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花信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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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信收悉。

請原諒我過了這麼久才回信。

一是，生活這個課題對我來說也是懸而未解，所以當你問我可否有個答案，我慎之又慎。二者，套用一句當下時興的網路用語，在這個薄情的世界裡你是屬於活的比較深刻的，對於文字辭藻又較為熟稔。所以如何用語言規勸你，成了最近橫在我心頭的難題。

你說你看畢業照發現自己的樣子和兩年以前不一樣了。這是好事啊，首先祝賀你又成熟了。上大學的時候一個帶過我的師哥曾經給過一個建議我一直奉為圭臬，要每年照一張一寸照片。每年，在同一個時間。你會驚訝的發現自己臉上的蛻變，你在變得自信，你在變得成熟。心中有丘壑，眉目做山河。你要這樣來提醒自己，要變得更好，一年比一年好。

人說，相由心生。所以，有變化意味著有成長。褪去稚嫩，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動則生變，變化是必然，所以，不必恐慌，坦然接受就好了。

你說你心態變了，雖然內心唾棄自己年紀輕輕面對生活就想繳械投降，恨不得明天就坐上南下的火車雲遊四方。但思來想去實在不想踏上硝煙瀰漫的戰場。你說你無欲無求，只求全身而退。什麼又貪嗔痴。去他的斷舍離。你跟自己說，大不了我明朝散發弄扁舟。可是你自己也知道，從你站在這的那一刻起新的號角已經吹響，不管你有沒有準備好，走下去都是你無法推辭的選擇。你又怎能置身事外。

從來六根未凈，又何談四大皆空。雖說你我終不會有天剃度出家，但坦白點，對我們來說，人生里的每天同樣都是帶髮修行。

兩年前，說起未來你說你想用自己所學給家鄉帶來實質性的改變，讓父母為你感到驕傲。一年前，你說你不想改變世界了你只想為自己求一份安穩，給父母一份安心。這個中變化你說你多有無奈，其實我理解你。在我們這個年紀就是這樣。太年輕，還沒有能力撐起自己的規劃藍圖，卻已感受到風霜雨雪敲射門窗的壓力。社會規則似乎一向如此。總要先苦後甜，總得捨生才能取義。

你說20多年來你受的教育是，人和人之間有時就像隔著一層玻璃，而這層玻璃是我們之間的安全距離。不刨根問底，是尊重，也是教養。非要穿過，即是越界。遇到敲玻璃的，更是讓你不知如何回應。這有什麼呢，其實每個問題都可以有很多種回答不是嗎。你說你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想從自己的角度給別人下個註解、貼個標籤，這種行為讓你覺得很可笑。正巧前兩天看見一句話與你分享：「你對我的解讀並不構成萬分之一的我，卻體現了百分之百的自己」。你說你不知怎麼才能讓對方明白你的處世態度取決於接觸對象，而並不代表自身性格。怎麼說呢，人總要活得洒脫一點，你說對嗎？你不用跟每個路人解釋你是怎麼做人的，人與人本來就沒有必要相互理解。但是你要記得人生這條路上你會碰到形形色色很多人，你知道遇見謙謙君子要拱手作揖，路遇魑魅魍魎你也要學會手舞足蹈、裝神弄鬼。

你說過去的朋友像散落的繁星，交相輝映，卻隔著光年。身邊的空缺卻遲遲沒有人補上。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江湖越老，膽子卻越小了。你來到這世上時也是孤身一人，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哪一項不是從零開始的呢？不要因為害怕結束而抗拒開始。邁向明天，要靠輕盈的雙腳，而非沉重的內心。

說實話，你現在的改變讓我有些認不出你，至少記憶中的你不是這樣。我想跟你說，不管怎麼變，不要忘了自己是誰，不要忘記曾經的堅持，不要忘了你是依靠什麼一步一步走到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再繼續走下去。

也許你會覺得可笑，我怎麼會忘了自己是誰，我做夢都會寫自己的名字。是這樣嗎，你是工作室里的菜鳥，你是公交車上戴耳機的乘客，你是健身房準時整點的會員。活在別人眼裡的你，有很多身份。但是除了這些呢，你是誰？你不記得那些年夜深人靜時，年少的你因為對20歲有怎樣的規劃和暢想支撐著自己走到了這裡。你看著同學錄想不起是誰在涌動的人潮中和你一起結伴去食堂，聽你傾訴成長的煩惱。你活得像一張被漂過的白紙。存在，只是沒有自己的色彩。這個世界有千千萬萬個路口，如果我們沒有沒有時刻提醒自己為何而出發，太容易在尋找此生歸處的道路上迷失，那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

其實，過去的事不是不記得了，只是暫時想不起來。收藏的舊物可以幫你回憶。可能是課本的某一頁有些陌生的字跡，可能是計程車里一段旋律熟悉的歌，也可能是擦肩而過的路人身上輕薄的香水味。如果你還記得起6年前的自己，你可不可以向他借一點勇氣；如果你還想起來4年前的自己，你可不可以向他借一點坦然；如果你還在回憶的路上遇見2年前的自己，你可不可以向他借一點對未來沒有理由的相信。

你我都知道，成人的世界裡從沒有容易二字，面對生活這個難題，沒有誰比誰更高明。只是，我的朋友，我想跟你說，不要被現實責難就或然言棄，不要迫於人情瑣事就改變自己，因為這都是太容易的事。總要見過大江大河再說「水光灧瀲晴方好，不如陋室一荷塘」。總要挺胸抬頭活一回再說「敢於直視淋漓的鮮血，也無風雨也無晴」。

不管怎麼樣，我始終相信因果輪迴，所以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善良。是的，要赤誠善良，要站在陽光下能坦坦蕩蕩。要熱愛生活，要努力，要充實。要豐富人生，要豐富自己。同時你也要學會拒絕，學會遠離負能量，學會保護自己。永遠都要記得，不要跟生活正面杠。

我覺得人生在世幾十年，始終是在學著與自己相處。你給自己以枷鎖，又想辦法給自己以解脫。在這個層面上，我勸你儘快與自己和解，坦然接受那些不那麼令人滿意的現狀，然後帶著好與不好繼續往前走。

有句話很簡單，但寓意特別好。最後送給你，無憂亦無懼。願你能如此，願我也一樣。

所以，願再見你時，眉清目朗，巧笑粲然，依舊翩翩一少年。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