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義到底是個什麼鳥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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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讓我想起了我的童年,1990年暑假,那一場說走就走的二逼探險。
1
1990年夏天,我還是個情都未開的11歲的孩子,住在東北某十八線工業縣城的郊區的一個長長的衚衕里。我的身邊有好幾個魚龍混雜的朋友——畢竟誰年輕時候還沒幾個朋友呢是吧我的老夥計。
西門黃狗,是住在我家東牆的鄰居,衚衕里唯一的個體戶是他的媽,衚衕里唯一的小偷是他的哥,衚衕里唯一提前下崗的男人是他的爸,所以西門黃狗是我們這個小團體的帶頭大哥,這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字,因為西門黃狗喜歡看武俠小說,尤其是金庸的武俠小說。
黃埔白狗,一個非常早熟的且面容清秀很有當面首潛質的漂亮小夥子——早熟的意思,主要指的是性,關於他的性早熟的故事其實一直在15歲一下群體中廣為流傳:
黃埔白狗的爸爸是個離了異的車間主任。有一次尚在年幼的黃埔白狗跑到他家大衣櫃里玩躲貓貓,結果一不小心睡著了。等他醒過來時,發現爸爸正在一個陌生的女人在屋裡玩摸屁股的遊戲。
那年夏天黃埔白狗才6歲,覺得自己身上的某個部位正在發熱,而他不確定的是,這種發熱是因為夏天悶熱的天氣還是因為大衣櫃裡衣服太多而太悶熱。後來小白狗在大衣櫃里找到了一盤錄影帶,在他爸上班走後,小白狗偷偷的觀摩了多次那盤錄影帶。
那盤錄影帶叫《金瓶梅》。
——從那以後黃埔白狗便早熟了。
慕容花狗是個女孩子,天生的黃毛,捲髮。住在我家西院,方圓五公里之內唯一的文藝青年是她的爸爸,她媽媽做飯非常好吃,而且,慕容花狗在學校還是我的同桌。除此之外,慕容花狗還有一個與我相關的重要身份,受我們班主任委託,擔任監督我寫作業的督導一職。
鄰居,同學,同桌,學習督導,學校大合唱時候還和我一樣是領唱,我們是如假包換的青梅竹馬。
2
關於那場說走就走的探險,起因是這樣的。
西門黃狗總能在平淡的生活中發現不尋常的樂趣,比如那天他跟我們說:你們想不想去看看日本人的炮樓?
故事是這樣的:在我們這片棚戶區的北邊,有一條蜿蜿蜒蜒的牡丹江支流,支流上橫跨了一座十幾米高的鐵軌,據說是當年日本人留下的工程,一起留下來的,還有一個佇立在橋頭的炮樓。可是那個炮樓常年被一把大鎖頭鎖著,誰也沒進去過,根據傳說,炮樓裡面還留著不少炮彈。
西門黃狗說他有辦法進去,並且也曾經進入到裡面過,但是裡面太黑了,而且太高,他沒辦法把炮彈拿出來。
在他的蠱惑下,我們幾個便浩浩蕩蕩的上路了,通往炮樓最近的道路,便是沿著河水一直走。
——其實我們這次探險所走的路,全部都是大人們明令禁止的禁區,湍急渾濁的河水,一人多高的莊稼地,危機四伏的鐵軌和嗚嗚吼叫的火車以及那個三層樓高的緊鎖大門的日軍炮樓,隨便哪一項都足以叫大人們把我們的屁股打開花。
沿著河水走了五百米之後,慕容花狗便累了,於是我們便在河邊的莊稼地里休息。黃埔白狗像兔子一樣鑽進莊稼地,不一會兒便摘了不少茄子回來。他說,茄子扒了皮之後生吃,很甜。他說完就扒開了一個茄子給了慕容花狗,小花狗把茄子遞給了我。
河水湍湍,渾濁不堪,金烏高照,烈日炎炎。我們四個孩子並排坐著,一邊吃扒了皮的茄子,一邊噗噗吐籽兒,此情此景,太適合感悟人生了。
小黃狗說他將來一定會離家出走,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他太討厭現在的生活了,因為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小黃狗將來一定是個垃圾,因為他哥就是個垃圾,但是小黃狗說,我不想當垃圾,我想當一個俠客,就像郭靖那樣。
小白狗說他爸爸以前很關心他的學習,自從再婚之後,就不怎麼管他了,因為爸爸忙著和再婚的妻子打架,小白狗不明白為了大人結婚之後就會變了一個人,他有時候依舊會藏在大衣櫃里,不過有一次被他爸爸發現了。
小花狗說,她爸爸前段時間總去醫院,然後回來之後老是拉著小花狗說一些奇怪的話,那些話她聽不懂,什麼未來啦,人生啦。小花狗想說的是,她其實挺想跟爸爸學著彈吉他的。
我不像他們幾個,我沒有煩惱,或者說,我的煩惱說出來也沒人願意聽。
後來,我們繼續起身繼續前進,我們已經能遠遠的看見那座橫亘在江面上的大橋了,那座橋叫老江橋,與之對應的還有一座新江橋。
老江橋大概長這個樣子:
橋分上下兩層,上面跑火車,中間是空的,可以走人。我一直想進裡面看看,可是我膽小,我爸說我是個廢物,說了我好幾年,於是我就真的成了一名廢物——即使那天下午和站在老江橋的第二層隧道入口,我也不敢走進去,那裡面黑呼呼的,兩側的縫隙里透出一根根筆直的光柱,整個隧道神秘的就像另一個世界。
西門黃狗說,你可以的,你看,就像這樣,一直往前走。
他已經走了好遠,在第一個橋墩那裡向我揮手。然後黃埔白狗也朝裡面小心的出發,只有慕容花狗還在陪著我,站在隧道的入口。
小白狗說,要不咱們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我搖搖頭,哆哆嗦嗦的邁出第一步,小花狗在身後陪著我,走了不到十米,她就抓住了我的手,看得出來,她也害怕,手心全是汗。不過害怕歸害怕,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完吶。
