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歲剩女 ： 我在橫店當演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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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真實故事記錄。應主人公要求，均為化名。請勿轉載。)

part 3 特約生活

現在回頭想想，各行各業都差不多：

剛入行摸不到門路，都混的很慘。

慢慢的，業務熟悉了，又認識一些人，就會有更好的資源和機會。

在和一些「群頭」搞熟關係後，我開始了跑「特約」的生涯。

從幾個「群頭」對我的「友好」態度中，我開始意識到:

在橫店的群演女演員里，我算是漂亮的。

除去一些輕浮的男生四處撩妹，有一個「群頭」對我很不一樣，很照顧我。

一次跑群眾，我不會系組裡的腰帶（類似漢服的那種），剛好瞥見他在旁邊偷偷看我。

我大大方方地說: 「何老師，這個衣服我不會穿，你能不能幫幫我。」

他走過來，接過我手裡的腰帶，輕輕繞過我的腰，仔仔細細地系好。

可能靠的太近了，一時間荷爾蒙飄散，我感覺自己有些僵硬。

我轉過頭，看見他額間的細汗。

我知道，不只是我一個人動了心。

但是，當時的我沒打算在橫店談戀愛，很快扼制了這份感情。

說到底，我是有些「清高」的。

——我覺得這些沒學歷、很早混社會的「群頭」不是我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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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題，所謂的「特約」，就是稍微高級一級的群演。

「特約」演員會帶到一點鏡頭，也許會有一兩句台詞，

所以對於相貌身材和聲音等等，有一些要求。

相應的酬勞也會高一些，除去「群頭」或工作室10%左右的提成，一天會拿到200-500左右。

和一些「特約群頭」和副導搞好關係後，我有了一些長期合作的資源。

不再接群眾，開始特約生涯。

慢慢也從剛開始一個月的「吃老本」，變成了收支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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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特約，會接觸到一些比較大的劇組，也看到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有一次，一個古裝偶像劇組拍七大門派對峙的場面，發了200來個特約。

一般來說，這種鏡頭掃過去看不見臉的場面，小劇組為了省錢，都會發群演。

而這個壕組, 全發了面容姣好的特約。

這個劇當時未播先紅，卡司強大。據當時網上傳言，男主角的片酬高達九位數。

拿著特約的錢，干著群演的活，我們倒樂得自在。

去了現場，穿上戲服，畫好了妝。

副導演跑過來通知大家: 今天解散，不拍了。

大家在拿到通告費卻不用幹活的欣喜之餘，開始八卦今天不拍的原因。

一個場務告訴我們，說是今天男主角身體不太舒服，就不來了。

結果女主聽說男主不來後，乾脆也不來了。

大家紛紛唏噓九位數片酬這麼好賺。

有個小姑娘還開始替劇組算賬: 200多個特約，每人200塊，光群演費就損失了四萬塊錢，想想都心疼。

這個想法很快被群嘲了。

有人說，男主一天的片酬都遠遠不止這個數；

有人說，劇組的場地費設備費損失也遠遠不止這個數。

劇組一個工作人員聽到我們討論，說了一句話，我至今都還記得：

「人家男主能為這個劇帶來超高流量，你們能帶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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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年夏天，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和《獨孤天下》的工作人員混的很熟。

他們評價我「老實、沉穩、好相處」，非常喜歡給我發特約通告。

27年來，幾乎所有的人都這樣評價我——「老實、沉穩、好相處。」

我很討厭這樣的評價，我感覺就是這七個字讓我的生活一潭死水。

雖然不喜歡這個評價，但能接到一個相對穩定的通告，我十分慶幸。

沒有一個固定的角色。

有時候，是穿著錦衣華服說幾句不重要台詞的妃嬪；

有時候，是打著蒲扇跟在主演背後的宮女。

儘管偶爾會有一兩句台詞，但是誰會記得一個宮女呢？

2018年2月，《獨孤天下》播出。

我從頭到尾追完了劇，憑著記憶場景找出自己。

我發了這樣一條朋友圈：

「怎麼說，我也是從第1集撐到55集，見證7代皇帝更替、3代獨孤皇后，活的最久的老宮女了。」

配了九張圖。

每張里都有我。

可誰都不會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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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店夏天非常熱，劇組也不像平時那麼多。

