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的電影美學背後，你不得不知道的四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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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最近在戛納電影節上獲得了最佳影片金棕櫚獎。

作為一個致力於尋找「有質感的影片」的文藝犯，我的觀影列表裡也少不了是枝裕和大師。而事實上，是枝裕和的背後還有四位同樣傑出的靈魂人物，他們有的對是枝裕和的電影和世界觀產生了重大影響，有的為是枝裕和創造出他心目中「有氛圍」的畫面。

可以說，沒有他們就沒有是枝裕和獨樹一幟的作者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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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本干也

清冷畫面掌鏡人

瀧本干也是橫跨商業、藝術和電影攝影的多維度攝影大師，對各種類型和題材的內容都能精準把握，同時貫徹自己標誌性的靜謐而清澈的風格。

在電影攝影領域，瀧本干也和是枝裕和是絕妙的搭檔。從《如父如子》（2013），到《海街日記》（2015），再到《第三度嫌疑人》（2017），瀧本干也與是枝裕和相互合作，彼此成就。

是枝裕和的劇本給了瀧本干也充分發揮的空間，去展現他沉鬱氣質的冷色調攝影美學；而通過清冷通透的畫面，瀧本干也的鏡頭完美呈現出了是枝裕和的電影所需要的縈繞著淡淡憂愁的家庭場景和懸疑氛圍。

事實上，瀧本干也與是枝裕和的合作可以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初期，在是枝裕和的首部公映電影作品《幻之光》（1995）中，瀧本干也擔任了海報攝影助理。

那之後，瀧本干也潛心於他的廣告攝影事業。相較於故事性的電影攝影，電視廣告攝影需要更加嚴絲合縫地遵守場景圖和劇本，還需要更強的視覺衝擊力。

2009年，瀧本干也又因《空氣人偶》重遇是枝裕和，並成為該電影的劇照攝影師，之後他便以攝影指導的角色與是枝裕和展開了一系列默契的合作。

瀧本干也素來力求避免使用濃烈色彩，這也成就了是枝裕和電影作品清淡的視覺風格。

於此同時，瀧本干也還在藝術攝影方面卓有成就。兩年前他在紐約Plus81畫廊舉辦個展，去年他拍攝的Le Corusier建築系列於巴黎瑞秋別墅畫廊展出。而在日本國內，瀧本干也的攝影作品自2006年至今頻頻在畫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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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賢

電影啟蒙偶像

著名導演侯孝賢是台灣新浪潮電影運動代表人物，也是影響世界的電影大師。當是枝裕和的《空氣人偶》在2009年入圍多倫多國際電影節大師單元時，他對記者謙虛表示，「開什麼玩笑？大師？這個頭銜屬於侯孝賢。」

的確，侯孝賢是是枝裕和最喜歡的當代導演之一。是枝裕和相信，是侯孝賢的《戀戀風塵》（1986）使他「堅定地走上了電影之路，彷彿身後有一股力量在推動。」

是枝裕和是在1994年的一次電視台採訪期間遇到侯孝賢的，當時他剛拍完《幻之光》，並邀請侯孝賢觀看了自己的這部處女作。侯孝賢看完後告訴是枝裕和他的技術很棒，但侯孝賢可以看出來，是枝裕和在開拍前製作了詳盡的分鏡腳本。侯孝賢表示，一個紀錄片導演應該明白怎樣在見到拍攝對象之前就知道如何去拍他們。

侯孝賢的這個建議對是枝裕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拍《無人知曉》（2004）的時候，是枝裕和已經棄用分鏡腳本，轉而直接去片場試拍。他會觀察拍攝對象，再決定如何架設攝影機。「由於侯孝賢的那句評價，我改變了我的方法，」是枝裕和回憶道，「不光是我拍電影的方法，就連我跟人打交道的方法也發生了變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成熟時期的是枝裕和已經不再去刻意思考一個電影應該是什麼樣子。拍攝《步履不停》（2008）的時他琢磨唯一問題就是，「我該怎樣以最現實、最自然的方式去描繪普通的一天、人們和他們的生活？」在侯孝賢的影響下，是枝裕和也致力於誠實地展現人們的原貌，而不是為了使用電影這個媒介而去從技術角度打造出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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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屏賓

