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不搭車,一個女孩純徒步西藏行(第八集)

全程不搭車,一個女孩純徒步西藏行(第八集)

6 人贊了文章徒步第二十一天(七月二日):相剋宗—112道班,26公里【翻越第四座山:剪子灣山,海拔4659米】

下了一整晚的滂沱大雨,在清晨時分便停了,不禁感到小小的幸運。昨晚小夥伴周易好心的相告了我有關前方的路況,他說接下來翻山的幾天,手機會沒有信號,住道班的條件也有點差,讓我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好在有他提醒,早晨出發時,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這幾天要翻山,手機可能沒有信號,讓她不用替我擔心。在我徒步的這段日子裡,媽媽的電話每天都要超過三四個,而我也總是耐心的向她解釋路上的情況。如果我的電話一天打不通,她就會心急如焚,更別說是幾天的時間了。雖然爸爸還在生氣,但我相信到達終點的那一天,他會明白我的。

  在瀰漫著薄薄白霧的山間漫步,讓我想起了翻越二郎山的那天,同樣是下過一整晚的大雨,也同樣是準備翻山,但不同的是這裡充滿了濃郁的藏族風情。相剋宗的藏式民居依山就勢,錯落有致地融於自然環境中,而屹立在國道邊莊嚴神聖的白色佛塔讓人心生敬畏。

霧蒙蒙,瀰漫著覆蓋在山丘之間,像極了一層棉被,厚厚的,軟軟的。鳥兒的鳴啼打破了這一寧靜,喚醒了沉睡的大地。走出相剋宗不久,就已開始翻山了,長長的坡道上大貨車在吃力地緩慢前行。騎友們也早早地出發了,只見他們神情緊張,奮力地踩著踏板,向山頂騎去。勇士就該這般,無所畏懼。隨後我們也向他們喊了聲加油並豎起了大拇指。

  我和凱子緩慢地在彎道上走著,突然一輛黑色的SUV停了下來,裡面放著大聲的音樂,司機小哥好意地問我們要不要搭個便車,我們婉言謝絕了。看著他們的打扮應該是從內地來旅遊的,近段時間是進藏旅遊的旺季。這一路也不少見外地的車牌號,有時凱子會無聊地數著來往的車輛有多少輛是豐田普拉多,而我會無聊地關注過往的車輛有沒有我們大江西的。有時候就這樣數著,幾公里就這麼走過去了。徒步其實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在路上除了與內心的自己對話外,也會適當關注其他的一點小樂趣,這樣也就減少了些乏味和忽略了身體正經歷的疼痛。

凱子抄了近道不見了人影,而我正費勁地走著反反覆復的彎道時,只見下面一個彎道上有一個熟悉的人影,不正是那天在雅江康巴客棧遇見的那個徒步的人嗎?此時碰見他有點小尷尬,因為那天他說要與我們一起走,我們沒答應。(原因上面提過了,這裡便不再重複。)我繼續地往上走著,他看到了我之後,便抄著近道趕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問:「那天怎麼沒等我就走了啊。」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們也沒答應和你一起走啊。」

  「我一個人走,挺危險的。這不剛好遇到你們了嘛,反正也就這一條路,總會見著的。」他笑嘻嘻地說道。

  「那你問凱子讓不讓你加入吧。」我無奈地笑了笑說道。

  此時前方的凱子坐在護欄上等著我,看到我身後拖了一個醬油瓶,臉色不悅地問道:「你怎麼和他在一起啊?是不是你倆商量好了?」

  「沒有啊,我剛在下面碰到了他。要是商量好了的話,昨天他能不過來和咱們一起住嗎?」我委屈地解釋道。

  「反正他不會是一個好隊友。」凱子有點憤怒的丟下了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期間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這娃又在生悶氣了,還把這氣莫名其妙地撒在了我身上。我該把這氣向誰撒去!回頭看了看那位身材高大的壯漢,嘆了一聲氣。看來他是甩不掉的了,我無奈地向前走去。

  這位壯漢,我一路沒敢怎麼交流。他知趣地抄了近道,好意地詢問我抄不抄,我回答說不抄,他便留下了一句「那我在前面等你」。我龜速般地爬上了又一個彎道,抬頭看去,只見這兩位像是死敵一樣,相隔幾百米的地方各自休息著。這一畫面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就在我走上前,坐在凱子旁邊休息時。迎面而來兩位騎友,他在我們面前停了下來。仔細一瞧,這不是昨晚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的騎友嘛,他們下來和我們打了聲招呼,開玩笑地說要與我們互換,體驗一下徒步的感覺。凱子欣然答應了,立馬脫下了背包給了這位騎友,迫不及待地騎著騎友的車駛向了前方,還不忘了喊道:「鏡子,快幫我拍一下!」

