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的世界——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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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高考將此體現得盡致淋漓。高三的學長如履薄冰,其餘人笑等假期。
高考的這天,因為學校禁入,我們只能去旁邊的小學上競賽課。配套設施都太迷你了,桌子給我作凳子還差不多。何空終於坐到了最後一排。事實上,成老師講了規矩之後,他還是坐在前面,他從第一排的座位移到了第一排中間的洗手池,把卷子放在狹窄的池沿上聽課。
我朝他笑了,他禮貌地回了一個,就埋頭聽講了。
當成老師在黑板前講解塞瓦定理時,我難得地走神,忽然想到一個玄而又玄的事實,與我們相隔不遠的地方,有人正在進行堪稱決定一生的考試,可是我們一無所知。那裡的龍捲風,近在咫尺,卻成了微不足道的小扇翅。
課間休息,何空依然坐在座位上鑽研,我在這個市第二小學裡亂逛。
籃筐太矮了,我可以輕鬆扣籃,水泥的乒乓球台小到我可以趴在上面全覆蓋。一路上幾個小學生追逐打鬧,嘻嘻哈哈。我覺得他們像蝸牛爬,遙想當年的警察抓小偷,沒有人跑得比我快,不管是當警察還是小偷。我若成佛,天下無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
除了肖寒。他可是和我一起跑了遠不止兩萬米的人。
教室外的走廊上,有著孩子們的集體照片。
除了研究恐怖片形象,我也研究過小孩子形象,為什麼我們會覺得小孩子都挺可愛,不像大人長得千奇百怪。這道題比較簡單。從內在來看,小孩子往往不諳世事,天真無邪,舉止神態更自然。從外表來看,小孩子還沒長開,臉型未固定,五官的絕對距離尚不明顯。當年,天文學家檢測到光波的紅移,表明大多數星體之間正在互相遠離,這直接給宇宙爆炸且在不斷膨脹的學說提供了有力論證。據此生出了著名的比方,在氣球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點,隨著氣球越吹越大,這些點彼此的距離自然越來越遠,分隔也越來越明顯,而不像一開始堆成一團。所以現在每當我看到小孩子的臉蛋覺得可愛時,我就想,這是宇宙剛剛起步,一旦炸開,原本濟濟一堂的五官便會高下立判。
可怕之處在於,不僅五官的差別越來越大,整個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更是毫釐千里。幼兒園裡人人優秀,漸漸天塹鴻溝。
我竟然看到了馬雨洛的照片,我停下腳步,看著童年的馬雨洛,靜靜地笑了。照片里的她小小甜甜,乍一看只是有點漂亮,但仔細一看她的五官確實更加和諧相得益彰,難怪長大了會為害一方。可就算我看得再聚精會神,目光入照三分,我也壓根看不出來將來她會是全市最優秀的學生。真的,要想看出內在,實在太難。我快步瀏覽了所有孩子的照片,還看到了旗杆,他站在最後一排,只比周圍人高了那麼一丁點。
我把打哈欠的小黑帶回家後,他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我考慮良久,發現是斷奶的原因。我特地去林曦家向林曦諮詢母乳餵養的相關事宜,感覺受益良多。
林曦問小黑這個名字誰起的。
我說我起的,我覺得妙極,既和爸爸一個姓,而且和蠟筆小新家的狗形成對比。
林曦笑了,在高腳凳上翩然一轉,說:「今年暑假的足球賽,你們參加嗎?」
林曦本來和我並排,現在她正對著我,我感覺溫度有點高,我說:「我們不參加。」
林曦不明白,說為什麼不強強聯手呢。
我說一山不容二虎,而且我去了也沒用。
林曦說:「我感覺今年我們學校挺強的,拉拉隊排練好久了,希望能有好成績。」
我苦笑,X中校隊還踢不過我們三巨頭,而據我觀察,我們現在絕對不如目前的C中。
林曦忽然問我對文藝部長競選的看法,她氣憤地說感覺那些評委是看白月胸大才選的她。我差點笑死,小魔女你也太直白了,你就不能說發育較好嘛。我直截了當地告訴林曦你比白月好,並且我在心裡說,你也不小啦。
林曦一掃愁容,問我想不想她跳拉拉操給我看。
還沒等我回答,她就蹦到瑜伽墊上,像麋鹿一樣。
我搖搖頭,說還是繼續來挖掘上次遺留的歷史問題斐波那契數列的內在規律吧。
林曦嘟著嘴慢騰騰地挪過來,可我確實不想看,林曦的拉拉操只應該跳給今年的校隊,誰的就是誰的。我跟今年的校隊毫無瓜葛,他們輸得再慘,我也不管。
高考結束,我看了一眼試卷,感覺想憑高考進清華是越來越難,因為數學越來越簡單,簡直一窮二白。至於語文英語,倒是越來越別出心裁,豐富多彩。
