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兒 | 豪華游輪里的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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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游輪里的夜生活

作者：沐兒

何雨沐突發奇想，要獨自去喝一杯雞尾酒。七年了，她總是跟先生出雙入對，她承認很幸福，但總有一些瞬間，她強烈地懷念單身的日子。

駱先生一百二十分不樂意，但還是聳聳肩，說：「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他總是這樣，整天圍著她轉；但在他可以掌控的情境下，盡量滿足她一些無傷大雅的願望。

他們的房間在游輪的四層，酒吧在二層。這麼近的距離，駱先生相信，不會出什麼差錯。

何雨沐得到允許，有些興奮和開心。晚餐很精緻，但她吃得很潦草。她滿心裡都是二樓酒吧間紅色的皮沙發，帥氣的鋼琴手，教倫巴的舞蹈老師。

晚飯後，何雨沐回房間刷牙補妝，換上一件素雅的旗袍。駱先生看著她雀躍的樣子，眼裡有幾分幽怨。她裝著沒看出來，翹腳給他一個擁抱，拿起手包出了門。

游輪里的夜生活開始得很早，剛剛晚八點，紅沙發上已經三三兩兩坐了不少年輕人。鋼琴手正陶醉著邊彈邊唱。

何雨沐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窗外夜色已經開始降臨，海水不再是深藍色，黑暗籠罩過來，像災難片里的景象，彷彿蘊藏著不為人知的神奇力量，讓何雨沐心生敬畏。但是，靠窗的位置，還是讓她覺得舒服一些。

戴領結的侍者走過來，微笑詢問何雨沐是否要喝一杯。她於是要了一杯「紅粉佳人」。

何雨沐端著雞尾酒，力求優雅。手腕上的卡地亞手環閃閃發亮，鑽石戒指與手環相映生輝。她在心裡猜測著，第一個坐到自己旁邊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念頭剛閃過去，一個女人走過來，手機貼在耳朵上，她在打電話。竟然是個中國女人。整艘游輪上，也沒幾個中國面孔，還真是巧。

女人沖何雨沐一點頭，坐到了鄰桌的位置。

「這批貨，麻煩你們一定要按時發出，我這邊急需。我們的合同，說的就是這個月底必須發貨的。」她的語氣委婉，卻讓人不能拒絕。

「我不管。那是你們的問題，你說是不是。如果你們不能按時發貨，那我下個月開始，就跟別家公司合作了。我們是甲方。」她不客氣起來。

「我當然知道和氣生財。但如果和氣讓我損失慘重，無財可生，我也沒有辦法了。」她語氣有點冷了。

何雨沐不知道她是做什麼生意的，但知道，她一定是公司里舉足輕重的人物。需要她在游輪里花10歐一分鐘的通訊費用打電話，說明這個項目非她不可。

「那就好。那不說了，我讓員工等著收貨。替我轉告薛總，李娜向他問好。」她的聲音圓潤起來。

原來她叫李娜，何雨沐想。她看起來還很年輕。30？頂多32，反正要比自己年輕一兩歲。何雨沐羨慕起她來，能在30歲時，在職場混得風生水起，她一定不僅有能力，還深諳人心。

如果我一直堅持在職場混下去，現在怎麼樣了呢？何雨沐思忖。

估計就還是普通員工吧，我沒有領導能力，天生就是被領導的命。想到這兒，何雨沐輕輕嘆了口氣。

「你太感性。」駱先生說。那時候，駱先生是她的上司。

是的，何雨沐是個感性的人。她喜歡過一個男人，一個特別特別窮的男人。他買不起火車票，每次都要何雨沐坐車去看他。

何雨沐喜歡上他，是因為他會畫畫。他畫什麼，都特別有美感。日出，朝露，楓葉，晚霞，在他的畫兒里，都美得不像話。

她一趟趟地去他在的那個城市，卻在最後，得知他已經結婚。

她恨他隱瞞實情，卻不後悔這一段經歷。老實說，現在回憶起來，她竟然慶幸那一段歷史。這一生，她也曾經不管不顧地愛過，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