捕捉氛圍的硬漢

台灣攝影師李屏賓以拍攝畫面的優雅與詩意著稱，他與王家衛合作的《花樣年華》（2000）獲得多個國際電影攝影獎項。他還曾多次與侯孝賢合作，視侯孝賢為偶像的是枝裕和自然注意到了他。

是枝裕和長久以來都十分欣賞李屏賓的才華。當是枝裕和知道對他影響最大的電影《戀戀風塵》（1986）的攝影師是李屏賓時，他便萌生了以後同李屏賓合作的想法。而當李屏賓去日本拍攝侯孝賢的另一部電影《咖啡時光》（2003）時，是枝裕和去片場見到了李屏賓，併當面向他表達了合作的願望。

在拍攝《空氣人偶》（2009）之前，是枝裕和考慮到主角是一個玩偶，他在構思這部影片的時候就想要每一個鏡頭都格外有氛圍，這時他腦中想到的第一個人選就是李屏賓。

後來在拍攝過程中，有一段插曲令是枝裕和記憶猶新。當時是枝裕和正準備結束在單軌車廂里的拍攝，但李屏賓突然大喊，「就是現在，開拍！」就在那一瞬間，是枝裕和看到窗外的風景和車內的風景美妙地融合在一起，變成充滿詩意的畫面。這個鏡頭最終被放在了電影的片頭。

是枝裕和評價道，李屏賓「對於空間和時間具有非常動物性的第六感，這是他偉大的地方。」他還開玩笑說，他唯一覺得不甘心的是，李屏賓第一次合作的日本導演不是他而是行定勛。

或許令人意外的是，擅長拍攝優美細膩畫面的李屏賓最喜歡的電影其實是印第安納·瓊斯系列，儘管在他自己的作品裡壓根不見粗獷牛仔風格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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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瀨巳喜男

影響世界觀的前輩

成瀨巳喜男是活躍於30至60年代的日本電影導演和編劇，他尤其擅長描寫工人階級的愁苦生活，通過緩慢的鏡頭放大日本普通人生活中的細節，在不動聲色中驚心動魄。

是枝裕和的世界觀深受成瀨巳喜男的影響。在是枝裕和看來，成瀨巳喜男是個不憚直面原始人性的導演，他成功地呈現出很多具有並不討喜卻真實的性格特點。比如在《放浪記》（1962）中，男人們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向林芙美子撒謊，毫無愧疚；而林芙美子對窮人冷酷，正因為她來自貧窮。每個人物都有可恨與可憐之處，這才是反映現實社會的作品。

是枝裕和形容成瀨巳喜男的《浮雲》（1995）是他「這生看過的最好的電影之一」。他說，「我每次看《浮雲》都得到不同的體會。我對電影最後一幕的印象，在我二十多和四十多歲時截然不同。」在成瀨巳喜男的電影中，人物常常明顯地活得痛苦萬分。是枝裕和認為，成瀨巳喜男真正理解人類是有缺陷的生物，並且他在電影里從來不對這些缺陷做出評判。

受到成瀨巳喜男的啟發，是枝裕和的電影也充滿人文主義關懷。而比起《空氣人偶》（2009）這樣有意增添商業元素的電影，或者《步履不停》（2008）這樣描寫較為富裕的人家生活的電影，枝裕和認為自己最具成瀨巳喜男風格的電影是《比海更深》（2016）。

在這部溫情軀殼下遍布無望掙扎的家庭劇情長片中，「每個人都彎著腰生活，沒有人是筆直高大地站立著的，」是枝裕和如此形容道。

如同侯孝賢和成瀨巳喜男一樣，是枝裕和的電影往往取材於真實生活里的事件，講述普通人的故事，緩慢的節奏下是無奈人生的暗潮洶湧。而通過瀧本干也的鏡頭，這種憂鬱而不黏稠、困苦而不潦倒的氛圍得以穿過屏幕，將觀影人籠罩其中。

同時，是枝裕和的電影絕不是一成不變地悲天憫人，清冷寡淡，《空氣人偶》就是一部直擊現代人對愛情幻想的成功商業片。也多虧李屏賓的加入，精準拿捏了畫面的意境，才讓這樣一部不是典型「是枝裕和作品」的影片達到了優雅與情色的完美平衡。

摘得金棕櫚後，是枝裕和在新聞發布會上說，他希望能夠通過電影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更具善意。「由於電影院的存在，那些發生衝突的人，那些發生衝突的國家，大概會願意來到一塊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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