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城舊事之南喬清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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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隨風如煙雲
清玉面無表情地瞧了眼靠在門邊的南喬,繼續往門外走去。楊淮安望著那人要走似乎有些著急,放大音量忽地說到:「你們都當她是冰清玉潔的聖女,江湖上老一輩的人誰不知道,她才真正是那不要臉的小騷蹄子狐媚胚子,我爹都睡過她。想當年她還不會武功的時候,哪個江湖掌門人她沒有舔過,還巴巴兒的爬到床邊,脫光了跪著……」
說到這裡只見他忽的被人勒住咽喉高高舉起,肥胖的雙手扯住衣領試圖拉開一些空隙呼吸。來聽書的都是些普通百姓,哪裡見過這陣勢,呼啦啦作鳥獸狀散去,只有南喬依舊靠在門邊嗑著瓜子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清玉從門邊一步步走近,楊淮安也在半空中一點點被逼著往後退,肥胖的臉漲得通紅髮紫。南喬見他似乎已近不支,而這故事又只聽到一半,那冰山似的女人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於是向清玉吐了一粒瓜子殼。
趁著清玉左手內力彈開瓜子殼,南喬右掌掌風擊偏清玉勒住楊淮安的那股勁。楊淮安因失了力,簌的從半空中掉下來,碩大的身軀摔的一聲響。稍喘了口氣接著又道:「為何你清玉不論到哪都要找最乾淨的山泉水沐浴,你以為用水就洗得乾淨你渾身上下那污穢不堪的東西了嗎?笑話!」
聽到這裡南喬已經感覺到清玉身上散發出冰冷駭人的內力,平靜空洞的眼眸之下殺意已經溢出。「你找死。」說完聚氣成刃破開楊淮安的胸膛,剜出心臟,捏碎。楊淮安噗的噴出一口熱血,竟仍能說話「你這臭皮囊子,爺都不惜得要。」說完就背過氣去。
殺了楊淮安,清玉看都不再看南喬一眼轉身離去。南喬這下嗑不下瓜子了,偷偷瞅了眼離開的清玉,楊淮安血噴得有些遠,濺了一滴到她額間,有些像硃砂痣,但是,是駭人的硃砂痣。
江湖從來都不缺謠言,特別是關於那些掌門的秘辛,又特別是關於個別極美貌掌門的秘辛。
清玉就是那個特別中的特別,事情很快就流傳開去,版本各有不一,但每個版本都離不開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曾被很多人睡過。於是有些自命清高的文人,便撕了她衣角翻飛的那張畫,以此來表明自己的立場。更有些青樓之中一時盛行起著白衣,沒事還要轉轉身,翻翻衣角。
對於這些,南喬不得不有些扼腕。好像純潔無暇的雪花落到的地上,沾了泥水,其實雪花還是那片雪花,卻遭到了眾人的唾棄。而玄雪教的教主清玉卻沒有什麼反應,依舊待在德聚樓頂樓的包間之中閉不見人,彷彿眾人談論的只是旁人的故事。
這一日南喬又上了珏山,在山頂果然見到了清玉。他看清玉在崖邊站了許久動都不動,而這山頂又分外的冷,冷得刺骨。不禁上前說到:「其實,雪花落到了地上,沾染了泥水……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從後面上來一群拿著流星錘的壯漢,「清玉你這個賤人,今天我們要替我們教主報仇。」來人是楊淮安的教眾,個個虎背熊腰口吐污言穢語,還真真和那楊淮安一個模樣。
清玉也不轉身,仍舊望著崖下發獃,南喬看這些人的架勢,咽了口口水,還是上前一步打算幫幫清玉。這邊剛開打,清玉轉過身來,瞬間移到南喬身邊,「多管閑事,滾!」又是滾!見了她通共不過幾面,幾乎次次都離不開這個滾字,她真的就這樣厭惡自己?
身後一個壯漢的流星錘高高掄起就要砸到清玉頭上,南喬伸手將清玉拉了過來。剛站定,清玉像觸電一樣甩開南喬的手,後退一步,一個掌風將南喬打得連退幾步。「滾。」還是只有冷冷的一個字。南喬站穩後,蹙眉望了眼清玉,終是有些氣憤,走了。
清玉跳到崖邊一株樹上,仙人般的姿態瞧著一群手持流星錘的壯漢。「她總是如此,喜歡站在高處俯視,好似這樣就真的高人一等聖潔些許了似的」說話的人一邊說一邊掄起流星錘朝清玉擲來,清玉一動不動,待到流星錘在離她鼻尖咫尺的時候忽的停住了。
眾人都在驚奇之中,那流星錘猝不及防又飛了回來,砸得那人整張臉都陷了下去,腦漿和著血水迸出,濺到其他人衣服上。眾人皆是愣住,只知這女子武功了得,沒成想竟到了全憑內力就可殺人的地步。
清玉眼神空洞,面無表情,像個悲憫眾生的神佛。「找死。」這是他們聽到的這世上最後一句話。清玉輕輕折了段枯枝,木條斷裂處有經年留下的塵土和著雪揚起。枯枝一一彈出,底下的人也一一倒下,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南喬踏著屍體走到樹下,依靠樹榦,嘖嘖搖頭,想不到這冰雕的人兒下手竟是這般的狠毒。清玉沒有理他,孑然而去。
所謂名門正派最喜歡的就是打著為武林除害的幌子,行不義的暗鬥。各派聯手要除掉妖女清玉,朝廷也樂於坐收漁翁之利,風城一直之間被攪得烏煙瘴氣。而清玉仍是每天準時在崖邊站站,吹吹冷風、看看雪景似乎並無不同。
直到一天,南喬瞧不下去了,狀似無意地問了句:「你,你不冷么?」
清玉驀的轉身,變了一個人似的:「怎會不冷呢?」嘴角從未有過的微微翹起,極淺的笑了。南喬見了竟然覺得有些可怖,就比如極度厭惡蟑螂的人,忽然捧著一隻小強撫摸,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受了異乎尋常的刺激。
南喬看著這個受了異乎尋常刺激的清玉,一時有些無措,忽的想起上次楊淮安說的知道清玉過往的前輩差不多都掛了,那麼眼前這個看似雙十年華的女子到底有多大呢?南喬此時竟然有些懷念那個死胖子楊淮安了……
說完清玉縱身跳下懸崖,南喬還未來得及伸手,她人就消失在了一片雲海之中,探身望著雲海掩映的懸崖,南喬肯定清玉她瘋了。就在南喬還在反應的時候,一股內力將他吸向崖下。原本以為這個瘋女人是要和他同歸於盡的時候,他們落到了一塊石階上,原來雲海掩映的懸崖邊有一塊突起的山石,石面光滑不似天然形成。
順著石頭往裡是一條足夠一人通行的暗道,由於藏在珏山陡峭的山壁之中,無人知道,通道盡頭毫無疑問就是所有人心嚮往之的開國寶藏。南喬此刻明白清玉為何日日立在那崖邊了,原來是在等風吹散雲方可看到這寶藏的玄機,但是她為何會帶自己來這裡?
