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個人的年三十

第二十章：一個人的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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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4日更:

長大是一次次和過去說再見的過程，成人則是明白每一個人終究是個獨立的個體。

by：小六

小時候，我很喜歡過年，喜歡壓歲錢，喜歡新衣服，喜歡所有人在一起，看著春晚聽著麻將聲，盼著快點長大。年味一年比一年淡，春晚也一年比一年難看，壓歲錢沒了，新衣服也不是非要過年才有，直到後來，我終於長大了。

父母在我大四那年離婚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回過家。我很想記起最後一次，我們一家三口還坐在一起吃飯是什麼時候，吃的什麼，或者最後一次過年，我們都幹了什麼……可偏偏，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記憶出了偏差，幸福連一個參照都不肯留給我。以至於日後在北京的日子，我變得非常愛吃餃子。其實在小時候，我特別不喜歡吃餃子，一口也不願意吃，我爸為了哄我就會在包餃子的時候塞個水果糖，還說吃到了水果糖一年的考試就都不用愁。

酸菜餡里要放一點炸乾的肥肉，韭菜餡里要放一點鮮蝦，和面擀皮拌餡兒，我想著家裡的味道，在超市把該買的東西，一樣樣買好。

挑最貴的車厘子，買一盒費列羅，和一些徐福記的水果糖，再買上一瓶老家產的紅酒。過年么，就該有個過年的樣子，誰減肥誰傻逼。

北京難得是晴天，人走了，連霧霾都跟著走了。我拉著一個帆布的購物車，站在天橋上發了一會呆。陽光真好，好到刺眼睛，天也真藍，藍的不真實。

我掏出了手機，看著秒錶，原來在人來人往，車流如梭的東三環，竟然也可以一分鐘才來一輛車。我深呼吸，是冬日裡特有的凜冽空氣，乾燥、冰冷。

長大成人這四個字，原本我以為是蓬勃地肆意成長的意思。可是在一個人生活之後，我才明白，長大是一次次和過去說再見的過程，成人則是明白每一個人終究是個獨立的個體。

指望不上任何人，依靠不了任何人，你伸出手，只有抓不住的空氣。

回到家，我先是給爸爸媽媽各打了一個電話。

媽媽在打麻將，她說別在家做了，和老k出去吃，省勁，我嗯嗯的答應。

爸爸剛給爺爺上墳回來，一直念叨著過年得吃餃子。我說在北京過年真無聊啊。他就告訴我，東北在下雪，有時間還是回來看看雪吧。我支吾的答應著，不想多說一句話，我怕再多說一句，我爸就能發現我在哭。

掛了電話之後，我把緊緊捂在眼睛上的紙巾拿了下來。我像逃過一次劫難一樣，吐出一大口氣。就讓難過也變成我一個人的事情吧，等過完年再跟父母坦白，我在心裡這樣想著。

可是老k卻不偏不倚地打來了電話。我猶豫著，還是接了起來。

「你在北京么？」老k問道，久違的聲音。

「在，你也在北京么？」我說著話，回到了那個紅色的小沙發上，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窩著。

「恩。」

我和老k保持著沉默，我甚至能聽到電流的聲音，我忽然想到七七說的那首《想哭》。此時此刻，我和老k何嘗又不像一對老朋友呢，寒暄著，周旋著，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這沉默，但都沒有掛斷彼此的電話。

大概過了一分多鐘，我感覺自己平靜的都要睡著了，老k終於在電話那頭開了口。

「我和之前那個分手了，又交了一個女朋友。就像你之前說的，到我現在這個年紀，工資高，前途好，真的不缺女人了。年後我就去新的公司了，獵頭給我挖過去，直接做總監，工資是現在的三倍。」

我沒有說話，家裡安靜極了，我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想著老k說話的表情，忽然很想笑。他在我面前，永遠都是這樣，像個任性的孩子。他才不管我會不會難過，他只怕我不再為他難過。

「你為什麼不說話？」老k問道。

「好吧，你說了這麼多，該我了。咱們都太了解彼此了，你知道我的軟肋在哪，就狠狠的戳我。可你別忘了，我是個編劇，我都知道怎麼往觀眾心裡捅刀子，怎麼會不知道怎樣讓你難過呢，我只捨不得而已。如果我現在告訴你，這麼多天過去了，我每一天出門的時候都以為自己能遇見你，因為我知道你住的並不遠，我會幻想我們見面的場景，想你臉上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如果你知道我在想你，你會高興么？又或者，讓我告訴你，我發現沒有你，生活也還是可以繼續，一個人其實也挺好的，可以過的更清醒，更冷靜。雖然不夠熱鬧，但是我時間變得多了起來，我學會和自己相處，我的劇本比原來寫的更好了，電影看得更多了，我甚至還學會了游泳，人也比原來瘦了……我想和你說的話有很多，這兩種狀態也都是真的，現在我都告訴你。你可以隨意去放大我的悲傷孤獨，也可以放大我的幸福美滿，只要你能心滿意足。」

「你的男朋友沒有陪你么？」老k忽然問道。

我愣住了，忽然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但是也只是一瞬間，我決定以最誠實的態度去面對一切。我累了，累到根本沒有力氣去猜來猜去。

「他沒有陪我，因為根本沒有男朋友，只是一個網友。我說了實話，也想聽你一句實話，你和實習生到底怎麼回事，你和你的兩任女友又是怎麼回事，我想不通。」

「和實習生曖昧過，但是本來也沒有多喜歡。北京的那個姑娘，總是得做成一件事情的樣子，很像你，但她不是你。至於現在這個呢，我也不知道。說了你也不相信，我和之前那個女朋友去雲南，是因為我之前想和你去。有一天，我睡著了，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想你，很想……」老k放慢了速度，呢喃重複著這一句想你。

