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一夜

08-25

（四）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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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緯度太高，冬天的時候下午四點左右太陽就沒影了。長時間的等待加上旅行的疲憊早就讓我的心情跌到谷底，當時什麼都不想，就想睡覺。到機場接我的人叫宮田，是負責國際交流的老師，也是我後來非常不願意回憶的一個垃圾。路上他一直說個不停，但是我這個日語常年不用了，說真的連一半都聽不懂，只能豎起耳朵一邊聽一邊應和著他。

車開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宿舍。我住的地方叫大麻，算是札幌的市郊，這個地方放在中國的話感覺也就是城鄉結合部的一處居民區而已，四周除了學生公寓以外也沒什麼東西，街上空無一人，即便是在白天也絕算不上是個熱鬧的城市。房東正坐在地上看電視，看我來了之後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典型的日本式寒暄，好歹給了我點精神。之後就是帶著我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把屋裡各種東西的使用方法詳細教了一遍，說了說注意事項還有房租水電之類的東西。前後也就十分鐘吧，風風火火地也不容我聽懂，完事兒趕緊帶著宮田就走了。

我的房間不大，沒記錯的話是18平米的小房子。進門一個小玄關，旁邊放著洗衣機，眼前是個過道，過道左側是洗手間，右側是個大儲物櫃。穿過過道就是卧室，正對著我是台電視，左手邊有灶台、冰箱和微波爐，牆角放著一個暖爐，右手邊靠牆是床。他倆走了之後我坐在床上呆看著一地的行李，有我自己的兩個大箱子，我的耐克包還有剛買的一大箱寢具。

我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收拾合適，索性自己一個人在床墊子上坐了二十分鐘。這時候的感覺是相當奇妙的：早上起來從家出來跟父母告別，僅僅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坐在了另一個國家的床墊子上思考人生了，而且從今往後將要說和頭22年不一樣的語言、過不一樣的生活並且適應不一樣的習慣。我很不適應這種環境的變化，那一刻感覺空氣都是凝滯的，只有牆角的暖爐微微作響。

我餓了，我想。自從早上六點多到機場，除了飛機上的那一頓飯還什麼都沒有吃呢。因為上次來北海道學習那一個月也是住在附近，我知道車站的後面有一個超市。心想著甭管怎麼說別餓著，餓著什麼都幹不了，扔下一地的行李，拿著錢包穿著大棉襖就出門了。下樓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已經大雪紛飛，房頂上汽車上地面上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四周除了雪以外什麼都看不見，街道寂靜的出奇。昏黃的燈光映襯著漫天的雪花，燈光下的胖子在艱難前行。

之前住的地方10分鐘就能到超市，這次足足花了25分鐘。想著之後的時間要自己做飯，儘可能的買了很多中國常用的調味料。水果拿起來，看看價格就放了回去。肉也好菜也好，儘可能地少買，一是因為貴，再一個我是沒做過飯的人，跟我媽練了一個月就出來了，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順利地做出來。不過就算做飯也是明天的事兒，今天的晚飯還是打算買現成的，挑了半天買了份土豆沙拉，買了份類似番茄蝦仁的東西。

從超市出來才發現大雪已經變成了大雨，又走了二十多分鐘，棉襖都吸足了水分的時候終於算是回了家。到家拿出土豆沙拉嘗了一口，心裡默默點了一個贊，這個不錯下次還要買。緊接著拿出那個早已涼透了的番茄蝦仁嘗了一口，吃著吃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那天哭的特別傷心。

我都不知道怎麼就哭出來了，也許是番茄蝦仁太難吃，也許是因為旅途的疲憊。這一天從早上出家門就不算太順，一件件憋在心裡總算讓晚上這一口番茄蝦仁點炸了。可能哭了得有半個多小時吧，我打開電腦連上QQ一邊跟女朋友視頻一邊嚎啕大哭。她在對面也說不了什麼，不停地安慰我，問我怎麼了。我憋了半天就說出一句「蝦仁太特么難吃了！」然後就沒再多說。其實當時我最想說的就是「我後悔了，不該來」。想了想第一天就這麼說不合適，話到嘴邊兒就那麼憋回去了。半小時後我特爺們兒地跟她說「媳婦我跟你說，就這一次。往後我再也不哭了！」

關了媳婦的視頻心裡多少平靜了，馬上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問什麼都說挺好，飛機挺好老師挺好房東挺好宿舍也挺好，想當然吃的也挺好。掛了電話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剛才明明因為番茄蝦仁太難吃哭出來的人現在居然說挺好吃的。

那天唯獨值得欣慰的就是沒有失眠，走也走累了哭也哭累了，再加上沒吃什麼東西，床單被子我都沒收拾，穿著衣服躺在床墊子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