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還是電視

? 6月份的天氣很熱，在午間更是達到頂峰，烈日將樓下的理石地面烤的灼熱乾燥，周圍的空氣熱騰騰的讓人感覺是在火爐里一樣，似乎馬上就會隨著水蒸氣被蒸發掉。燥熱的天氣最容易讓人變得煩燥起來，身體里的火氣變大，喪失對自己情緒的控制能力。卓昔聽完天使的話後就一直站在原地，面色赤紅，額頭上的汗一層一層的流下來，怎麼擦也擦不幹凈。原本對自己穿越的事已經接受的卓昔心裡又被天使攪得波動起來。開始的接受是無奈之下的選擇。現在不同了，有人告訴他他們會送他回去，他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等待，非常可怕的名詞，它代表著不可預知的未來，等待後的結果是好，是壞，是一場空無從得知。卓昔彷彿看見自己坐在一間屋子裡，隨著時間流逝生命虛耗，逐漸從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變成一個暮氣蒼蒼的老人，到那時再回去還有什麼意義。卓昔輕拍額頭，想緩解頭腦的眩暈。這時感覺到褲袋裡手機的震動，掏出來看是小姑發來的短訊，提醒自己別忘記面試。卓昔放回手機，深呼一口氣，"難道你還有別的辦法嗎?"心裡自嘲的問自己。

? 卓昔回到2702，門外早就已經擠滿了人，有開心有嘆息的。卓昔擠到門口，迅速的掃視面試名單，上面一共有十個人，第二個就是自己的名字。名單結尾還寫著面試時間是兩點半，地點還是在2702。然後又看看時間，還有二十幾分鐘，也沒再瞎跑，爬在教室里的桌子上睡覺等著面試。

? 卓昔睡得很安穩，如果沒有那倆下關門聲，卓昔很可能一直睡下去。卓昔醒來後環顧四周發現面試的十個人已經到齊了，他們的正前方還有四個人，三男倆女，其中就有上午監考的中年人。五個人拿著試卷不知在討論些什麼，能明顯看出來的就是他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誰也無法說服誰，如果不是自顧身份他們可能已經打起來了。

? "好了，人已經到齊了，開始面試吧。"其中一個精壯的男人說道。那個人身高一米八二左右，藍色牛仔褲黑色T恤非常精簡的著裝，凝聚的眼神帶著威懾力讓人在氣勢上就已經矮了他一頭。男人說完話後，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 "我先自我介紹下，我叫胡川，是個話劇導演。在朋友老師的幫助下僥倖得過幾個獎，也在圈子裡有了些名頭。"

? "老師您也太謙虛了，您要是有些名頭，那其他導演恐怕連無名之輩都算不上了。"面試的人中突然有人出聲打斷了胡川。

? "咳咳，同學，拍馬屁也要注意分寸。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的話要是傳了出去以後想再這圈子立足恐怕就難了。"胡川沒有在意被打斷話，反而提醒剛才那人以後說話注意分寸，卓昔覺得胡川更像一個總是苦口婆心教育人的老師。又用餘光瞟了一眼剛才說話的人，見他悻悻的樣子，不禁心裡罵了一句"媽的，智障。"

? "我知道你們今天大半部分人都是因為我的名頭才來的，可惜我這次只招三個人。你們一部分要白跑一趟，先說聲對不起。被招的人也不要高興，在我手底下幹活也不是什麼好事，加班加點的幹活是常有的事，忙起來直接睡在劇場也不少見。最重要的一點，你們讓我不滿意我會罵人的，而且非常狠。尤其女孩子要做好心理準備。下面就開始面試，叫道名字的同學上前面來。"胡川繼續剛才的話說道。"

? 胡川說的話很直接明了，做事的風格也非常對卓昔的胃口。讓待面試和被面試的人在一個房間，問題和回答的答案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可以看出胡川對自己能力的自信和對選人的苛刻。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最煎熬就是等待面試的人。第一個人上去沒有界線說什麼都可以，第二個上去往往想的是規避第一個人的答案另闢蹊徑凸顯自己的不同。前面的人說的越多，後面的人壓力越大。

