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逢其時的英特爾CEO歐德寧(一)

未逢其時的英特爾CEO歐德寧(一)

來自專欄 IT異聞錄

近日,英特爾CEO科再奇(Brian Krzanic)因為辦公室戀情不得不突然辭職,由原CFO Robert Swan暫時代理其職權到選出新任CEO。別看嘴炮天師喜歡聊八卦,對桃色新聞和陰謀論卻興趣索然。天師思維單純樸實,科再奇先生違反了公司規定,引咎辭職,僅此而已。很多人半調侃地猜測:這些年英特爾在產品更新上不思進取,在PC玩家圈中博得了「牙膏廠」的美名,給了老對手AMD憑藉Zen處理器架構鹹魚翻身的機會,科再奇看情勢不妙,金蟬脫殼。此為戲論,不必多言。

作為晶元霸主,以PC和互聯網普及為標誌的科技浪潮的中堅力量,英特爾的CEO位置上英雄輩出,帝星璀璨。最為世人熟知的莫過於Intel的聯合創始人,著名的摩爾定律的提出者Gordon Moore和留下名言「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Only the Paranoid Survive)」有科技狂人之稱的Andrew Grove。而嘴炮天師想要提一提的倒是科再奇的前任,相對來說出鏡率不高的保羅.歐德寧(Paul Otellini)。

1974年,剛剛在UC Berkeley獲得MBA學位的歐德寧就加入了成立不過7年的英特爾,這也將是他奉獻出將近40年職業生涯的地方。1988年歐德寧升任運營事業部的副總裁,作為高級管理人員嶄露頭角。2002年,歐德寧被選入了董事會,同時還擔任公司總裁和COO的兩個最高層管理職務。2005年,歐德寧終於接任Craig Barrett成為英特爾CEO。與之前數任英特爾領導人相當不同的是,歐德寧並沒有受過科班工程訓練,他的技術視野和判斷更多地來自於工作實踐。可以想見,歐德寧的能力必然是得到了董事會和其他高層管理人員的充分肯定和信任,才能在偏離英特爾慣例的情況下出任CEO。然而歐德寧上任後並沒有享受攀登至事業高峰喜悅的奢侈,一場危機悄然襲來。

英特爾的霸業發軔於藍色巨人IBM欽定8086為IBM PC開山處理器的知遇之恩,之後在慘烈又詭譎的處理器戰爭中,以技術研發和產品營銷上偏執狂般的絕大進取心,攘外安內,殺出一條王座血路。由於IBM PC的平台開放策略,眾多聲名顯赫的廠商包括NEC,富士通,德州器,西門子,意法半導體,通過逆向工程,指令授權,購買第三方設計,十八般武藝各顯其能,都先後生產過X86兼容處理器。其中如Cyrix規模雖小,卻在486,奔騰和奔騰Pro連續三個時代都拿出了性能不輸原裝英特爾處理器的優秀產品。英特爾將這些桀驁不馴的盟友兼競爭者一一降服的同時,還完成了堪稱經典的對RISC陣營反包圍殲滅戰。

以存儲集成電路起家的英特爾在處理器江湖是無疑的小字輩。從大型機時代走來的那些處理器廠商看英特爾多少有點老牌貴族審視新貴暴發戶的優越感。而當DEC Alpha,Sun Sparc都已經基於的RISC設計時,英特爾的X86架構就成為了CISC陣營最後代表。X86被認為理念落後,性能低劣,英特爾居然還打算將這種低等處理器打入神聖的伺服器和高性能計算殿堂。各種不屑,輕蔑噴涌而來,各路嘴炮大膽預言英特爾不但在高端市場要被DEC和Sun打得滿地找牙,PC棄暗投明換用RISC處理器也是指日可待。

在一眾對英特爾虎視眈眈,意圖將X86埋葬在歷史黑暗角落裡的強敵中,最意想不到的莫過於一手提攜了PC時代兩大巨頭的造王者—藍色巨人IBM。當年平台開放的策略讓IBM PC一舉擊敗了Apple,引領個人電腦的科技浪潮之巔。怎奈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最終對軟硬體平台失去了控制權的IBM只能眼看著Intel和微軟顛倒乾坤。在自己一手哺育的PC生態圈,IBM卻只能以高價裝機商的姿態撈點殘羹冷炙。Kingmaker名聲好聽,實惠了了,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IBM唯有橫下一條心,掉轉槍口。藍色巨人奉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的金科玉律,帶著自家新鮮熱辣的RISC處理器架構Power找上了昔日死敵Apple。當時的Apple日子真是不好過,這邊PC陣營攻勢如潮,微軟的Windows 3.1和Windows 95兩代操作系統縮小了Macintosh用戶體驗上的優勢,Intel的奔騰(Pentium)處理器的性能更大幅凌駕於Macintosh所採用摩托羅拉旗下的68040。而在內部,喬教主權斗失敗被迫蟄伏悟禪,走高價小眾路線的主力個人電腦產品Macintosh頓時魔力不在,情懷用戶流失。於是兩廂情願一拍即合,順理成章拉上了想和X86處理器再戰一局的摩托羅拉。在IBM的Power架構基礎上,由摩托羅拉製造了PowerPC處理器,配合以Apple的Mac OS操作系統,Power Mac個人電腦就此誕生。Wintel PC迎來了一個不但軟體體驗犀利,而且硬體性能也出類拔萃的勁敵。英特爾在各條戰線上形勢危急,連鐵杆盟友微軟都開始首鼠兩端,在旗艦操作系統Windows NT上做了對DEC Alpha, PowerPC等RISC處理器的支持。