倆騎友一人背著一包,走了起來,神情輕鬆地說道:「想不到走路還挺舒服的。」一騎友拿著凱子的登山杖,不知所措地擺動著。在他手裡,登山杖貌似有點累贅。我們就這麼歡聲笑語地走了一路,其實也就六七百米的樣子,因為凱子停了車在那裡等我們。騎友貌似還沒有體驗夠,要我們繼續騎一會兒,我便成人之美地說道:「我也要試一試。」接著凱子幫忙背著我的包。而我膽戰心驚地坐上了車,期間因為坐板太高,騎友大哥還特意幫我調低了點。我晃晃悠悠地騎上了,大概是后座沒有馱包的原因吧,輕輕鬆鬆地騎上了一個坡,便停下來等他們。

  折騰了一番,或許是因為體驗的時間不長,彼此都說對方的方式比較輕鬆。言談嬉笑間就這樣愉快地在天路十八彎的終點分別了。一路與騎友之間發生這樣的趣事很多,這便是令我印象深刻的一件。還記得當時我們彼此打趣地說道:「咱們都不是純徒了。」接著一陣歡聲笑語。

登上了天路十八彎的終點後,彎道並沒有到此結束,還處在剪子灣山的山腰上,依舊有數不清的彎道等著我們。

  此時迎面開來一輛又一輛秩序井然的軍車,心中不由得敬佩這些軍人。凱子一臉激動道:「鏡子,我想向他們敬個禮。」說完,他戰戰兢兢地舉起了手。在一旁的我快速地拍下了這麼一個瞬間。

隨著彎道不停地走著,朝下望去,天路十八彎也顯得越來越渺小。隨著海拔的上升,山間也瀰漫起層層白霧,頓時感覺寒意襲來,在這白茫茫的一片霧海中,詭異的枯木突顯在眼前,不禁感覺到一陣恐怖,恍如陷入了沉睡不醒的噩夢中。

壓抑地從濃霧裡走了出來,來到了一個觀景台。霧氣不見消退,這觀景台也見不到什麼美景了。正打算離開,有眼尖的遊客看著我們背包上寫的字,不時驚嘆道:「哇,大神啊,他們要徒步去拉薩,還不搭車呢!」說完周圍的人拿起相機手機一頓拍,頓時感覺我們像極了猴子。不好意思地遠離了人群,朝著前方走去。

  徒搭,騎行,自駕游無不把我們純徒當大神看待,可我們真的是大神嗎?我們只不過是花了更多的時間去完成一件別人不願完成的事罷了。

來到剪子灣山的隧道前,這兩公里多的隧道全程無燈,看著裡面黑漆漆的,走進去也是需要一點勇氣。凱子戴上了頭燈,我拿出了手電筒,而與我們同行的這位壯漢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就這樣按照順序依次進入了。

渾濁不堪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些許塵土氣息,讓我難以呼吸,想來這個隧道是剛修建好沒多久。隧道里傳來我們幾個人沉重的腳步聲和汽車尖銳的鳴笛聲,我與凱子的距離有點拉大了,而身後的那位壯漢卻又不停地追趕上我,這進退兩難的局面,只能讓我加快步子往前趕。

髒兮兮地出來了。。

  走出了隧道,霧氣散了,眼前是一片視野開闊的蒼翠群山,我貪婪地呼吸著這劫後餘生的新鮮空氣。已是正午時分,在隧道出口旁的值班室門口進了午餐。這過程壯漢想討好凱子與我,拿出氂牛肉乾與我們分享,被凱子潑了冷水給謝絕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凱子對人有這麼不爽的態度,不禁感嘆他平日里的好脾氣都去哪了。

剛走沒多久,天邊的烏雲飄了過來,下起了牛毛細雨。凱子在前面走著,這位壯漢也與我攀談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啊?」他問道。

  「叫我鏡子就好,你呢?」我回答道。

  「提莫。」

  「你名字好奇怪啊,提莫提莫,也有點繞口,要不我叫你莫提好了,介意嗎?」

  「行,隨便你咋叫。」

  「你是哪兒人?」我好奇地問道。

  「山東煙台。」他自豪地回答。

  「聽你說話,我還以為是東北人呢。」我詫異道。

  「都差不多,不分家。」

  「我想問件事情,你到底是不是後面那幫徒步的隊友啊?」我再次追問道。

  「已經不是了,不想和他們有瓜葛。」他解釋地說道。

  「那天我們問你,為什麼你還說不是他們的隊友!」我慍怒地說道。

  「因為已經和他們分開了啊,當然不再是隊友啦。」

  ......