她當然也愛駱先生。但這種愛，到底有世俗的成分。生活保障、安全感，是她選擇駱先生的一部分理由；而當年選擇那個男人，就單純的，是因為愛。

李娜接過侍者遞上來的「卡薩布蘭卡」，輕輕吸了一口。她掃了何雨沐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包上。最新款愛馬仕，李娜知道它的價位。她隨即看到了手環。卡地亞。

這個女人，真是贏家。李娜想，看她的年齡，跟我差不多。看她的氣度，不像是小三二奶，一定是正宮了。

李娜忽然生出一股怨恨：我這麼努力，奮鬥了十年，現在雖然看起來成功，可卻都是空架子。每個月的收入，講起來很可觀，可是除去房貸和生活，到底沒剩下多少。

不行，還是得找個長期飯票。30多了，累了倦了，想要安定下來。

她這樣想著，將身體做正了些，裙子往大腿上提了提。

何雨沐看到了她這個動作。她想，李娜一定還是單身，急於想要釣個金龜婿。之所以還沒釣上，一定是因為，她職場女強人的背後，多了幾分圓滑和風塵氣。

男人，都喜歡和風塵女子搭訕，卻沒有幾個願意娶之為妻。

李娜沒想到，坐在對面的這個女人，竟然把自己一下子都看透了。那麼準確，那麼犀利。

其實，何雨沐並不深刻，她只是有著準確的第六感。她喜歡胡思亂想，卻沒多少邏輯。比如，她常常想，我們人類，不過也就是一群穿上衣服的動物，故作高雅，卻做著極其殘忍的事。我們把其他動物，切割分屍，用各類烹飪方法，名正言順地吞食。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食人獸統治了地球，他們也會把我們人類，分成八塊，切割烹煮，該多麼可怕。」她跟駱先生說。

「啊，那太可怕了。」駱先生附和著她，驚訝於她的奇怪想法。

可這也正是他喜歡何雨沐的地方。她的小腦袋裡，永遠有那麼多新奇的東西。他覺得，他永遠也搞不懂她。

一個男人走過來，何雨沐跟自己打賭，他會坐到自己的桌子來。

李娜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裝作毫不在意。但何雨沐知道，李娜是希望男人坐到她對面的。男人看起來沉穩幹練，35歲上下。就算沒什麼發展可能，來個一夜情也不錯吧。

男人卻沖著何雨沐走過來。

「你好，女士，我可以坐這兒嗎？」他一開口，何雨沐就聽出是義大利口音的英語。

「當然。」她用義大利語回答。

談話自然打開。他極其驚訝地問她怎麼會說義大利語，她謙虛地說，只會一點兒。

男人打開話匣子，施展全身絕技要和她聊下去，極盡所能想給她留下深刻印象。

何雨沐的目的已經達到。她不想搞什麼婚外戀一夜情，她只想證明，自己還是有魅力的。坐在鄰桌的李娜，明顯比自己好看，她的表情，也不像何雨沐這麼若即若離。但男人還是捨近求遠，繞到她這裡來。

旗袍的作用。何雨沐想，每次她穿旗袍，總有人想要撩她。她長相併不十分突出，但旗袍若隱若現的線條，配上她若即若離的表情，堪稱完美。

李娜明顯不服氣。她見何雨沐淡淡地應付，心裡鄙夷了她一頓：不想被搭訕，就別一個人坐在酒吧里啊；裝什麼清純，哼哼。

何雨沐彷彿看透了李娜的想法。她喝光了手裡的雞尾酒，站起來說：「我去跳支舞。」

穿著旗袍，跳倫巴顯然不合適，雖然何雨沐最喜歡的，是倫巴。她走到交際舞區，剛坐下就被一個成熟男子邀請。

這男子的舞姿，簡直不要太好。何雨沐被他帶著，跳得格外輕盈。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氣息也很清新。他們跳了一支又一支，兩個人都彷彿不捨得停下來。

