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還要不要讀經典？

來自專欄溫哥華英文教練1 人贊了文章

溫哥華英文教練，致力於地道英文表達

上個禮拜，和一個老朋友聊天，談到現在還要不要讀經典。我們一致的看法是，經典還是要讀的，但不是每一本被稱為「經典」的書都必須讀。所謂經典，就是經年累月流傳下來的、在思想、內容、語言諸方面都有過廣泛影響，甚至對今天都還有影響的作品。經典之所以為經典，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經得起歲月的沖刷、時間的考驗。我們都會感受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經典已經過時了，被擠到藝術神壇的邊緣。

當我們說「過時」的時候，我們是在說，這些書在思想上、內容上、語言上所展示出來的姿態，已經被現時所淘汰。比如，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基督山伯爵》這些書， 只顧情節上的離奇，全然沒有自然地、邏輯地、合理地鋪陳和演進：前一分鐘紅衣主教黎塞留還要殺死達爾達尼央，後一分鐘卻任命他做火槍手的隊長！你當讀者是傻瓜啊。這些書，在引進外國作品少的年代，因其通俗易懂、消痰化食、又相對不碰什麼審查紅線，堂而皇之地就進來了，甚至還被蜂擁追捧。現如今，各類作品俯拾即是，有幾個人還去讀大仲馬呢？我的看法是，與其讀它們，不如看中國古代那些志怪小說、章回小說，至少情節上還不凌空蹈虛，人物還古怪精神。

同樣手法粗糙，故事講不下去就去搬神仙，如莎士比亞的大部分作品，我們也可以不用再讀了。在莎翁所處的那個年代，動不動就搬天兵天將的做法是很普遍的，這叫deux ex machine---「機械降神」，也就是當矛盾解不開的時候，讓神來解，讓巧合來說話；當一個陰謀正在醞釀的時候，周圍總有一堵透風的黑牆讓陰謀適時地敗露；為了情節的驚悚，最不可能、甚至最互相仇恨的一對男女常常會被莎翁牽到一張床上去；人物總是帶著面具出現，上面清晰地寫著「好人」、「壞人」，而且登台之後就再無發展……讀者看不到矛盾的自然化解，看不到作品中有內在的力量去推動情節展開，看不到人物的複雜性。

這些手法，在《西遊記》里也頻頻出現。《西遊記》里，我們看到的是兩個孫悟空，一個是大鬧天空的孫悟空，無所不能；後一個是西天取經路上的孫悟空，幾乎沒有一個坎是靠他們師徒四人自己的力量渡過去的，八十一難，幾乎每一難都必靠觀音來解決，如果觀音解決不了，就讓如來佛出面，所謂歷盡艱辛取得真經，莫不是神仙的功勞。那個大鬧天空、無所不能的孫悟空在哪裡？既然後面每一個妖怪都比孫悟空強，塑造前面那個孫悟空又是為了什麼做鋪墊？既然每一個磨難都需要神來出手，不如唐僧不用去了，神仙把經搬過來就是。既然唐僧是智者，每一次錯怪了孫悟空之後，為何他從不吸取教訓，以至於下一個妖精來到的時候，他這個智者又繼續為自己的愚鈍和固執蒙蔽，再次冤枉孫悟空？這樣的高僧，靠什麼服人？憑什麼稱「智」，讀者必須從頭至尾忍著這個從不開竅的神經病，讀這樣的書，是一種精神折磨，哪來藝術享受？

有人會說，我們不必去刻薄古人。這點我同意，畢竟藝術經過多年發展，其技巧已經相當成熟，今天一個三流作家的作品，其技巧上的成就可能都會超過那些經典作家。但是，我們一般讀者讀經典，不就是欣賞技巧、獲得藝術上的享受和思想上的啟迪嗎？那些令人作嘔的情節巧合、立不起來的人物形象、幼稚的對白和三觀不正的思想「高度」，能讓我們獲得什麼藝術享受啊？再說了，像大仲馬的作品，最多只有歷史上的影響，而我們今天的人又不欠歷史什麼債，為什麼非得讀它們一遍，才算懂得「藝術「二字？同樣的，雖然莎士比亞創造了許多英文單詞及成語，但我們完全可以通過讀現代作品來學習這些單詞與成語，或者，我們可以讀莎士比亞作品中比較不那麼過時的「簡寫本」來領略一下這位大神的風範而不必一一地啃全集，況且，16、17實際的英語跟現代英語差異已經很大了，你就算啃完了莎翁的代表作，積累了一大批16、17世紀的英文，真要用出來，一口「甄嬛體」，會嚇死人的。

更有一些「天書」也被稱為「經典」，《追憶似水年華》、《尤利西斯》是其代表。這樣的「經典」，除非是像我這樣帶著好奇心、同時又出於文學藝術專業的職業需要，否則真的別花那個時間了，它們帶給你的痛苦會遠遠超過享受。

話又說回來，經典不是都過時了，即使是莎翁，也沒有完全過時，至少，「李爾王」彷彿就在你家隔壁，「哈姆雷特」就在校園的某個地方沉吟，你剛去過的菜市場上，「威尼斯商人」正一分一厘地跟人討價還價……同樣的，「高老頭」在居委會埋怨著他的子女，「於連」正在公司等機構的政治舞台上汲汲以求，「包法利夫人」剛剛在愛馬仕專賣店買了個包，「查特萊夫人」正在某個會所跟她的情人打情罵俏，我們的女神「安娜?卡列尼娜」為情所困，正在猶豫「跳還是不跳」，剛剛上大學的「少年維特」正憤怒地看不起這個、也看不起那個，包括我們自己在內的油膩大叔，有幾個心頭沒有住著一個「洛麗塔」？……只要這些人物還在，經典就有它們存在的理由。

我們向「活著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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