牆上火把亮了,南喬看見眼前的一幅畫,忽的所有事情都明白了,他有些可笑竟是這般爛俗的一個故事。將寶藏放在這裡的必定就是那個開國的將軍,將軍為了逃離兔死狗烹的結局,作為交換將部分寶藏留在了大涴國邊境,可嘆最終還是未能逃出造化二字。
清玉取下畫軸,推開石門,眼前就是那攪得風城一團亂的開國寶藏。她自然不為所動,只是往最高處的石台上拿下一方巴掌大的周正玉石,擲到南喬手中,「是你的了。」南喬拿到玉石之後,終年蜷曲的身體似舒展開來一般,一改往日做派輕說到,「你知道我在尋這半塊玉璽?」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說完清玉便帶著畫軸獨自一人飛上山崖。南喬追了出去,到了崖上除了滿地的屍體卻不見那白衣女子的蹤影。他掂量著手中的半塊玉璽,心下想到,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剛進城,南喬走到陳嬸的包子鋪前似往常一樣摸了個包子,陳嬸的擀麵杖還未落下就被一雙粗糙的手掌攔下,手掌上放著的是三枚銅錢。陳嬸打量了眼前這個戴著斗笠的男子一番後,望著南喬,「南喬,你小子認識他?」
南喬嘴裡塞著包子沒正行兒的嘟囔,「認識認識,海內存知己嘛。」陳嬸繞過粗糙的手掌,掄起擀麵杖敲在南喬腦袋上「你小子還會吟詩了是吧?」
南喬摸著腦袋走開,到了小巷子內轉身說到「你盯了我這麼多天,我好像沒欠你錢吧?」戴著斗笠的男子轉入巷中,「東西既然拿到了,不打算回帝都么?」南喬笑著從懷中摸出玉石,「你說的是這東西?帝都?去那裡幹嘛,我看如今的風城熱鬧的很,這帝都不去也罷。」
「你乃林將軍之子,殺父之仇怎可不報?」男子語氣急促。
「報仇?然後取而代之?哈哈,可惜非我所願也。」南喬說完悠哉的轉身踱出了巷子……
待南喬到德聚樓的時候頂樓的包間已經空了,嗅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香氣,他眯起雙眼嘆了口氣,望著對面的屋頂搖了搖頭,「這頂樓包間的風景果然不同一般啊。」
循著最後一絲疑惑,南喬到了城外瀑布旁,遠遠的就能聽到水流從高處彙集到溪中的聲音。想想這麼冷的天在這樣的地方洗澡,南喬打了個哆嗦,雙手掖了掖已經不能更破的短襖,找了塊石頭半躺下來,望著瀑布中淺淺的身影,緩緩道:「你認識我父親?」
瀑布中清玉整個人沉到水下,半晌,直到南喬以為這人真溺死了的時候,她忽地旋出水面,穿好衣服,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溪邊,南喬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到「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南喬恍惚覺得原先那死水一般的眼瞳似乎跳動了一下。
「在大涴國還不是大涴國的時候,一株木頭對一塊石頭說『我要去平亂世,你會等我么?』其實,石頭覺得亂不亂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木頭願意在石頭旁邊,可是她知道她阻止不了木頭,只能讓他去了。一去十年,再見到木頭的時候,石頭已經是鷹的石頭了。木頭並不怪石頭沒有等他。畢竟,是亂世。後來在一個雪夜,鷹殺死了木頭,石頭抱著木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你不冷么?』石頭恨自己太弱小不能阻止這一切,於是用盡一切手段讓自己強大……」
南喬沒有等清玉說完,「木頭就是林將軍,而你就是石頭。」
「你很像他。」清玉頓了頓,從第一次見到南喬她就猜到了。沉默片刻,清玉轉身要走。南喬上前想抓住她,忽的又想起她最厭煩被人觸碰,只能扯了扯清玉的袖角,輕輕道,「髒的只是泥,雪花依舊還是那片雪花……」
清玉回頭望著南喬,笑了。
南有喬木,或可休思。漢有游女,或可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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