? "張易"胡川叫了第一個人的名字。

? 張易上去後做了個常規的自我介紹，姓甚名誰，畢業哪裡，作品經歷，履歷表可以說是非常豪華。尤其是在說到畢業的院校時，他的語氣裡帶有底氣十足的自豪感。在這個世界裡，有一個怪圈，戲劇學院看不起電影學院的，電影學院的看不起傳媒學院的，傳媒學院看不起上面兩個學院。戲劇學院老牌藝術院校，文化底蘊最足，出現過很多國際導演，編劇，演員。教學的目標是培養敢於挑戰傳統開創新時代的藝術家，在追求上就高於其它兩個學院。還有一點，胡川也是出身戲劇學院。

? "我看你續寫李阿紅最後的結局是在鎮里無功而返，繼續向上起訴也沒有響應。為了孩子只能忍辱偷生，時不時還要忍受村長的凌辱。一直到孩子長大後自戕而死。你為什麼要這麼寫?"胡川問道。

? "我要表現的是那個時代帶給底層者的壓抑......"

? "可以啊，小子"卓昔聽張易的回答讚歎起來。張易的續寫抓住了所有的點，思想也非常符合主線，情節的演進完成度也非常高。"可惜，你比起我還是差了一點。"

? 張易後面的話卓昔沒有再聽下去，反而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他第一次感覺這平常的景色非常舒服。那種穩定的靜止中含著緩慢有序的變化，不會生出多餘波瀾，像一股清泉潺潺的流動的舒服。"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待下去就好了。"卓昔心裡幻想著，可惜沒有持續多久就被胡川打破了。

? 卓昔聽到胡川叫自己的名字，便走上前去，開始了自我介紹。

? "老師們好，我叫卓昔，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謝謝。"

? "沒有別的了，一些參與過的作品或創作可以說一下的，像剛才那位同學一樣"旁邊的一位女老師提醒著卓昔

? "沒必要了，都是一些不出名的小打小鬧，說出來只是浪費時間。"

? "你這小子。不說就不說，你還捎帶別人幹嘛?"女老師無奈道。

? "李阿紅到鎮里求助，鎮里叫來村長警告訓斥一頓讓他把李阿紅帶回去協商解決不要浪費他們的時間。回村後，村長心存報復夥同村裡的痞子們誣賴李阿紅不守婦道水性楊花。李阿紅被村裡所有人認為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淫娃蕩婦，最後被浸死在村外的河裡。她的兒子看到這一幕後從此變得瘋癲。李阿紅死後村裡的土地再也不長莊稼，河水也變得乾枯，村長和那幾個痞子莫名其妙染病而死，最後村民逐漸搬走成了一座誰也不敢靠近的荒村。"胡川簡述了卓昔的答案，卻聽得人心裡涼颼颼的。"你為什麼這麼寫?"

? "這不是你給的提示嗎?"卓昔反問道。

? "我記得你說過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是吧。"

? "是，我說過。"

? "好了，我沒什麼要問的了。下一個吧。"胡川把把卓昔的試卷放到一邊，和張易相反的一邊。卓昔把胡川的動作看在眼裡，兩邊不知哪邊是留，哪邊是走，也就沒再多猜下去，想著面試完直接回去睡一會，因為今天卓昔的心情起伏太劇烈，精力消耗的十分嚴重。反而剛才那位提醒卓昔多說點的女老師叫住了他，"你不聽聽其他人的答案嗎。"

? "沒有這個必要了"卓昔回答道。

? "你也有點太狂妄了吧。"女老師顯然誤會了卓昔的舉動，以為他在輕視在場的考生。卓昔心裡也明白了女老師的誤會，但也沒有解釋什麼，直接離開了考場。他覺得沒有必要對一個陌生人解釋。如果最後因為舉止傲慢的理由被刷下來，那卓昔只會輕視那五個人。

? 卓昔回到小姑的家後，看著這個陌生的房間，原本平復的複雜心緒瞬間又涌了上來。折騰了一天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控制讓自己昏昏漲漲的思緒，乾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強迫自己安靜的睡覺。可思想就是這樣，越是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它反而更活躍，更清晰。清晰到馬上要以一種具象的方式表現出來，伸手就能觸摸到他的真實感。

