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博 「無問西東」 ——我寧願相信馬可·波羅來過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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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博 「無問西東」 展到這個月19號就閉展,我寫完這篇也結束這個系列(一共6篇)。接著打算寫 「七夕」 小品文換換口味。如果各位想去國家博物館看這個展可要抓緊時間,不然就華麗麗的錯過啦!
無問西東——從絲綢之路到文藝復興
時間:2018年6月9日——2018年8月19日 地點:中國國家博物館 南7、8展廳 全票:50元 優惠票:20元
上篇寫到 「南海一號」 出水了大量的瓷器,其中就有一批形制、裝飾與 「馬可·波羅」 罐極為相近的德化窯青白釉印花纏枝花卉紋四系罐。可為什麼這個樣式的德化罐是用馬可·波羅來命名?到底有沒有馬可·波羅這個人?還有自問世以來,一直飽受爭議的《馬可·波羅遊記》圍繞他本人到底有沒有來過中國,為什麼會爭論不斷?問題一大堆,剛好借著這次展覽整理一下。
馬可·波羅,13世紀義大利商人與旅行家。據記載17歲的馬可·波羅跟隨父親尼古拉、叔叔馬菲奧沿陸上絲綢之路來到東方,經兩河流域、伊朗高原、帕米爾高原,歷時四年,於1275年到元大都(今北京)。
隨後他在中國遊歷17年,並稱擔任了元朝官員(揚州總管),訪問了當時中國的許多地方,到過雲南和東南沿海地區。
一直到19世紀後期之前,不少歐洲人都認為馬可·波羅本人確實來過中國。包括大航海時代的幾位重要航海家,哥倫布和達伽馬等人,他們人手一本《馬可·波羅遊記》反覆閱讀這部傳奇著作。
中國人知道馬可·波羅和他的遊記是在16世紀時,由著名傳教士利瑪竇第一次向中國的士大夫集團提及。而一直到鴉片戰爭後,由英國人將其及其遊記內容,刊登於中文讀物上。這時中國人才發現,原來歷史上還有一位來元朝做過官的義大利人。
但19世紀後期之後,經過這一個多世紀的反覆論證和研究,馬可·波羅到過中國的這件事遭到許多學者的置疑。如:大英圖書館東方部主任吳芳思博士經多年研究,於1995年出版了一本書《馬可·波羅到過中國嗎?》,站在13世紀義大利的角度質疑馬可·波羅真的是否來華。但也有堅信馬可·波羅來過中國的學者,如:楊志玖先生的《馬可·波羅到過中國》。
該作品描繪了身著水手裝束的馬可·波羅形象,其中加入了公元19世紀人們對他的想像。
《馬可·波羅遊記》中記載:1289年伊兒汗國阿魯渾的元妃去世,阿魯渾派出三位專使來元廷求婚。忽必烈選定闊闊真為元室公主,馬可·波羅趁機向忽必烈大汗請求參與護送任務,在完成使命後,他們可以並順路歸國。1292年春,馬可·波羅隨三位使者護送闊闊真公主從泉州起航出海到伊兒汗國成婚。1295年馬可·波羅一家回到義大利。
1941年楊志玖先生在《經世大典·站赤》中發現一條元代公文,可以證明馬可·波羅送闊闊真公主從海路赴伊兒汗國之事的真實性。記載:至元二十七年(1290)八月 「十七日,尚書阿難答、都事別不花等奏:平章沙不丁上言:『今年三月奉旨,遣兀魯礙、阿必失呵、火者取道馬八兒,往阿魯渾大王位下。同行一百六十人,內九十人已支分例;餘七十人,聞是諸王所贈遺及買得者,乞不給分例口糧。奉旨:勿與之』 」。
這件元代公文涉及江淮行省平章沙不丁向元廷請示三位伊兒汗國使者隨員的口糧供應問題。儘管文中沒直接提到馬可·波羅,但是三位波斯使臣的名字,卻與《馬可·波羅遊記》說伊兒大汗阿魯渾派遣的三位波斯使者Oulatai(兀剌台)、Apousca(阿卜思哈)、Coja(火者)的名字完全相同。他們在馬可·波羅建議下,從海道送闊闊真公主赴伊兒汗國。
