筆伐管個蛋用？找到與之周旋競爭策略才是正道。

未完待續，請繼續關註：

第二課：生命即選擇。

第三課：生命需要繁衍

附：《歷史的教訓》里的牛逼句子

絕大部分歷史是猜測，其餘的部分則是偏見。
當下乃為成事而拾掇的往昔，往昔尤為解惑而展開之當下。

人類歷史只是宇宙中的一瞬間，而歷史的第一個教訓就是要學會謙遜。
地理好比是歷史所在的子宮，哺育著歷史，規範著歷史。
我們好勇鬥狠、貪得無厭、利欲熏心，因為我們的血液中流淌著千萬年前的故事，那個時候我們的祖先為了生存，不得不去追捕、戰鬥、殺戮，而且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捕獲其他野獸，不得不暴飲暴食。
戰爭即是一個國家覓食的方式。
「自然」對我們夢想中的自由與平等的結合付之一笑。因為自由和平等是永恆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方取勝，另一方即會死亡。
「自然」也樂於看到，低出生率的國家周期性地受到更加孔武有力和生育力強的群體的懲罰。
如果人類的繁衍過快從而使食物變得短缺，大自然有三個辦法使其恢復平衡：饑荒、瘟疫和戰爭。
南方人創造文明，北方人就征服它、毀滅它、借鑒它、傳播它：這是對歷史的一個簡要概括。
社會的基礎，不在於人的理想，而在於人性。
有史以來，人的演化一直是社會性的而不是生物性的。

順從的天性與爭強好勝的個人相結合，才能使一個社會有秩序地運行。
老年人抵制年輕人，與年輕人刺激老年人，都是對的。經過這樣的對抗，就像兩性衝突和階級鬥爭一樣，才能產生充滿張力的創造性力量，才能帶來富有活力的發展，才能產生整體隱而不彰的基本統一與運動。
男人的罪惡可能是他崛起時的遺迹，而不是他墮落時留下的恥辱標記。
歷史使我們相信，文明的衰敗是十分從容不迫的。 ...... 我們也許像羅馬帝國一樣，很久之後才會垮掉！
天堂和烏托邦，就像是一個井中的兩個水桶：當一個下降時，另一個就會升上來。
只要有貧窮，就會有神靈。
歷史又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但治錢者治一切。」
多數人所能做到的，頂多是定期把一個少數趕下台，再讓另一個少數上去。
唯一真正的革命，是對心靈的啟蒙和個性的提升；唯一真正的解放，是個人的解放；唯一真正的革命者，是哲學家和聖人。
「你切莫只因為無知的數量巨大而崇拜它。」

「政治上的寬宏大量往往是最為明智的，一個偉大的帝國與狹隘的心胸合在一起就糟了。
擁有雙腿的我們，每小時能夠移動 2000英里，但我們始終不過是穿著褲子的猴子。
歷史學家不會悲傷，因為除了人們賦予人類生存的意義，他從中看不到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