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式青春，新海誠光環下的中國式青春模樣

來自專欄輕之文庫VOL.113 人贊了文章

由繪夢動畫與新海誠的團隊Comix Wave Films共同製作的《肆式青春》自發布以來就賺足了眼球。除了中日合作以外，多數人的看點應該會落在「中國背景的青春故事」上。但就結論來看，影片本身並沒有交出讓觀眾滿意的答卷，如同宣發所說的「說起夏天，總有遺憾」那般，令人遺憾。

作者： @蔚藍的七海

輕之文庫VOL.1應援群：192338882

在觀看電影之前，筆者就已經接收到了一些負面的情報，有關其製作日方公司CoMix Wave Film的功底毋庸置疑，和新海誠一起打造了一系列日本動畫中畫面最精緻的動畫電影，但是一旦牽扯到青春題材，編劇的功底往往比畫面更為重要。

在藝術類院校，流傳著這麼一個說法：「最難拍的就是你最熟悉的東西」，事實上，因為審美距離的問題，好的青春電影要把握一個度，即不能太直白與粗糙，「愛你就大聲喊出來」著實缺了點美感，同時也不能太抽象和戲劇化，這樣觀眾難以感同身受。除此之外，青春題材的作品容易只講故事而失去留給情感流露的時間與細節。

於是本文我們先具體看看各段的表現如何，再來看看如何總體評價這次中日合作的效果。

一、鄉愁也許不只是一碗面

Chapter 1.一碗鄉愁

主題：食

時長：17min

章回導演：易小星

其實在看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結果：有關青春的回憶除了戀愛和考試之外，還有重要的一部分是離不開食物的。

對於中國人來說，也許只有美食不可辜負。一碗熱面，一碟炒菜，便是生活的味道。而對於學生們而言，門口的小吃攤子，食堂里的邪惡料理《舌尖上的中國》也是捕捉到了這一點，在第一季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在第二季的製作中，加入了更多的人文要素，大眾們的評價也是不低，因為即便少了份來自食物本身的感動，電影作為人的感情共鳴機總能賺得眼淚。

在結構上有點形似《舌尖2》的chapter1似乎也是準備依靠著中國人對於那一碗滋味的記憶來獲得共鳴，而易小星缺失卻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食物與主要人物的緊密聯繫。

在有關三鮮米粉的記憶中，有祖母，有名廚夫妻，有小攤子的一家三口，有喜歡的女孩子，口味在變，人物在變，而影片的節奏就像變化的速度一樣快，一段感情還沒沉澱下來，就已經徑直走向了下一個人物。如果說是這段回憶是給予小鎮的，似乎能說得過去，但是對於觀眾而言，易小星似乎在拍了眾多大眾商業電影之後失去了對於定位為藝術片的《肆式青春》需要的濃烈感情。

在這17分鐘的短小篇幅中，有著一個外層嵌套的現實和裡層內含的三段感情回憶，平均每段感情只有三分鐘的時長，使得故事難以展開只能靠旁白來推進。若參考新海誠作品作品如《秒速五厘米》、《她與她的貓》等使用大段落內心獨白的作品，其實也會去精心安排節奏：何時使用現實時間甚至是更長的時間來放慢節奏，何時用短鏡頭帶過次要情節來加快節奏，節奏並非一成不變而是有著輕重緩急，這樣整個故事也會有重要的情節和情感鋪墊。

鑒於暗戀的無疾而終，三段故事最重要的莫過於對外婆的感情，但是和外婆之間的互動似乎只剩下了三鮮米粉，對白、動作等細節的缺失失卻了些生活的味道，以至於最後外婆的去世難以在觀眾的心中引起太多的共鳴，不如僅僅將這十七分鐘像《某人的目光》一樣將重點放在親情的部分，有關外婆、家庭以及三鮮米粉等等生活的點點滴滴經過時間的積澱，最後的去世與小鎮漫步才會讓人潸然淚下。