這條元代公文的發現,證明了馬可·波羅確有其人,同時證明其來華的真實性。
等他們1292年年底抵達伊兒汗國時,阿魯渾已經於1291年去世,阿魯渾的弟弟海合都在位,闊闊真公主與阿魯渾之子合贊成婚,後來合贊1295年奪取伊兒汗國汗位,立伊斯蘭為國教。當然這個是後話了。
在馬可·波羅一家隨三位伊兒汗國使者送闊闊真公主去伊兒汗國時,忽必烈賞賜給他們三枚乘驛金牌,使他們可以利用元朝驛站從中國順利到達伊兒汗國。
此頁描繪忽必列汗命令一位元廷官員為尼古拉和馬菲奧賜予金牌的場景,內蒙古興安盟科右前旗索倫鎮曾出土過類似金質牌符。在此抄本插圖中,畫師依據遊記內容,通過想像繪製了這種金牌,但在尺寸卻在一定程度上接近原物。
這三枚金牌原來由馬可·波羅的叔叔馬菲奧保管。馬可·波羅後來借走了一枚,但一直沒有歸還。1310年馬菲奧臨終前立下遺囑,讓他的子孫追討。三枚金牌原來存放在威尼斯聖羅倫佐教堂中,可惜迄今是下落不明。
除《經世大典·站赤》之外,目前還有兩個物證可以證明馬可·波羅確有此人,並且來華的真實性。一是威尼斯聖馬可教堂藏馬可·波羅罐,二是威尼斯聖馬可圖書館藏三件波羅家族羊皮遺囑,而這些器物原來都保存在威尼斯聖羅倫佐教堂中。(馬可·波羅於1324年1月9日去世後有遺囑,安葬在威尼斯聖羅倫佐教堂的波羅家族墓地中。)可惜1580年——1616年之間,教堂大規模重建,教堂內古墓全部遷往他處,從此馬可·波羅墓便下落不明。
這件就是最早收藏於威尼斯聖馬可教堂藏的馬可·波羅罐,是不是和前面 「南海一號」 出水的瓷罐很相似。因為此罐是由馬可·波羅帶回,所以就用了他的名字命名。
「馬可·波羅」 罐產自福建德化窯。胎體較厚,施白釉,器身裝飾蕉葉、纏枝花卉等四層印花紋,罐底未施釉。從和 「南海一號」 沉船中的德化窯青白瓷罐相比,南宋時期瓷罐外壁為三排花紋,而 「馬可·波羅」 罐外壁為四排花紋,燒造年代應該為元代初年。
在《馬可·波羅遊記》中有專門介紹德化白瓷及其燒造過程。文中記載:「刺桐城(指泉州)附近有一別城,名稱迪雲州(Tiunguy,指德化的音譯),製造碗及磁器,既多且美。除此港外,他港皆不制此物,購價甚賤。此迪雲州城,特有一種語言。大汗在此崇迦(Concha)國中徵收課稅甚巨,且逾於行在國(指杭州)。此城除製造磁質之碗盤外,別無其他事足述。制磁之法,先在石礦取一種土,暴之風雨太陽之下三四十年。其土在此時間中成為細土,然後可造上述器皿,上加以色,隨意所欲,旋置窯中燒之。先人積土,只有子侄可用。此城之中磁市甚多,物搦齊亞(即威尼斯)錢一枚,不難購取八盤。」
除了這些,馬可·波羅還在遺囑中提到一位東行時被他帶回威尼斯名叫 「彼得羅」 的蒙古韃靼僕人。遺囑上寫到:「請給韃靼僕人彼得羅以自由,付給他100里拉小錢幣,以及他的勞動所得。」
同時在馬可·波羅去世時的財產清單上記錄了留給其女凡蒂娜的財產,其中與東方相關者包括:一件韃靼絲綢袍子、一件罟罟冠、三塊中國絲綢、一件裝有動物長毛的小袋、一件「納石失」長袍、以及一塊金牌。
馬可·波羅在遺囑中還提到,他的住宅位於威尼斯聖約翰·克里斯多姆堂區。
馬可波羅每次提及蒙古大汗的稅收動輒以百萬計,又因為馬可·波羅一行人所收藏無數的奇珍異寶(傳說中包括絲綢、寶石、罟罟冠、口琴、風箏、麵條等等。)也價值百萬,生前被威尼斯人戲稱為 「百萬先生」 。因此後人在馬可·波羅故居外牆寫了許多義大利文DelMilion(百萬)標牌。在修繕故居對面的古代劇場時還發現了一些中國瓷片。
以上這些證據,我們可以確信馬可·波羅確有其人。但是他本人真的來過中國嗎?
