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匆匆那年,我的初戀我的愛
來自專欄穎之星語
我的家鄉在遙遠的川北山區,那裡的山又高又多,一座連著一座,當年想要走出大山,真的很難很難。
我家對面的山後面,再隔四五座山,那裡是我們縣裡最偏遠的一個鄉。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那個鄉,最偏遠的一個村,當老師。
那地方也實在太偏僻了,我是那年九月中旬去那裡的。
我天沒亮就出發了,坐了兩小時的汽車,再沿著河谷的道路步行,然後又爬山,步行了近十個小時,直到天黑我才到達那個學校。
這是我有生以來步行時間最長的一次,現在想起來腿都覺得疼。
學校里還有一位老師,高中沒畢業就來當代課教師了。
他的家就在對面山上,兩山對峙,可以隔空喊話,如果要下山再上山回家,卻需要大半天。
他就住在學校里,只有周末才回去一趟。
學校里沒有通電,晚上要靠煤油燈照明。
他給我煮了麵條,吃著吃著,卻發現麵條里有蛀蟲,又累又餓的我,只好扔掉蟲子繼續吃!
第二天早上我才看清楚了學校的模樣。
學校是老式的木樓,從牆縫可以看到用木板釘起來的桌椅,泥土地面凹凸不平,牆上還有漏雨的痕迹。
這裡沒有操場,唯一的平地放著一張石板製作的乒乓球台,這就是孩子們課間活動的地方。
孩子們陸陸續續來到了學校,那些衣衫破舊的孩子們,一看到我就歡呼雀躍,「老師來了!老師來了!」快樂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
他們圍攏過來,像是等來了救星一樣,笑著,跳著。
開學已經十多天了,他們每天都到學校來,沒有老師,只好失望而歸。看到他們高興的樣子,我忘掉了長途跋涉的艱辛。
家長們也聞訊趕來了,有的送來了蔬菜,有的送來了雞蛋,我堅持不收,讓他們去賣掉供孩子讀書。
他們說,這些東西山村裡家家都有,賣不出去。他們說的都是同樣的一句話:「老師來了,娃兒們讀書就有著落了。」
我給孩子們報名登記,竟然沒有一位孩子能夠繳足學雜費,交上來的也都是用角幣拼湊起來的。
晚上,我批改完作業,就給初戀女友寫信,訴說無限思念與寂寞。
她也在另一個縣的偏遠山區教書。
漆黑的夜,我想到室外走走,四顧卻難以發現一處燈火。
偶爾有動物的嚎叫聲劃破寂靜空曠的山谷,令人毛骨悚然,我只好躲回室內,關緊門窗。
每晚都寫信,信寫好卻不能及時投遞,一周下來,就厚厚一疊。
星期天早早就下山走路去鄉里,專程把信件投進郵箱,日落西山才能回到學校。
寫信,等回信,就成為每天沉甸甸的心事了。
郵政所沒有固定的工作人員,有時信封和郵票都買不到,要向鄉上的其他老師買。
每次寄出的信都有二十多頁,字字含相思。可是一周又一周,一直都不見她的回信,一次次踽踽而歸。
回程的路,因為沮喪而變得更漫長,更疲憊。
有一次投信時,居然發現郵箱都塞滿了,天啊!這是有多久沒送信了啊!
兩個多月後,我終於收到了一封信,女友說我怎麼不給她寫信了?信中充滿了委屈和責怪。
可是我明明每周都寄信了啊。那個學期,我只收到了兩封信。
信呢?我的信都到哪兒去了呢?
思念,因為崇山峻岭而變得遙遠。
最純凈、最浪漫的初戀,最終,敗給了距離。
寒假快來的時候,我去鄉上用我的工資把孩子們欠的學雜費全部繳完,至此,我身上剩下的錢,比我進山時還少。
我就要離開那個山村了,我沒有把不再回來的消息告訴孩子們,只是告訴欠費的孩子們,不用繳費了。
我把寒假作業布置好後,當天上午就離開了。
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也許以後再也看不到這些孩子們了,酸楚難忍,於是又返回想再看一眼,那些孩子坐在教室前面的石階上,悶悶不樂,沒有回家,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放學後玩啊跳!
我瞬間淚崩,不敢驚動,怕惹得孩兒們大哭,我迅速下山,走上回家路。
回首往事,已經無關得失。
一段青春時光,奉獻在了寂寞的深山裡,陪伴過那些孩子們成長,不問回報地付出過,其實也是幸福的。
看過電影《匆匆那年》,演員們也曾來過寧波。
我也在電影里找自己,找再也回不來的青春。
找著找著,我也亂了!亂了!
我的匆匆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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