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見是一種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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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人心隔肚皮。那我們該如何明白他人的心呢？

又有人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和某人朝夕相處，日子久了，也該了解人心了。

這就是為什麼企業僱傭新員工，除了安排半小時的面試，還要有三個月的試用期。半小時的面試中，員工嘴裡會跳出大量語言符號，或抽象或具體，或雄辯或煽情。空氣中的聲音語言符號再結合簡歷上的文字語言符號，形成了某種意義的載體，它們輸入進面試官的頭腦里，幫助面試官認識這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不僅是面試和相親，認識任何一位潛在的新朋友，過程大多是類似的。剛開頭有一場通過語言符號展開的見面會，雙方聊得情投意合，接下來就會展開持續數月甚至數年的相處。後面這數月或數年，很大程度上不需要藉助語言符號，直接觀察其言行舉止，就能全面地認識彼此。

現在，問題來了。這些語言符號，它們更多是在幫助我們產生對他人的理解，還是產生對他人的偏見？

人類是地球上唯一能使用語言符號的物種，這種卓越的能力讓我們擁有了一把結實耐用的鎚子，眼睛裡看什麼都像釘子了。

說得赤裸一點，這些語言符號更多是在產生偏見，而不是產生理解。這裡說的偏見不一定是負面的偏見，還可能是正面的偏見。假定通過這篇文章，這段語言文字，你對寫作本文的我有了些認識，那多半就是對我產生了一些偏見。你會在腦海中想像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這種想像和實際的我，很可能相去甚遠。

你可能會覺得我無知且傲慢，等見了面才發現我是個謙和且文雅的人。你可能會覺得我謙和且文雅，等見了面才發現我是個無知且傲慢的人。總之，語言文字所塑造的形象和印象，並不是真實世界的鏡像，而是虛構世界的影像。

當你藉助語言符號，藉助概念文字，藉助某種離散的中介工具來理解人、事、物時，偏見就會源源不斷地輸入你的大腦。每個符號都會讓你聯想起一些典型的形象，而日常生活中每一個獨一無二的個體，都沒有理論模型中描述得那麼典型。

這就是偏見的成因，不管是它是叫prejudice還是stereotype。

如此看來，人類不可避免地會產生海量的偏見。每個人都是坐井觀天的青蛙，盲人摸象的瞎子。

問題又來了。假設情況真如我所說的這麼嚴重，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有大量的偏見，那麼人類社會還怎麼正常運轉呢？科技文明怎麼會越來越繁榮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不難。因為每個人腦海中的偏見不是一樣的。對於同一個人、事、物，有的人懷有正面的偏見，有的人懷有負面的偏見，還有的人懷有千奇百怪的偏見。不同的偏見會彼此中和，只要不讓某種偏見佔據主流地位，那整個人類社會就能正常運轉。

假定所有人都對我有同樣的偏見，認為我是某種致命傳染病的傳播者，那就會把我抓起來隔離甚至處死。我實際上作為健康人類個體，其生命權受到了他人的侵犯，而這是個很糟糕的結果。

另一種情況下，假定所有人也都對我懷有同樣的偏見，認為我是有著超能力的天才、先知，那就會把我供上神壇，奉我為獨裁者。而在我發號施令之時，很可能由於個人能力的局限，以及其他人類個體對我的盲從，導致人類文明的毀滅。這也是個很糟糕的結果。

幸運的是，以上兩種情況都不大可能發生。確實有很多人對我懷有偏見，但這些偏見並不一樣，所以不會造成特別大的危害。

如此看來，偏見是一種無葯可治的疾病，但它的危害也沒有我們原先以為的那麼大。只要人們並不同時懷有某種一模一樣的偏見，而是持有參差多態的偏見，那就已經是一種皆大歡喜的狀態了。

不過，現實真有我想得這麼樂觀嗎？

給大家留幾個思考題：

1.大家對「男人」和「女人」這兩個群體，懷有哪些類似的偏見嗎？（必答題，答對得30分）

2.大家對「富人」和「窮人」這兩個群體，懷有哪些類似的偏見嗎？（必答題，答對得25分）

3.大家對「智者」和「笨蛋」這兩個群體，懷有哪些類似的偏見嗎？（必答題，答對得25分）

4.大家對「正常人」和「殘疾人」這兩個群體，懷有哪些類似的偏見嗎？（必答題，答對得20分）

5.大家對「我們」、「你們」和「他們」這三個群體，懷有哪些類似的偏見嗎？（選答題，答對得100分）

偏見是一種絕症，我們唯一能做的，是堅持參與這場持續終身的化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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