? "你今天面試怎麼樣啊。"小姑下班回來問他

? 卓昔聽到後走到客廳里，小姑正在扶著牆壁脫下腳上的涼鞋，這樣的景色平時的話卓昔一定會多看幾眼，現在一點也提不起興緻。"面試不就是走個過場嗎，能有什麼問題啊。"

? "話是這麼說，但我也想看看你的本事啊。"小姑走到卓昔的身旁，將雙腿壓在臀部下面坐在沙發上，身體向卓昔靠了靠，慵懶的倚在靠背上。

? 小姑坐下來後一股香氣飄進了卓昔的鼻子里。香氣非常好聞，沒有一絲濁物的摻雜，自然純凈。進到鼻子以後順著鼻樑蔓延到腦袋裡，涼沁沁的。卓昔感覺腦袋裡似乎被清洗了一遍，昏沉的腦袋變得比剛才清爽明快些。

? "小姑，有酒嗎?"卓昔問道

? "冰箱里應該有，我去看看。"小姑跑到冰箱里翻了翻，拿了四罐啤酒出來。"怎麼想起來喝酒了?"

?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喝了。"

? "你從早上起床我就覺得你跟平時不一樣，是不是不滿意我給你安排的工作啊。"

? "怎麼可能。我這個人，能不努力就絕對不努力，能靠別人就絕對不靠自己。"

? "呦呦呦，我們家小男生心思變多了，都會搪塞她小姑了。"

? 卓昔無奈的摸摸額頭，側過目光看見小姑也在看他。小姑的眼睛很明亮，沒有與眾不同的特點。可對卓昔就不同。小姑的目光好像帶著魔力一般，吸引著他把心裡話傾訴出來。卓昔想說卻又沒辦法說。卓昔掙扎了一會，決定按照平時說謊話那樣，三分實話七分謊話的說。

? "我現在很茫然，看不到未來的茫然；我現在也很內疚，侵略他人的那種內疚。"卓昔喝了一口酒，緩緩地把話從嘴裡吐出來。

? 小姑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卓昔的頭。"我記得你小時候逗弄家裡的狗，結果弄得它發了脾氣到處亂吼亂叫。你嚇得一直在哭，你父母哄騙你，逗你笑，但就是停不下來。誰知我去了，在你小腦袋上輕輕的摸了兩下，你就安靜下來了。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管用。"

? "小姑，你還真是個神奇的人物。"小姑的手放在卓昔頭上的時候，卓昔心裡生出一種無法名妝的感覺。像和煦的春風，但比那還要溫柔，像皎皎的月光，但多了一份嬌媚。

? "擔心未來，那是杞人憂天。心懷愧疚，要知道人各有命。"

? "小姑，你還真是洒脫。"小姑越是這麼說，卓昔反而越愧疚，心裡也多出一種悲哀，對自己，對這具軀體，對眼前的小姑。一切都是非他所願。

? "不然呢?"小姑俏皮的一笑，像個小女孩一樣。

? 正好這個時候卓昔的電話響了，是今天下午面試時那個女老師打來的，通知他過了面試，明天就去話劇團報道。卓昔記下地址，又聽了那面的幾句囑咐，就掛下了電話。

? "是面試結果嗎?"小姑問道。

? 卓昔坐直了身體，伸出雙手握住小姑的肩膀，輕輕地扶直她的身體，"對不起了小姑，我要去話劇團，馬一飛那恐怕去不了。"

? "臭小子，你嚇我一跳。你想好了，馬一飛人脈廣，資源多，對你的發展可是非常有好處的。"

? "你剛才的話提醒我了，人各有命，我想按著自己的想法走。"

? "好吧，我去給馬一飛打個電話。"說完小姑就離開了。

? 卓昔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豁然明朗，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已經和這個世界有了聯繫。他的選擇不僅僅關係到他自己，還關係到這副軀殼的主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也沒辦法了解到你的想法了。但既然命運這麼安排了，我就替你走一段路吧，以後你回來的時候不要怪我。"卓昔心裡默默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