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孟浩然：本該是位王者，誰料變成青銅

文/張小綠

01

襄陽城郊外，依山傍水，田園風光，令人悠然自得。一處名為「澗南園」的莊園坐落於此，生活在這裡的是一戶姓孟的書香人家。

己丑牛年，孟家喜得貴子。

既然是書香門第，給孩子取名定當要高大內涵上檔次，像「子豪」、「梓涵」這樣爛大街的名字自然是不能取的。於是乎，孟老爺思考良久，根據先祖孟子的名言——「吾善養吾浩然之氣」，給孩子取字為「浩然」。

「浩然」一出，世人爭相效仿，一不小心，原本是與眾不同的名字也榮登了男寶寶熱名榜的TOP1。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02

與大多數傳統父母一樣，孟老爺也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好好學習，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在孟老爺的悉心培養下，兒子也是很爭氣的。18歲時，孟浩然參加襄陽縣試，高中榜首，一戰出名，成為襄陽城的青年才俊。

如果按照古偶劇本來看，小孟已然踏出成功的第一步：初出茅廬。接下來繼續照劇情發展，應該進京趕考，金榜題名，最後走向人生巔峰。顏值與才華同在的孟浩然，說不定，還會得到哪位大戶人家的小姐垂青，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好姻緣。

03

二十不到的小孟童鞋，血氣方剛，還是想干出一番大事業的。怎料，後來發生的，全都偏離了孟浩然預設的人生。為何會有如此的逆轉呢？

這裡要提一下，孟浩然從小就有一位崇拜的大人物 。此人乃是張柬之，襄陽人士，小孟的同鄉，博學多才，曾官至宰相。神龍元年，張柬之發動了政變，使得女帝武則天被迫退位，中宗李顯C位出道。第二年，張柬之受到武三思排擠，被貶回到家鄉當刺史。

大起大落的人生對張柬之的影響並不大，回到家鄉一樣可以發光發熱，還可為朝廷挖掘儲備人才，何樂而不為。

襄陽縣試後，張柬之宴請題名學子，孟浩然也在應邀之列。能與自己多年崇拜的愛豆把酒言歡，讓小孟興奮了好久。令人惋惜的是，第一次見愛豆就成為了訣別。

宴會剛結束，張柬之接到了流放嶺南的詔書。幾個月後，八十二歲的張柬之，病死在流放途中。聽聞愛豆病逝的噩耗，孟浩然傷心之餘，不禁開始重新思考人生。

出仕 or 隱世，這是個問題！

糾結了許久，孟浩然做出了一個讓家人大失所望的決定：放棄出仕，決定去鹿門山隱居！

這下可把孟老爺氣壞了，可是，無論族人怎麼勸孟浩然，都被小孟給一一懟了回去。兒大不由爹，自己的人生還是交由他自己選擇吧！孟老爺含淚送別兒子歸隱鹿門山。

好在，鹿門山和澗南園路程並不算遠，20里水程。每逢節日，孟浩然還是會划船回家探望家人。往返水路，嘩嘩的流水聲給孟浩然帶來了無限的靈感，《登鹿門山》、《夜歸鹿門山歌》這些詩作，可都是泛舟之際所作。

04

隱居生活甚是讓人輕鬆自在，別人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去上班，而我孟浩然可以睡到自然醒，爽。

某個春日清晨，孟浩然難得早起，看到自家後院的落花，詩興大發，靈感來了，真是擋也擋不住。回到屋內，大筆一揮，便做下了那首流芳百世、膾炙人口的《春曉》。

因為《春曉》的篇幅簡短、讀起來朗朗上口，很多家長都把這首詩列為孩子啟蒙詩歌的必背篇目。要知道，上一首傳誦如此之廣的幼兒啟蒙詩，可是駱賓王的《詠鵝》。

老孟家家底還算豐厚，即使孟浩然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孟老爺每月都會給寶貝兒子生活費的。其實，孟老爺心底還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看到兒子能娶上媳婦生個大胖孫子。

俗話說，flag是不能隨便立的。同理，心愿也是不能隨便許的。沒過多久，孟老爺又被孟公子啪啪打臉了。

05

襄陽城內，有位網紅歌姬，名叫韓襄客。因為韓小姐容貌出眾，能歌善舞，還有自己的原創詩詞作品，收穫了粉絲無數。

孟浩然一向對網紅是不屑的，雖然聽聞韓襄客的美名已有半載，但未曾謀面，仍然是一枚吃瓜路人。

某天，孟浩然的鐵哥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到了兩張韓襄客粉絲見面會的門票。好東西，肯定是要拿來跟兄弟分享的。孟浩然被哥們生拉硬拽，頭一次來到歌樓，見到了韓襄客的真人。「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真難想像，這樣應景的歌聲倏然在孟浩然的耳邊響起。