記憶中的味道不復存在，曾度過數個四季的小鎮也早已物是人非，也許只有當年的那份感情才是真實雋永的。

二、獨生子女時代的姐妹花

Chapter 2. 霓裳浮光

主題：衣

時長：26min

章回導演：竹內良貴

竹內良貴選擇了在廣州打拚的姐妹花作為主人公，講述了因為父母雙亡的緣故分開居住的姐妹的故事。靠著漂亮的外表和姣好的氣質，姐姐先一步來大城市打拚，成為了職業模特，後接來妹妹一起生活，一起開始了在大城市的打拚生活。

這一段其實從出發點就沒有太多的中國氣息，因為在如今的時代，非獨生子女少之又少，兄弟姐妹相互支撐的年代早已過去，自從計劃生育開始實行以來（1982年至今），年輕人獨自走南闖北早已成為了中國的常態。

而如果說有關「食」的主題往往是有關記憶中的味道，那麼談到「衣」，中國人記憶中的往往不是不變，而是改革開放帶來的巨大變革，而這是第一次做動畫監督的竹內良貴所未能捕捉到的。在我們小時候，上學期間的女孩子似乎是很少穿裙子的，那時候人們的思想遠沒有現在這麼開放，在校服之外，牛仔褲和運動褲才是女學生的標配。愛美的權利似乎是是不屬於女孩子，無論男生女生，學習才是腦子裡唯一允許裝載的程序，成為服裝設計師和模特似乎是離女孩子特別遙遠的事情，因此在觀看之後，身邊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很難對這段故事產生共鳴。

在劇情安排上，這段故事也著實顯得十分流水賬，勤勞的妹妹和略顯沒用的姐姐（自理方面）、父母雙亡、見異思遷的渣男、心機婊、老實人的男配角等設定似乎都在如今的日本商業動畫中見怪不怪。現場總編輯問姐姐的那段話原本別有深意，但似乎並沒有在後面得到很好的詮釋。除此之外，長達26分鐘的段落甚至感受不到一點姐妹之間互相支撐的親情，小時候背景的草草帶過，相互依賴的蜻蜓點水，反倒是「貴圈真亂」的描寫倒不少，而姐妹衝突的那一段對白思路甚至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若去掉親姐妹的設定，二人更有種為了夢想共同努力的好朋友的既視感。

原標題叫做「小小時裝秀」，但是真的除了背景故事和結尾，又有多少「小小時裝秀」的成分呢？

考慮到這是新海誠御用3DCG主管的第一次監督，我想我無法苛責太多，只能說日方的監督還是缺乏對於中國歷史和現狀的考究，導致這一段成了全篇觀感較差的一段。

三、一盤磁帶中的戀情

Chapter 3. 纖雨初晴

主題：住

時長：25min

章回導演：李豪凌

這段是公認最受期待的一段，李導將故事的舞台放到了上海，將故事聚焦到來自青梅竹馬間的戀情與中考帶來的別離中。

李墨、潘東、小雨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居住在有著上海特色的舊弄堂石庫門。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紀，小雨喜歡上了長相帥氣又性格開朗的李墨，當然，李墨也對小雨暗懷情愫，而潘東對於「小倆口」的感情自然是看在眼裡。

對於後來故事的發展也許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該說的話沒有好好說」，互相錯過了彼此，而倔強的李墨又不肯說出事實，導致二人的關係因為遠距離而越走越遠。

其實很多人在和我說最後一段的出彩之處時，我想得最多的卻是「同行襯托」，兩段故事的混亂使得講了一個完整故事的《上海戀》顯得似乎情感充沛、邏輯完整。但是回頭來想想，這段故事除了前期對於二人回憶中的感情處理得十分妥當以外，到後期的劇情走向卻越來越快，甚至結尾讓人始料未及。不難想像，在這分離的日子裡，李墨對於往昔記憶的態度、對待工作生活的想法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定會留下變化的痕迹，但是無論是李墨還是其他兩人依舊是一個缺乏人物弧光似乎只是看上去成熟點了而已。時間的流逝是否讓彼此學會理解？李墨如何改變想法回家開起了旅店？小雨為何會重回舊地來尋找自己的初戀？這一切都在最後30秒被草草帶過。不是說這樣處理不行，無論是《秒速五厘米》還是《你的名字》，最後的重逢一定帶有含義的，前者代表著與過去的告別，後者代表著命運，但是《上海戀》上海戀給人帶來的卻是不願意長大的「童話感」，將前面沉重的「可惜沒如果」狠狠地擊碎。

