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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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四平

我把最後一箱包裹打包好，搬到樓下。回到宿舍里，看著空蕩蕩的寢室，我嘆了一口氣，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在這個校園裡，在這個寢室里，我生活了一年。初到上海，初入大學，我對於同濟最初的認識，便是這裡。一年前，我帶著好奇，迷茫，憧憬來到這個校園，我本以為，我將在這裡度過四年大學時光，可沒想到，一年後我便要和它分別。學三樓618，在四平生活的那些日子，終究也是如同在一中的時光那般，化為留存在記憶里的夢罷了。

我想起了我們剛見面的時候。我們來自五湖四海，對彼此都不太了解，突然就這麼住在了一起，有點不知所措。在以後的相處中，我們漸漸熟悉，逐步磨合。記得第一次去洗大澡堂，大家都是南方人，還沒經歷過這樣豪邁的場面，都怪難為情的。大家在一起脫衣服，場面曾一度十分尷尬。但過了不久，也便習慣了。一起相約去澡堂，光著身子排隊，雖然沒穿衣服還是能若無其事的聊天。我們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第一次在晚上聊天聊到兩三點，我們聊高考，聊美食，聊自己的經歷，就是在這樣的閑聊中，我們漸漸了解彼此。

我們一起過了在上海的第一個跨年夜。我遠離家鄉，親人朋友都不在身邊，陪伴我的，是這些室友。那天，我們去萬達看了解憂雜貨店，看完後，我們又去吃了火鍋。熱氣騰騰的火鍋湯汁翻滾著，升騰的白霧模糊了每個人的容顏，外面響起了煙花爆竹的聲音，新年的鐘聲也在歡聲笑語中敲響。我們舉杯大聲慶祝：新年快樂！燈光在每個人的眼底都染上了顏色，盈盈笑眼中，充滿著對新的一年的期盼。在這一刻，時光的流動彷彿變慢了，每個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記憶也永遠定格。恍惚間，我已經在上海獨自生活了半年了。這種感覺很熟悉，我初中的時候第一次離開父母的身邊，高中時第一次獨自一人出縣城學習，乃至大學第一次遠離家鄉獨自一人求學，回家的間隔越來越長，每次都會讓我有一種不真實感。寒來暑往，經年流長，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我也不是以前的我。

從火鍋店出來時，已經過了12點了。夜晚的上海仍舊燈火輝煌，街上的行人減少了一些，路上也沒有很多車，僅屬於夜晚的靜謐給魔都披上了迷人的外衣。海風吹過，我髮絲凌亂，大步向前走著。抬頭看天，天空有閃著亮光的飛機飛過，沒有一顆星星。已經是18年了啊。不知道以後在這座城市裡，會有屬於我的一方天空嗎？

我憶起了我們即將分別的那個夜晚。那是期末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大概已經是晚上11點了，我和我的室友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宵夜。這是我做得最快的一個決定。我們點了五斤小龍蝦。伴隨著龍蝦的香味，混合著獨屬於夜晚的清涼，我們剝著龍蝦，吃著土豆，碰著可樂，談論著關於我們的理想。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那些摸不著看不見的未來，伴隨著小龍蝦的美味，消失在了夜色中。虛幻的燈光迷濛，像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夢。

後來啊，我們就搬嘉定去了。我還有工程實踐，還要再在四平這裡住一段時間。這是我，在四平住的最後一個月。算來具體能呆在這個校園裡，其實也只有10天的時間了。

我曾在秋天拾過懸鈴木的落葉，層層疊疊的落葉落在大道上，踩上去，沙沙地響；我曾在冬天觸碰過第一場飛雪，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鵝毛般的大學從空中飄落，銀裝素裹。也曾在春天邂逅滿樹的櫻花，粉紅的花瓣隨風飄落，指尖輕觸，如夢如幻；也曾在夏日聽過聲聲蟬鳴，聒噪入耳，擾人清夢。

四平的夜晚，是安靜的。我曾在夜晚，和室友們，走在校園的路上，放聲歌唱，打鬧嬉戲，好不恣意昂揚。也只有在這樣的夜晚，我才沒有白天的拘謹和約束，才能無所顧忌，開懷大笑，釋放真正的自我。

可是一轉眼，我們都已分別。再無大排檔的熱鬧，再無學三樓下雪球的身影。

可是我還不知道宿舍對面的運籌樓何時建好，百畝園的飯菜是什麼味道。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去了解，去熟悉，去喜歡，卻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去分別。

或許，成長都是身不由己的。我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突然而至的改變，總要經歷的離別，但那一刻真正到來時，還是會不舍，還是會不甘，還是會手足無措。

還是會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孤獨。

於是只能抱著我的狗，坐在陽台上，看著窗外的鐘塔。

放聲痛哭。

——2018年8月15日於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