有些人，一旦遇見，便是一眼萬年。翩翩公子非她不娶，美妙佳人非他不嫁。

「啥？兒子要娶網紅！我們老孟家可是名門後代，世代清白。兒子，你再怎麼任性也不能娶一個網紅啊，辱沒名聲。」孟老爺萬般阻攔，甚至砍斷每月給兒子的經濟支持，可終究敗給了兒子的倔強任性。

孟浩然和韓襄客在沒有父母的祝福下，結為夫妻，繼續隱居鹿門山。

06

時光荏苒，孟浩然沒想到再一次回到澗南園，居然是見父親的最後一面。孟老爺彌留之際，放心不下的仍是兒子的前程，希望他能入仕做官、光耀門楣。

幼時，父親教自己讀書認字的畫面；18歲題名縣試，父親自豪地告訴親朋好友時的畫面，還有.....往昔的畫面一幕幕浮現眼前，宛如昨日。只因自己的任意而為，真是愧對父親、愧對家門。如果當初出仕，父親不會抱憾而終，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到死都惦念著他。自責、沮喪、後悔...多種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讓已為人父的孟浩然失聲痛哭起來。

世間沒有後悔葯，人往往在失去之後才會得到真正的成長。父親的離世，對孟浩然的打擊很大，也改變了他之前樹立的世界觀、人生觀。他發誓，會拼盡全力去實現父親的遺願——謀求官職，出人頭地。

07

在唐朝，想要做官不只一條路可走，除了參加公務員考試，還可通過舉薦、干謁，求取到一官半職。

三年守孝期滿，孟浩然聽說，丞相張九齡正在襄陽視察工作。通過朋友的引薦，孟浩然寫了一首干謁詩送給了張大人。這首詩就是非常著名的《望洞庭湖贈張丞相》。

孟浩然把自己想入仕的意願融入這短短四十字的詩歌當中，妙不可言，深得張九齡的好評，二人也結為至交。

張大人十分欣賞這位小老弟，欣然向唐玄宗舉薦了孟浩然。造化弄人，唐玄宗並沒看上孟浩然，舉薦求官之路，原來不是你覺得能成就一定能成的。

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仕途不順的孟浩然卻意外結交了一大票好哥們。王維、李白、賀知章......這些大家耳熟能詳的大V都成為了孟浩然的好友。其中李白還是孟浩然的頭號迷弟呢，不僅有「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的詩句，更有《送孟浩然之廣陵》等多首名篇為證。可以說，李白對孟浩然的痴迷堪比千年後「披金成王，伴坤遠航」的IKUN們。

08

朋友交的多了，社交活動也多了起來，今天和好基友面個基，明天和驢友們南下遊歷一番......等等，是不是還有件大事沒有完成？！

說好了的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怎麼可以拋到腦後呢？40歲的孟浩然報考了公務員考試，因為是裸考，加之年紀大了，才情比不上那些後起之秀，所以意料之中，老孟落榜了。

落榜之後，孟浩然繼續每天和老友們把酒言歡，談笑風生。

蒼天對孟浩然難道就這麼不公平嗎？一身學識就是沒有用武之地嗎？不！蒼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機會。

一日，王維和孟浩然正在喝酒聊天，這時玄宗突然來訪，嚇得孟浩然躲到了桌子底下。但是，桌上的兩個酒杯豈能瞞得住玄宗。皇帝沒有治孟浩然欺君之罪，反而和顏悅色邀老孟喝酒作詩。

皇帝邀約！！！賦首好詩是不是就能求得一官半職了？！機會就近在眼前！！孟浩然的心思開始遊盪...腦子一抽...哆哆嗦嗦念出了一首詩：

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

完了，老孟又在關鍵時刻掉鏈子，freestyle一不小心diss了大BOSS。就這樣，入仕的絕佳機會第N次被自己白白斷送了。

09

人生不過幾十載光陰，為了求取功名這件事，孟浩然苦苦追求了大半生，可終究不隨人願。兜兜轉轉二十多年後，孟浩然還是回到了原點，襄陽老家。

幾年後，老孟不幸背部染上了毒瘡。本來，經過大夫的醫治已經快要痊癒，卻在款待摯友王昌齡時，沒管住嘴，吃了鯿魚，導致毒瘡複發身亡，終年52歲。

10

浩然生來不一般，繼承亞聖之血脈。

幼時聰慧惹人愛，首次題名年十八。

本該繼續求功名，誰料任性做隱士。

情歸歌姬定終身，事業婚姻皆偏軌。

正因如此把爹氣，抱憾而終兒悔悟。

下定決心要入仕，光耀門楣為己任。

造化弄人機會失，不如縱情廣交友。

李白王維張九齡，都把浩然當知己。

縱使一生未遂願，終留美名載詩冊。

本文作者：張小綠，愛好八卦的高齡追星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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