「要是單身多好啊。」何雨沐想，「要是單身，我要跟他一直一直旋轉下去，跳到筋疲力盡。若是他也單身，我們可以去他的房間或是我的房間。」

該死，她罵自己。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駱先生是多好的男人，找到他你就知足吧，可千萬不能有任何三心二意。她對自己說。

和駱先生在一起七年，她沒有和別的男人單獨吃過飯喝過咖啡。有時候她覺得挺不理解的，人們為什麼要用婚姻來約束自己？這難道不是一種對人性的束縛？

她想去跳舞，想去泡吧，都必須得徵得駱先生同意。他會詳細詢問和誰一起去，搞清楚了狀況，確定安全，她才能成行。

何雨沐其實是不喜歡這種條條框框的，但她自覺遵守著這些規則。她覺得自己，是被「人妻」這個身份套牢了。她不希望駱先生有其他艷遇，她自己自然也不能有任何貓膩。

10點了。該結束舞蹈，再喝一杯，該回去了。她知道，大概十點半，駱先生就會下樓來尋她。因為他一般，11點準時上床睡覺。

何雨沐覺得駱先生挺無聊的。樓下這麼多娛樂活動，他都不感興趣。她抗議過，但駱先生說：「你不正是因為我無聊，才覺得有安全感嗎？如果我總是泡吧酗酒，跟別的女人跳舞，你會喜歡我？」

這話聽起來，倒也有幾分道理。那就隨便他吧，她偶爾經他同意，出來透個氣，就像今晚一樣。

那個舞伴把何雨沐送回她之前坐的地方，自己也順勢坐下來。

何雨沐找侍者取回手包，又要了一杯「藍礁湖」。舞伴要了一杯「浪漫之吻」。

李娜沒在。何雨沐目光搜尋過去，發現她正跟著倫巴舞老師的節奏扭擺。還別說，李娜跳起舞來，風騷勁還真帶感，連何雨沐都想給她鼓掌。

兩個人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玩著勾引和被勾引的遊戲。

我好想活成她的樣子啊。何雨沐在心裡想。她覺得最好的活法，就是有自己的事業，並且，自由。這兩樣，她都沒有了。

「你也喜歡倫巴嗎？」何雨沐的舞伴問，大概是看她的眼神，一直盯著倫巴舞池。

「是的，最愛。」

「那明晚，咱們去跳倫巴吧？」他建議。

何雨沐苦笑一下，明晚，她不能再說要出來跳舞了，駱先生會不高興的。

「明天晚上，已經有安排了。」她輕噓了一口氣。

音樂停頓，李娜從舞池出來，往座位這邊來。何雨沐遠遠地看見，駱先生穿著休閑的大褲衩，下來接她了。

駱先生和李娜，注意力都在何雨沐身上，兩個人差點撞到了一起。

何雨沐突然希望他們倆撞上，最好撞出個一見鍾情。李娜這麼性感，這麼妖嬈，這麼風塵，不是最容易讓男人想要和她發生點故事的嘛。

如果駱先生和李娜糾纏上，自己就可以和坐在對面的舞伴走了。

當然，這只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一個假設。一切都不可能發生。她不捨得把駱先生讓出去，自己也不會真和對面的這個男人發生點什麼。

「你好！」駱先生伸出手，和坐在何雨沐對面的舞伴先握了握手，才摟過何雨沐親了一下。他就是這麼紳士。

「怎麼樣，玩得還盡興嗎？」他寵溺地看著她。

「還好，就是時間太短了。」

「不短了，兩個半小時，我都覺得太長了。」他故意誇張地說。

李娜冷眼看著駱先生和何雨沐的恩愛，滿肚子都在腹誹：守著這麼好的男人，還出來浪。

「那我們回去了。」何雨沐站起來，跟對面的舞伴我了握手，又朝李娜說了句「晚安」。

「晚安。」李娜甜甜地回應。

她看著他們的背影，悠悠地想，啥時候，我才能過上她現在的日子呢？

「要不要跳一曲？」她主動邀請了何雨沐的舞伴。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倫巴的舞池走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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