整個八月份，除了偶爾去《獨孤天下》賺賺口糧，我幾乎成天都躲在家裡吹空調。

橫店的群演也一下子少了很多。

有一些是大學生來玩了幾天熱的受不了走了，

有一些是因為接不到特約，沒錢生活，去附近的義烏和杭州找點兒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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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的，

橫店的生活，其實和普通的生活沒什麼兩樣。

工作時，我會加班到深夜；

拍戲時，我也會偶爾跟著劇組熬個大通宵。

下班後，我會和朋友去聚餐；

收工後，我們也會和熟悉的副導去吃吃小龍蝦，或者和阿娟去喝杯奶茶。

工作時，不得不應付奇葩的同事和討厭的領導；

在橫店，有時也會硬著頭皮陪一些副導演吃飯，爭著買單，卑微地爭取一些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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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普通的工作會面臨升職和轉業的選擇，橫店也一樣。

沒有人會一輩子當群演，也沒有人想一輩子當群演。

同一批來橫店的群演，在過了一段時間後，會漸漸轉向不同的方向。

除了離開橫店的大多數，

有一些群演，在積累起自己的人脈和資源後，通過和劇組搞好關係，成了招群演「群頭」。

實現了從「」被人挑選「」到「挑選別人」的角色轉換。

前面提到的第一次帶我進組的趙哥就是這樣。

「群演群頭」大多數是男生，起早貪黑，和劇組比較能打成一片。

而漂亮會來事的女生，會發展成「特約群頭」。

通常，如果劇組需要漂亮女生，會直接找到熟悉的「群頭」。

導演的原話可能是這樣：「明天給我帶10個女生來，要漂亮的。你自己也跟著來吧。」

在「特約群頭」中，琳姐是德高望重一位。

編舞技能強，溝通能力好。

琳姐很快壟斷了整個橫店劇組的舞蹈特約資源。

劇組需要舞蹈鏡頭時，就會找到琳姐。

她負責找合適的小姑娘，編一段舞蹈呈現出來。

琳姐大約30出頭，是很戲劇化的一個人。

她非常喜歡和欣賞漂亮的女孩子。

當認識到一個新的漂亮女孩時，她會露出誇張的表情，激動地撲上去給女孩子一個擁抱，並迅速將她納入麾下。

在琳姐眼裡，美貌要比舞蹈功底重要的多。

這個也是橫店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態度：不用那麼專業。

——不需要特約那麼專業。

因為重要的角色，劇組會找專業演員，根本不會在橫店找；

––不需要舞蹈那麼專業。

重要的舞蹈場面，劇組會高薪請舞者來拍。

琳姐負責的，只是揮一揮裙擺露一露香肩、一掃而過的鏡頭。

橫店只需要一塊美麗、高挑、不麻煩、沒有特色的背景板。

這一點，是橫店所有女孩根本無法進入演藝圈，只能成為邊緣人的關鍵所在。

少數有商業頭腦的，會開自己的工作室。

不管是攝影工作室，還是演技培訓工作室，或者是舞蹈工作室，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營造一個美麗的泡沫–– 對於成名成功的幻想泡沫。

我參加過一個工作室的培訓課程，這個工作室是一個副導的副業。

他請一些戲齡比較長的特約，或者劇組裡一些不知名演員，來給學員分享演戲經驗，再來幾場演戲模擬。

演技有沒有提高我不敢說，但很多人報名了這個班。

不是因為人傻錢多，而是這個班結業後，會給學員一些特約角色資源。

可以說是花錢買到了一些人脈和上升渠道。

副導將選角權力變現，群演們通過金錢獲得機會。

雙方都很愉快。

體驗了這一切的我，覺得這場根本沒有商品的交易有些可笑。

悲天憫人的我，一直在想：

一大堆人，聚在橫店，為了個一句台詞的宮女或者太監的角色，爭得不可開交。

到底有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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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特約生活 （完）

本文為真實故事記錄，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