本段的主要線索放在了我們小時候上音樂課和英語課必備的復讀機上，這是十分聰明的做法。用古董一樣的載體來記錄過去的做法讓人不禁想起了《星際牛仔》有關Faye過去的那一集，盒式錄像帶的過時使得記憶刻上了時光的烙印。以至於當我們看到帶著刮痕的錄像中小小的Faye為未來的自己打氣時，為那一句句「我-自-己-加油！」潸然淚下。時間帶來的是不可挽回的距離感，陌生感，但是當那記憶中的一幕幕重新映入腦海中之時，沒有人不想乘坐時光機回到過去吧。

再說到本段的主題「住」，和上一段的「衣」一樣，也許只是個沒有用的名號，最後很難被稱之為主題。其實無論是北京還是上海，老城區的更新換代永遠都是老一輩心中的痛，傳統符號的破碎，換來的是現代化建設的進度表。和過時的復讀機一樣，他們可能是被時代淘汰的產物，但也是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人們心中少有的寄託。

四、有關青春的一些記憶

總體看來，動畫本身還是有很多我們記憶中的模樣，在國產青春題材的作品中，高考、早戀、校服、城市的變遷都是常見的元素，但近幾年卻有點難以創新，套路逐漸固定，也難有《那些年》、《中國合伙人》那樣真正讓人共鳴的作品。

近段時間撤檔的《昨日青空》拋開電影版不談，原作的繪本是我十分喜歡的作品，其實口袋巧克力無論在《昨日青空》還是《也許那一瞬間》中都很好把握了那個時代的回憶。在《昨日青空》的繪本中，夕陽下寬大的校服下勾勒出的女生獨有的曲線、小巷子里青澀的初吻、遊戲廳釋放自我的拳頭、雨中不顧一切的凄美之舞，在口袋巧克力老師的淡淡的筆觸下顯得是那麼的美，但是看到預告中精緻的畫面的時候，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也許已逝的高田勛老人對於《歲月的童話》的處理會顯得更加浪漫吧。

其實對於各國青春題材的作品而言，冒險、嘗試、跌倒、誤會、錯過總是少不了的，但是和出生在互聯網時代的00後不同，對於80後90後中國人的青春而言，在高速變革的年代裡我們青春的記憶是伴隨著社會變革和祖國騰飛的，我想對於這一點《中國合伙人》是處理得是十分典型的，當年的大事件、流行歌曲、過時的電器和地標是喚醒共鳴的最佳手段。除此之外，如何還原出那個年代（青春歲月）和如何讓主人公在摔倒中成長是青春題材的作品必須要思考的，青春題材終究只是一個外殼，在可以不斷犯錯的年紀，成長和失去才是永恆的的主題。

回頭看年輕的時候，也許會覺得尷尬，會覺得自己很幼稚，但正是那時候的幼稚，才讓我們長大成現在的模樣，不是嗎？

而如果脫離了學生年代，二十歲的青春則更多的要面對生存的壓力，就業、結婚、上有老下有小等等學生年代不會考慮的問題一下子涌了上來。但是因為描寫社畜時代的青春作品較少，也許等到《也許，那一瞬間》動畫化的時候，我們再談一談吧。

對於備受期待的中日合作結果，不得不承認日方的製作水準真的很高，但是我們不能忘卻形式為內容服務的本質，好的劇本是劇情類影視作品的關鍵所在。橫向對比一下，新海誠和CoMix Wave Film製作的幾部電影畫面都很美，但是每部電影的劇本也都足夠優秀。雖然很遺憾這次每個人只有20分鐘左右的發揮空間，但是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講好故事也是對於三位導演劇本功底的一次考核：時間不夠不應該成為講不好故事的理由，每段故事的鋪墊要多久，情緒爆發點在哪裡，對白如何設計，如何把握講故事的節奏感這些都是未來的中國動畫導演們需要去斟酌的。

最後的最後說點題外話，「衣食住行」作為主題是好的，但是除了食似乎點題了以外，其他的三個子命題是否很好的有表達出來呢？而為了「行」這一主題把三個故事的主人公都丟在飛機場又是否妥當呢？

這種問題，還是丟到一邊，下次再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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