我和小花狗走到第一個橋墩,透過透氣孔看到外面的江水,平時那蜿蜒渾濁的江水就在我腳下,倒顯得有些浩蕩了,我正感慨於我勇敢的邁出了人生中關鍵一步,就聽見一陣轟隆隆的巨大聲響,沒等我反應過來,那如同炸雷一樣的響聲由遠及近——一列火車駛過我們的頭頂。
小花狗緊緊抓住我的手,後來我倆開始面對面的大聲狂叫,但是彼此都聽不見彼此的叫喊聲。這就像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場浩劫。火車過後,我竟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我看向小花狗,覺得彼此的關係更近了一步,我倆誰都沒說話,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一些細微的絨毛都清晰可見——由此你可以猜到,火車來的時候,我倆是緊緊擁抱在一起的。
那是我的青春開端,在一陣轟隆作響的巨龍肚子里。
我和小花狗手拉手走出隧道,上了橋,小白狗正望著鐵軌出神,那兩條鐵軌一直向遠方延伸開去,消失在我們目力所及的地方。
炮樓近在眼前。
於是我們爬上了炮樓,從一個黑洞洞的四方形孔洞爬進去。
後來我們就出來了,因為裡面並不黑,而且,沒有日本人遺留下來的炮彈,我們踩著吱吱嘎嘎的木板梯子上了炮樓的二樓,繞過滿地的垃圾和糞便上了三樓,從射擊孔望出去,一面是老江橋,一面是鐵軌,又一輛火車拉著長笛駛了過來,然後轟轟隆隆的從我們身邊開過去。
我還記得那天下午,我們回家的時候,一路上誰也沒說話,似乎每走一步,我們就長大一點兒,至今我仍有這種錯覺,彷彿我們每個人的一生都是沿著一條沒有盡頭的鐵軌,漫無目的的走著,有時候你的身邊有朋友,有時候沒有。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呢?對於西門黃狗來說,人生的意義就是努力擺脫家庭和哥哥的影子,當一個好人。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一點,他也在很小的時候就努力去抵抗那些飛短流長的流言,他想要不一樣的人生,走出縣城,再也不回來。有些人努力一輩子,就為了走出父輩的影子。
後來西門黃狗考上了警官學院,成了一名抓賊的警察,我們只打過一個電話,那時候他在雲南,說話都沒了東北口音。
黃埔白狗是最早戀愛的,大概在初三的時候,就跟一個女孩子愛的刻骨銘心。後來那個女孩子搬家去了外地,小白狗傷心的很,沿著鐵路一直走啊走啊走,終於在幾天後,人們在鐵路旁邊發現了他的屍體。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幾個人在衚衕口,給黃埔白狗燒紙,燒明信片,還燒了一卷黃色錄影帶。
他的人生太短了,但是我相信他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一定是想明白了人生的意義,他從來都是不一個堅強的人,起碼在我們的印象中是這樣的,但是這樣的一個人卻選擇在最青春的時候結束了自己的命運,他想要絢爛的燈火,最後他自己成為了那盞燈火,供旁人恥笑,供朋友扼腕。
慕容花狗後來上了重點中學,我們通了幾次信之後,就漸漸的失去的聯繫。很早的時候我曾經在一個選秀節目上看到過她,一個人在舞台上安靜的談著吉他,唱著屬於我們那個年代的校園民謠——哦對了,在她上中學的時候,他的父親去世了——她終於學會了彈吉他。
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起當年和我在隧道里因為害怕而緊緊擁抱的歲月呢?
3
這是一危機四伏、謊言重重的道路,有些謊言我們會拆穿,比如那個炮樓里並沒有寶藏,假如我們一開始就知道了這個事實,也許我們並不會踏上尋找寶藏的道路,所以,有時候為了能看到更漂亮的風景,營造一些虛幻的假象也許是一件積極的事情,也是因為這樣,一些太過於聰明的人反而活的不那麼輕鬆,鄭板橋說,難得糊塗,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寫下這個半虛構的故事,並不是想告訴別人生命的意義如何,而是想告訴你,其實關於生命的意義,每個人、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不一樣的,生活不是模版,不可能每個人都過著一樣的生活,有人執著於愛,有人執著於逃避,執著於愛的並不見得多麼豁達,執著於逃避的也並不懦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使命,這個使命別人無可替代,也並不能重來,所以,去發現未知,發現屬於自己的意義,這大概就是每個人的生命的意義所在。
Life is not measured by the number of breaths we take, but by the moments that take our breath away.?
以上,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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