我始終無法理解。語文老師和我們說:「要多看書,語文閱卷組專家明確提出,要讓知識面廣,好讀書的同學沾光,要適度超出課本內容。」是的,對此我舉四肢贊成。但是到了數學這怎麼就變成,一旦有一兩道難題超綱,一群學生和家長就殺豬似的鬼哭狼嚎,彷彿不是超綱,是操了他的肛。我考慮良久若有所悟,語文英語畢竟還能看懂答案,死也死得其所,數學超綱他們連題目都看不懂,死得無地自容。
競賽之星的選拔結果別開生面,是鄙人落選。因為是在三個裡頭選兩個,反向思考就是選一個最差最渣的,這他媽就很尷尬。恨和愛一樣強大,我恨別人也恨自己不成鋼,我發誓要超過孫旭陽。我受到刺激,下定決心,不僅要拿校史上第一個高二的省一,還要成為全校第一。我要用一己之力證明,誰沒選我當競賽之星,誰就是瞎了,是狗,是老鼠,是腦袋被門縫夾了,因為他有眼不識泰山,他狗眼看人低,他鼠目寸光,他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我整日看數學競賽書,對課內學習完全不顧。馬雨洛在課後安慰我,說這個獎又沒什麼,她說:
「周楚凡,你如果真的想要,那我把我的『學習之星』獎狀給你好不好?」
馬雨洛幾乎是全票當選學習之星,想到這個我更傷心,我低頭回道:
「我小學裡五角星總是最多的,現在怎麼沒有星星了呢。」
過了半晌,聽見她說:「你不需要星星,你要做太陽的。」
我一驚,抬起頭,看見馬雨洛的翦水雙眸。
她翹起嘴角,微微一笑,說道:「至少,我只投給了你一個人。」
我高興得不得了,感覺比拿了競賽之星還要好,大聲道:「馬雨洛,你跟我一樣有眼光。學習之星我也只投了你一個。我覺得我們倆的一票應該算一千票才對。」
「不要搞特權,我也只是學校的一員,」馬雨洛搖搖頭,說,「你現在還難過嗎?」
「我的難過,存活時間向來不超過五分鐘。」
馬雨洛粲然一笑,但不知為何我心裡發毛,感覺不是粲然,而是桀然。果然,馬雨洛說:「好呀,周楚凡,那你現在回答我,你為什麼說我為害一方?」
我的天,我的秘密筆記毫無秘密可言。我放下尺規,供認不諱:「因為你美。」
馬雨洛臉紅了,我長呼一口氣,以為拷問到此結束,但女人就是比警察還難纏,馬雨洛突然飛出一句:「周楚凡,我想知道一件事。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模樣,不準用為害一方。」
她微微仰頭,逼視著我,眸子從來沒有這麼灼人過。
「什麼呀,為害一方只是為了押韻嘛,」我不敢直視,眼神四處亂飄,說道,「其實我還想到了國色天香,但是覺得太誇張了,哪有人這麼漂亮?」
「有啊,四大美人你不知道嗎?」馬雨洛說,她捏住我的袖子搖啊搖,我被她搖得心都慌了。
我努力平靜,組織語言,說:「傾國傾城的不是四大美人,是故事,是文字,是文人墨客的毛筆一支。」
馬雨洛不搖了,傻傻的,好像在思考我的話。
「是真的,馬雨洛,如果你想流芳百世,就讓一個才華橫溢的大作家魂牽夢繞地愛上你,為你寫詩,為你敘事,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
馬雨洛的眼神是我看不懂的深,她問:「只有作家才能寫嗎?」
我沒聽懂,馬雨洛接著說:「我覺得,愛情可以讓每個人都變成文人。」
我哈哈大笑,說:「不可能,你看我這種人,都不會寫八百字的記敘文,還想做文人?我將來要研究數學的。」
馬雨洛一句話將死了我:「你有過愛情嗎?」我啞口無言,覺得自己是過於絕對。
馬雨洛忽然凶凶地瞪了我一眼,說:「我被你帶偏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怎麼個好看法。」
竟然被發現了,我嘆口氣,為了哄馬雨洛開心,決定索性拍一拍她的馬屁:「馬雨洛,我覺得,你就和莫勒定理一樣漂亮。」我有些得意,覺得這句奉承話說得最漂亮。
馬雨洛很生氣:「莫勒定理,那是什麼東西?我比不過它嗎?」
我慌了,解釋說:「就是任意一個三角形……」上課鈴打響,馬雨洛別過頭,不理我了。
我只好自己回憶Morley定理,真得很美麗:
任意一個三角形,作它三個角的三等分線,直到兩兩成對相交,三個交點,一定構成等邊三角形。
期末考試接踵而至,我淺嘗輒止,混了個年級第四。我的成績江河日下,馬雨洛一直數一數二,還好數學唯我獨尊。我還特地看了一眼猴子,他也進步了,三百多名。
進入暑假,我們四十個競賽生開始了最後的瘋狂。每天上午上課,下午考試,晚上回到家,我除了做題目,還得全部溫故,不會的題必須自己再做一遍。溫故而知新,老孔一語中的。過個十天八天,我必須把之前的試卷拿出來反芻。後來一題定音,就是靠這個鐵打的記憶。
何空和我越走越近,他經常要問我題目,我有問必答。他勤奮內向,和我熟了之後才露出開朗的一面,我不怕他超過我,就怕他比我差太多,那樣明年我將不思進取,原地駐足。對手,永遠是成功的另一手。
我的一試已經穩居前列,畢竟這種東西只需才思敏捷,但是二試水平還差很遠。
我必須在這兩個月里,躍居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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