「可是我一直就在這裡。」我哭了，還是哭了，哭著坐了起來去拿著紙巾，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口口聲聲說想我，可是你一次都沒有來找過我，你不是想我，你只是想讓我難過。」

「我去看了《一代宗師》，因為我知道你會喜歡看。我把簽名改成了『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因為我知道你會喜歡這句話。和你離開之後，我只想找一個女朋友，誰都可以，只要不是你就行。和你在一起太累了，而且一下子就能看到一輩子，我害怕那種感覺。我所有的努力都要圍繞著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最終都是為了你，我不喜歡自己那樣，我想我可以做我自己。所以，只要不是你，和任何一個人在一起都行。」老k繼續說著，根本不顧我在哭。

「我成了你的負擔，對么？」我問道。

「是的，你不但是我拚命想甩掉的負擔，我還變成了另一個你。我所有的一切，喜歡穿什麼樣的衣服，吃什麼樣的東西，怎麼說話，怎麼做事，我所有的一切，都有你的影子。你知道這多可怕么？我必須要擺脫你，不然我就一輩子都不能做我自己。」

我聽著老k說著這一切，哭到筋疲力盡，心想著總算兩清了。分手的時候，在他面前，我一直沒有哭，可是現在我的狼狽也被他聽到了，也許這樣他就滿意了。我擦乾眼淚，吸了一口氣，說道：

「那現在恭喜你，你不但擺脫了我，還發現自己能當個情聖，真的恭喜你。可是我告訴你，我最喜歡的不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這一句，而是那句，我心裡有過你。老k，我曾經真的很愛你，但那也只是曾經。我們都在往前走，過去的東西，我們誰也帶不走，明白么？真的，以後少聯繫吧，這麼傷害彼此有意思么？」

還沒等老k回話，我便掛了電話，然後直接關了機。我回憶剛才的對話，想了很久，只記得那一句「是誰都行，只要不是你就可以」，然後陷入了一段空白，而悲傷就在大腦空白的這一段時間被消化了。

我走進廚房，和面、拌餃子餡，把買回來的車厘子裝到樣式好看的盤子里。我把準備好的這些擺到了客廳的茶几上，然後打開了電視，春晚還沒有開始。

電腦也開著，七七在用手機上qq，問我在幹嘛，我發給他一個難過的表情，結果他直接申請了語音聊天。

「關機了？」七七問。

「嗯，我不想一會刷朋友圈的時候，看到的都是大年三十，所有人都闔家幸福，歡樂祥和。也不想任何一個人打電話給我拜年，我怕我忍不住會哭。」

「包餃子了么？」

「嗯。」我回道，隔著電腦，和那麼遠的距離，一直在點頭。

「晚上我陪你包餃子，陪你看春晚，你把視頻調開，我就陪著你好么？」七七忽然特別溫柔的問我。

「嗯。」他的溫柔，忽然讓我更想哭，我一邊點著頭，一邊掉眼淚。

「那我先掛了，現在我在姥姥家。半個小時我就回去，和你視頻，你乖乖等我好么？」七七像哄著小孩子那樣，輕輕的說著，我則對著空氣點頭。

切斷了語音聊天，我看著電腦，癟著嘴，像要到糖的孩子，忽然沒有那麼難過了。於是我給七七發了一條很長的信息，把老k剛才給我打電話的事情告訴他。

「我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是想讓我難過，還是怎麼樣？」末尾處，我問了七七。

在包第十五個餃子的時候，我在餃子裡面塞了一顆水果糖，之後去廚房煮了一鍋餃子。

還沒吃上，七七的頭像就亮了，過了一會，頭像動了起來。

「你們就像一直在沙漠里找水的駱駝，最後壓死你們的可能只是一根稻草，所以到底是什麼不重要。不是不愛了，也不是愛變淡了，只是累了，於是一切都垮了。」

一路走來，現實的壓力，時間的壓力，家人的壓力，這一切都讓我們累了……最後，我的懷疑和他的猶豫，徹底壓垮了我們。七七的這句話，忽然讓我釋然了，他作為一個局外人，給了我一個好於老k的回答。

我往嘴裡塞餃子，結果第一個就吃到了那顆帶糖果的。我想笑，可是又想哭，結果七七的頭像又動了起來。

「開始視頻之前，我得提醒你，不要想你的前男友了。乖……」

我急忙把facetime先打開，找了一個好一點的角度，然後點開了視頻。

「餃子好吃么？」七七在視頻里問我。

「嗯。」我點了點頭。

「繼續吃吧，乖，我看著你吃。」

「可是你看著我吃，我吃不下去！」

七七聽完我說這句話，就笑了，然後用手在攝像頭前面做了一個撫摸狀。

「想到你面前，拍拍你的頭。」七七說道。

我盯著七七那隻很好看的手，忽然感覺到有一點害羞，然後關了電腦。

「我吃完餃子再和你聊天。」發完消息，我重新拿起了筷子。

糖果很甜，在嘴裡不知不覺就要化了。作為十五分之一竟然被我第一口吃到，也許接下來的一年真的會運氣很好。

不知不覺，眼前又浮現了七七的那隻手，手指很細長，很好看的手。帶著這樣的甜蜜，我把餃子一口氣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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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世界再大，不過是你我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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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因為渴望，所以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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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尾：你只是沒有找到那個能給你公主抱的男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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