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生是不是你媽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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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丨文

你的兒女，其實不是你的兒女。

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卻不是你的想法，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紀伯倫

這幾天半夜都沒睡好，因為隔壁鄰居吵架聲實在太大了，甚至我都能清晰地聽見這場戰爭的參賽者。

「為什麼XX就能考一本！你就上個大專！養你那麼大，對得起我們么！」

聲音的來源大概是一對夫妻，他們一直翻來覆去重複這段話，而怒吼的對象一直保持著沉默。

這類場景相信大家都不陌生，算是一種傳統的中國式親子關係。

在長輩眼裡，小時候有成績就是有出息，長大了能賺錢才不算廢物。而在暴力訴諸的對面，只有無盡的沉默。

而前幾天在Steam上線的這款免費遊戲——《孩子（Kidz）》，就旨在用另類、奇幻的風格解讀這類中國式親子關係。

《Kidz》本身取材於台灣電視劇《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講述幾個不同生存環境的孩子，在面臨學業和人生的問題上產生了與成人世界違背的矛盾。

進入第一章的遊戲場景，黑白畫風搭配上時隱時現的BGM，氣氛顯得有一絲壓抑。

和所有解密遊戲一樣，第一關算是教學關，操作方式掛在牆上，十分明顯。

除了玩家可以操控的角色，房間的另一邊還有個和主角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瀏覽完步驟，好奇心就驅使我走了過去。

果不其然，和另一個自己觸發對話是走出房間的開關。

能發現的是，門外的吵鬧聲伴隨著對話，緩緩交代出主角的家庭背景，是典型的「喪偶式家庭」。

爸爸平時對家庭不管不顧，，知道孩子成績不好就施以家暴來解決問題。

媽媽則將這輩子的希望全部押在兒子身上，一直把老公對自己的施暴歸結於兒子的不爭氣。

遊戲進行到這裡，另一個自己會讓玩家選擇要不要出門，並且告訴玩家是因為「你」的關係，爸媽才在吵架。

出門後就會遇到獨自神傷的老媽，被她臭罵一頓就可以從另一頭出去了，而在門外等待主角的就是劇情設定的「平行世界」。

被困在平行世界的主角，需要根據各種提示來獲取逃出去的辦法。經過一番搜索，能發現唯一逃出去的辦法是救出貓媽媽的三個孩子。

在平行世界裡，打開各種通道的方式如果編程一般，只有用滑鼠敲對0和1，包括擊殺怪物的方法也是如此。

遊戲結局會根據玩家每次對話的選擇來定，非常考驗反應力，打怪需要手速夠快、夠准，技藝不精的我老死在最後一關。

沒有看過電視劇的玩家，在體驗第一章的時候可能會一頭霧水，除了壓抑和難受就無法得到其他比較友好的感受。

其實在台劇《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里，遊戲內容和裡面有一個名為《貓的孩子》的小故事對上了。

這個小故事的主角是一名高三學生阿衍，每次考試成績不是中不溜湫就是墊底，在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家庭氛圍里苦苦掙扎。

只要成績不好，就會被戒尺打，親生母親對家裡的貓都比對自己溫柔。

某天他從同學那裡得知有個地方是「平行空間」，你需要找到自己的法則，就能逆襲成學霸，拿到滿級分。

與遊戲內呼應的背景相同，每當藍色月亮升起，阿衍就能進入這個「平行空間」。

並且通過他的不斷摸索，他找到了改變命運的方法，就是殺死貓，平行時空死去的貓咪會幫助阿衍提高成績，並在真實時空變成一朵紅色的花。

影片全程通過奇幻甚至恐怖的元素來點綴劇情，比如殺死貓後的阿衍會在考試中聽到貓的慘叫，教室里的天花板會飄下紅色花瓣。

而在《KIDZ》遊戲內，媽媽邊上趴著的貓咪、貓媽媽讓玩家尋找的三隻貓寶寶、場景邊上的紅色花朵，也與電視劇情相互交映。

其實這一切，都不屬於奇幻小說的範本，也根本沒有什麼平行世界，孩子只是在高壓的環境下被逼出了多重人格，而阿衍正是這樣一個可憐蟲。

對媽媽愛貓的不解，以及看到因為養貓父母一直吵架的場景，使他幻想著：只要貓不在了，問題就解決了。

然而，這種悲劇源頭真的是因為貓么？

在《Kidz》里，當玩家操控主角進入平行空間之後，你會在破舊電車的門口看到三句話。

幼貓受傷了，母貓舔了舔幼貓的傷口，希望他好起來；

母獅子吊著獵物回來，教導小獅子如何狩獵，希望他將來能獨當一面；

人類孩子死了，因為他成績不好，母親不愛他，父親不認他，老師放棄他。

簡單的排比句， 卻極端、直接地點出人性最深層次的弱點。

人總把自己的失敗巧妙地歸結到其他因素上去。

就像遊戲里的媽媽把丈夫對自己的打罵怪到兒子身上，卻不考慮這場婚姻本身就是個笑話。

而兒子把媽媽對自己的控制欲歸結於貓的存在，躲到潛意識中，認為把貓殺了就可以解決問題。

而這一切的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

「我是為你好！」

這句話，幸運的孩子可能會少聽到幾次，不幸的可能就會伴隨終生。

當社會產生了一套固定的生存法則，多少人的人生都是被父母逼出來的，你必須當律師，你必須考上研究生，你必須當上公務員blablabla......

有時候我也很想反問一下這些把兒女當自己所有物的父母，你們當初生他們的時候，有徵求過孩子的同意么？

值得一提的是，《Kidz》這款遊戲的源頭不僅僅是一部台劇，這些奇幻的設定都改編自作家吳曉樂的同名小說。

而原作者在大學畢業之後，通到做家教的方式，花了7年時間在台灣不同階層的家庭暗訪。不論是貧窮、小康還是富有，每個家庭里的孩子都多少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存在。

即使階級不同，但這種扭曲狀態的來源卻都是同一個：孩子在父母眼裡並沒有被當成個體，他們沒有得到真正的尊重。

遊戲的最後，我操控的男孩沒能在平行空間中逃脫，倒在了地上，而在現實空間中，阿衍也死在家中。

配上下方網友兩句輕描淡寫的「對生命不負責」和「課業壓力導致」，整個畫面顯得格外諷刺。

惋惜的同時，感嘆著或許這是「阿衍」的解脫，也許他去了遊戲內那個蚊子的世界。

因為那裡沒有「考試」，蚊子媽媽也不會罵自己的小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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