該抄本是義大利威尼斯保存的一批《馬可·波羅遊記》文本的最早來源。
該插圖抄本由法王路易六世的叔叔、勃艮第公爵 「大膽的」 約翰委託繪製,是存世的《馬可·波羅遊記》抄本中插圖最為豐富而精美的,體現了典型的哥特式風格。插圖依據遊記描繪了馬可·波羅與其叔、父的東方之旅。
回到義大利三年後,在1298年威尼斯共和國和熱那亞共和國的戰爭中被俘虜的馬可·波羅無可避免的被熱那亞人丟進監獄。而《馬可·波羅遊記》就是在這裡,通過馬可·波羅口述大量他在東方最富有的國家——中國的見聞,來自比薩的獄友魯斯梯謙(詩人、小說家)用普羅旺斯語潤色加工記錄並且最後出版。
遊記中馬可·波羅自稱在1275年抵達了元大都(今北京)並在元朝中央和地方任職多年,可中國的史書和地方志上均未記載提及此人此事,這是不是很奇怪。要知道在馬可·波羅身處的時代,往來於歐洲和中國之間的傳教士和商人人數豈止百人。如:法國國王派大使盧布魯克造訪蒙古帝國,尋求雙方結盟。他的《盧布魯克東行記》詳細記錄了全部過程;和馬可·波羅同時期來華的安德魯·佩魯賈任泉州第三任主教,發現了他的墓碑得到證實。
更匪夷所思的是馬可·波羅是個不通文墨,近乎文盲的人。(所以他才會口述讓獄友魯斯梯謙記錄下這本《馬可·波羅遊記》)試想就算元朝朝廷不需要一個懂漢文、漢語的官吏,但至少也需要知曉諸如蒙古、阿拉伯或者波斯當時通行亞洲地區語言、文字的人吧。況且如他所說在元朝中央和地方任職多年,可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何以擔任職務呢?
從《馬可·波羅遊記》所收錄的旅途見聞來看,內容誇大荒誕甚至神話一般的描述。破綻多到數不勝數,除了沒有見到長城,在襄陽獻炮(因為襄陽城破時是在1273年,當時馬可·波羅一家還在東行的路上呢)還有隻字未提的筷子、茶葉、漢字、印刷術,婦女纏足、用鸕鶿捕魚等等。如果說是馬可·波羅記性太差,又喜歡誇大其詞,而魯斯梯謙在記錄時添加了自己的理解,藝術加工之外。還有一種最有可能的情況,馬可·波羅並沒有來過中國。
他只不過在亞洲長期經商期間,獲得了不少當時的東方信息。比如:許多中國地名用的都是波斯叫法,很有可能馬可·波羅在中亞的伊斯蘭國家生活過。這也是為什麼他能熟悉絲綢之路上一些重要地段和隘口,也知道蒙古公主闊闊真從海路赴伊兒汗國之事,而從留給其女凡蒂娜財產中的物品來看也並非需在中國本土才能購買到。還有,他帶回去的僕人 「彼得羅」 是蒙古韃靼人。。。等等。
不過,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來過中國,在《馬可·波羅遊記》中對杭州城的描寫篇幅佔到整本書的十五分之一(單是對城市本身的描寫篇幅之大甚至超過了元大都),並稱讚我的家鄉 「 這座城市的莊嚴和秀麗,堪為世界其它城市之冠 」。
所以,我寧願相信馬可·波羅來過中國!
「城中有一大湖,周圍廣有三十里,沿湖有極美之宮殿,同壯麗之邸舍,並為城中貴人所有。亦有偶像教徒之廟宇甚多。湖之中央有二島,各島上有一壯麗宮室,形類帝宮。」
「此湖上有大小船隻甚眾,以供遊樂。每舟容十人、十五人或二十人以上。舟中饒有桌椅及應接必需之一切器皿。。。舟頂以下,與夫四壁,懸掛各色畫圖。兩旁有窗可隨意啟閉,由是舟中席上之人,可觀四面種種風景。地上之賞心樂事,誠無有過於此游湖之事者也,蓋在舟中可矚城中全景,無數宮殿、廟觀、園囿、樹木,一覽無餘。 」 他很感嘆地說:「蕩漾在湖上的那種樂趣,確實勝過陸地上的任何行樂。」
西方在16世紀有一種以人體或動物的形象來繪製的地圖,這幅繪製於1581年的 「飛馬亞洲」 地圖最早見於海因里赫·布恩丁編繪的《旅程聖跡》。「馬首是小亞細亞,後頷是亞美尼亞,頸部是西亞,右翼是斯基泰,左翼是韃靼,從後腰到右後腿是印度,左後腿是馬來半島……」 也許就是受到馬可·波羅的影響,杭州一度成了當時西方人眼中中國的代表。表示中國的馬尾部分只標出了Quinsay(杭州)一詞。
如果你覺得文章不夠過癮,還可以看看美劇《馬可·波羅》第一季和第二季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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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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