幸好RISC處理器並非無懈可擊。RISC的思想原點是指令集必須小而精當,每一條指令都能在較少的指令周期內完成。而一條CISC複雜指令完成的工作,RISC處理器就需要組合多條基本指令來完成。如此大費周章帶來的優勢是:更簡潔高效的指令解碼器和處理器物理構造,大幅提升的處理器工作頻率,亂序執行等優化手段能更好地應用於在指令流水線上,最終提高單位時間能完成的計算量。然而先進的理念必須配合同樣先進的實現才能兌現,RISC陣營死穴就在於此。物理製造工藝的限制使得初期RISC處理器的頻率為能達到預想的高度。不完善的分支預測,緩存預讀取增加了流水線停滯(pipeline stall)的性能成本。更為致命的是滯後的軟體支持,Power Mac必須通過指令模擬層來運行Mac OS上尚未遷移到新處理架構的應用軟體尚未移植到新處理器架構,效率自然大打折扣。

RISC陣營未能兌現預言的優勢,英特爾可不會坐失良機。經過持續的研發和一系列的產品嘗試後,英特爾對於RISC其實也是洞若觀火,知根知底。從Pentium Pro開始,英特爾施展北冥神功,將X86處理器改造成了外部CISC,內部RISC的混合架構。每一條X86指令都被的指令解碼器被轉化為一組被稱為微指令(micro op)的基本操作,再由內部近似於RISC架構的計算核心執行。通過巧妙的抽象層,X86處理器既保證了指令集和軟體兼容性,又能在底層超標量超流水線架構上應用先進的指令優化執行技術。經過Pentium Pro之後數代的改進,輔以英特爾製造工藝優勢,X86處理器爆發了強大的戰鬥力。天道酬勤,恰逢最終成為了現代類Unix操作系統的事實標準的Linux興盛,作為Linux支持得最早也最好的處理器架構,X86在伺服器和高性能計算領域的軟體支持也水到渠成,突飛猛進。Google等互聯網公司更以實踐證明了裝載Linux系統的消費級PC硬體同樣可以用以組建的高效穩定的分散式系統,足以替代昂貴的傳統伺服器來處理海量數據。英特爾掃蕩群雄,奠定了此輪處理器戰爭的勝局。

令英特爾想不到是,當年X86陣營絞殺中下的倖存者AMD居然鹹魚翻身,再掀波瀾。AMD K6,K7兩代處理器架構都設計得有模有樣,性能不凡。基於K7的Athlon晶元,雖然只是技術性地領先了兩天,仍然搶佔了首個頻率超過1G的消費級PC處理器這個裡程碑。也不知道英特爾是不是為爭回這口氣沖昏頭腦,總之是天道輪迴,兜兜轉轉,奔騰4的NetBurst核心架構居然犯下了和當年RISC架構同樣致命的錯誤。NetBurst採用的長達20-31階的超長流水線(Hyper Pipelined Technology),不但前無古人,翻出之前的奔騰3一倍多,更未有來者地保持英特爾X86處理器流水線長度之冠近二十年。如此極端的設計是為將處理器工作頻率推至巔峰,單就這一點來說,NetBurst不辱使命,奔騰4處理器的默認最高工作頻率很快攀升3.4G, 3.8G這些今天看來都是非常漂亮的數字。然而對於現代處理器和代碼,超高的工作頻率並不意味著實際的高性能,緩存策略和分支預測等等才是處理器代碼運行效率的關鍵因素。超長流水線卻恰恰增加優化這些關鍵因素的困難和成本。英特爾雖然意識到了全新架構帶來的新問題,也想過各種解決方案,非但效果不彰,還引入了額外成本。再疊加物理製造工藝的限制,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奔騰4終於被打造成英特爾輝煌歷史中極少數的史詩級敗筆,甚至出現了部分性能輸於上一代奔騰3,功耗卻居高不下的感人局面。一時間奔騰4「火爐」的美稱傳遍全球玩家。

同時英特爾又在處理器架構向64位轉型時犯下大錯,聽信讒言,對自家寶貴的X86指令集棄之敝履,卻想將源自HP的IA-64的外姓扶登大位。AMD抓準時機,提出了對32位X86指令集兼容性甚佳的X86-64指令集,強推IA-64不成的英特爾最終不得不向AMD低頭,將AMD的方案作為了64位X86處理器的標準。AMD在一償宿願,取得Wintel PC生態圈中前所未有的話語權後,乘勝追擊,推出了繼承K6,K7優良血統的新一代的K8處理器架構。K8不單性能優異,又是第一個64位X86處理器,還有原生雙核版本,營銷話題爆點多多。英特爾倉促之間霸王硬上弓,疊床架屋地搞出了64位雙核版NetBurst架構。基於這個先天不足的架構的奔騰D,在AMD的旗艦Athlon 64 X2面前愈發襯托地像「膠水捆綁成的雙份火爐」。

AMD的市場份額很快逼近到了蔚為可觀的百分之二十。其時英特爾正逐漸從2000年網路科技股泡沫破滅的動蕩中恢復元氣,總市值從最頂峰不可思議的5000億美元一路過山車到反彈穩定在800億到1000億之間,形勢微妙,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擺在歐德寧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帶領英特爾徹底擊垮AMD,贏回用戶和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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