  聽他這回答,我也是無語了。不過想想,也沒說錯,因為那時他們已經散夥了。後來也得知他脫離隊伍的原因,他徒步西藏之前約了兩個小夥伴在成都見面,他們在那玩耍了幾天後,便一起坐大巴去了雅安,從那邊開始出發。後來這一路走一路撿小夥伴,這麼組成了十幾人的隊伍。最初相處都挺愉快的,後來逐漸產生了分歧,有人不想每天走那麼遠,有人走四五公里就要休息一小時,有人搭順風車……讓他臨近崩潰的是他們在新都橋就休整了五六天。

  他說如果在這個團隊繼續待下去的話,怕是連純徒的心都沒了。所以那晚他也果斷的與他們分開,之後就有了那晚在卧龍寺村的爭吵聲。想到這,還是從心裡原諒了他。與他的交談中,發現他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只可惜凱子對他還有誤解。

這邊還沒下剪子灣山,就已開始了卡子拉山的征途,好在坡度很緩,沒有很大的起伏。

  眼前這連綿起伏的巍峨青山,提醒著我已踏入了夢想中的高原地區。此時海拔有四千多米,幸運的是我沒有再發生高反。

兩點多在觀景台拍景時,這裡停靠了許多遊客,他們都好奇地向我們問道:「你們這是要走路去西藏嗎?」

  「是啊」

  「走多久了?」

  「二十一天。」

  「哇,好厲害,我們從成都開過來的,今天才第二天。那你們徒步去拉薩要多久?」

  「嗯,三個月吧。」

  「佩服佩服。」

  「能不能合張影?」

  「可以。」

  ......

  合影完之後,一位姐姐送來了幾個桃子,讓我們一定要收下。

藏區的天氣就是這麼捉摸不定,大片濃厚的烏雲從遠處飄了過來,匯聚在了我們頭頂,詢問了在觀景台賣東西的藏民阿姐,距離112道班還有多遠。她回答說還有三公里。我們也沒再耽擱,馬不停蹄地往前面趕著。看著頭頂濃密的烏雲,想來是要下場暴雨了吧。

  好在今天這一路走得比往常快,因為沒有信號和網路開導航,導致我們不知道具體要行走多久,所以沿途休息的很少。在關鍵時刻,我們總會爆發出體內蘊藏的未知潛能。

下午三點多,到達了112道班,其實這裡只是一個加水點的小賣部。原有的道班(公路養護站點)早已沒了,而這家的藏民選擇繼續留守在這裡,為了方便這條路上來往的驢友們。

  此時天色暗了下來,大風無情地刮著,暴雨要即將來臨了。凱子卻一反常態說要繼續走,到119道班住宿,距離那裡還有七公里。孩子氣地問我跟不跟他一起走,他說他不想和莫提住一起,我好言相勸了很久,他才返了回來。

  真是越來越琢磨不透他了,剛一路還和莫提有說有笑的,以為他倆之間沒事了,怎麼到了投宿的地方就變臉了呢。被我勸回來了後,就一直呆在晚上要睡的屋子裡。此刻的他像極了無理取鬧的孩子,也引起了我稍許的不悅。

  藏族阿姨熱心的為我們倒好了酥油茶,他卻鬧彆扭的不出來打聲招呼。原因只是因為莫提也在那裡,他的所作所為讓我有點失望。

  屋外已是一片昏暗,雷聲震耳欲聾,雨嘩啦啦地下著。高原的氣溫很低,我坐在火爐旁取暖,好奇地看著手裡的酥油茶。這是進入藏區以來,第一次喝上了酥油茶,與想像中有點不一樣。奶黃色的液體中飄著幾粒小的茶葉梗和一點點的油脂,味道有點鹹鹹的。

  詢問了藏族阿姨,從她磕磕絆絆的普通話和手語中,才知道了它的做法。

  酥油茶是由酥油(從氂牛奶中提煉出的油脂)、茶葉和食鹽熬製成的一種藏區的特色飲料。主要有禦寒提神和生津止渴的作用。對於這種飲品,我想咱們大部分的內地人喝不太習慣,我們喝完了一杯便沒再喝了。

晚飯的時間六點,阿姨擔心我們吃不習慣他們的主食糌粑,便特意給我們做了飯菜。燒了一份土豆絲和番茄蛋花湯,還有一份包裝的鹹菜。沒一會兒,我們三個便把菜吃了個精光。阿姨在一旁滿意地笑了(藏族人與我們晚飯時間不一樣,他們八點才吃晚飯。)

  吃完了沒多久,屋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距離最近的阿姨打開了門,只見灰暗的夜色下,站著一位身著騎行服裝打扮的騎友,在雨中的他瑟瑟發抖地問道:「請問這裡能不能住宿?」

  阿姨點了點頭,趕忙把他迎了進來,一臉痛惜地叫著他兒子把這位騎友的車放進隔壁我們睡的房間的屋檐下。這位騎友拎著馱包進了屋,我們都關切地說道:「你趕緊把這一身換了吧,在這高原感冒是個很危險的事情。」他道謝地去了裡屋換衣服,阿姨也忙著給他做晚飯。

  一身便裝下的這位騎友,年齡看上去很小。我們也與他攀談了起來。

  「兄弟,你怎麼一個人,其他隊員呢?」莫提好奇地問道。

  「其他隊友在相剋宗,我嫌他們的速度太慢了,就先自己趕了過來。我下午四點多從那從那騎上來的,本想騎到紅龍鄉,結果這半路突然下起了大雨,只好在這裡投宿了。」他有點惋惜地說道。

  「那你今天是從哪出發?」我問道。

  「新都橋。」

  「啊,什麼,新都橋!我們四天前到的那裡。」我酸酸地說道。

  「你們走路的嘛,肯定和我們騎行不一樣啊。」他無奈地笑了笑。

  「是啊,你怎麼這麼趕,算下來你一天騎行一百多公里呢。」我驚嘆地說道。

  「我還上大二,只有這暑假有時間。這次出來也沒告訴父母,只是說出去玩幾天,答應了他們這個月的中旬回家。」他快速地回答道。

  「啊......你也太猛了吧。」我們集體大驚失色地說道。

  「那你騎到拉薩要花多久?」我們問道。

  「最多二十來天吧,不出狀況的話就十九天。」

  「這麼快。」

  「不快啊,對於騎行的速度很正常。還有比這更快的,有一牛人騎行川藏線的挑戰記錄是七天半的時間。」

  聽完,我們倒吸了一口涼氣。夜騎是多麼危險的事情,這是在用生命騎行啊,拼的就是誰睡的時間少,毅力驚人。真是天大地大,無奇不有。可見開闊自己的眼界與見識是多麼的重要。

  這時,阿姨的丈夫回來了,笑著走進來和我們說「扎西德勒」。我們也開心的回復道,「扎西德勒」。

  阿姨的丈夫是下面康巴漢子村的村委員幹部,都說康巴漢子身材高大威猛,粗狂豪爽的性格,雖然這位藏族叔叔的身材並不是這樣,但性格還是挺符合的。他坐在火爐邊就開始和我們聊天。

  期間聊了許多關於藏族的人文風俗。說到蟲草時,叔叔起身從裡屋拿出了一個小鐵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裡面捆綁的十根蟲草。我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裡的蟲草,好奇地要了過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蟲草的真容,以前總在街上看到冬蟲夏草的專賣店,雖然好奇但也從來沒有進去過。看到眼前的蟲草,我不可思議地感嘆道它竟然長這副模樣。叔叔說這兩年山上的蟲草比往年少了很多,這幾根也是他上山挖了很久才挖到的。

叔叔說到前段時間的一個中午,有幾位騎友在這吃過了泡麵後,一部手機遺落在了這裡,他看到後趕忙讓他兒子騎摩托車沿路找了過去,終於在幾十公里外找到了他們。叔叔神情嚴肅地說道:「這個不能要,別人丟了東西肯定很著急,我們看到了就要給人送過去。」可見叔叔他們這家人的道德品質了。

  聊到了九點多,我們準備回房睡覺了。走進這間卧室,昏暗的燈光微微照亮了室內的擺設。下午因太匆忙而沒有好好打量一番,才發現這間屋子是沒有門的,只是一塊粗布做成的門帘。而睡的床是個大通鋪,床邊的窗戶縫裡正嗚嗚地灌著風。我們正商量著誰睡窗戶邊,只見那位騎友果斷地把被子一鋪,躺在了距離窗戶邊的第二個位置上,然後依次往裡是凱子、我。莫提睡在了我下面的床鋪上。

  這一整晚,他們早已進入夢鄉,而我卻睡得很不踏實。雨嘀嗒嘀嗒地落在了房頂的雨棚上,被子散發著一股牛屎和發霉的味道,儘可能地不讓被子碰到自己的臉。空氣中處處散發的寒意讓我暴露在外面的臉瞬間達到冰點。在高原上度過的這一夜裡,不知被凍醒多少回。這註定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

————本集完,下集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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