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殺人路口,趕路人的最後目的地|關越檔案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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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越的第2篇異常體檔案
記錄於2013年10月
全文9221字,閱讀約需15分鐘
|一|
文| @芒果
大家好,我是關越。
2013年我從燕郊接了一趟活準備連夜回北京城區,在途中遇到過這麼一件離奇的事情。說到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和我一起經歷這件事的一個人,他叫老許。
老許山東人,那年四十五歲。我認識他時,他已經在北京周邊跑車跑了二十年。
北京經常跑車的人都知道,燕郊口那兒有個小型的休息站,來往的司機可以在那兒稍作修整。說是休息站,其實也就是兩個小館子和一間破賓館湊起來的小聚落。條件不咋的,但勝在方便。
我整天沒吃一口飯,眼看著時間不早了,便在休息站那兒落了腳打算找點兒吃的。老許當時就坐在我旁邊,正哧溜哧溜吃著一大碗牛肉麵。興許是他吃的過於狂野,我不由得側目多看了幾眼。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老許把嘴一抹,從上衣口袋裡抽出癟癟的半包長白山,在桌面敲出幾根來,問我:「來一根?」
他咧開嘴笑著,在臉上擠出一堆褶子,笑容里似乎還有一絲討好的意味。
我不怎麼接生人的煙,但架不住他熱情邀請。
待我接過煙,老許問我上哪兒去?我說回趟城區。他剎時把頭湊過來低聲道:「能不能順路帶我一程?」
我楞了一下,剛想回絕又看到手裡燃著的長白山,心中有些無奈,只能問道:「你自己沒車么?」
「我就是要去取車的!」
「去哪兒取車?」
他沒說話,反而從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翻開,裡面是十幾張照片。我接過來仔細一看,不由得有些懷疑這人是不是想耍我。
這些照片無一例外,全是他媽的紅綠燈。
「老哥,什麼意思?」我有些不開心。
「這兒!我要去這兒!我車停這兒了!」老許手指在桌上連點,指著其中一張照片上的路牌。路牌拍的不算清晰,但還是能依稀認出名字。
「西九路十字路口?」
他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一種讓我不太舒服的狂熱表情。
「我可以給你錢。五百。」
後來不少日子過去,我依舊有些後悔那天一時就被錢財迷了心竅。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會甩開他的長白山上車離開,離他越遠越好。
|二|
從燕郊回北京我走的是102國道。從國道下來,已經是凌晨一點。
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車前燈勉強將我眼前的黑暗摳開兩塊,時不時有紅綠燈從燈光的縫隙中一閃而逝,我這才反應過來,開了這麼久,我似乎還沒遇到過別的車。
102國道是華北與東北地區重要的一條交通線路之一,從國道下來就已經在北京市的範圍內,平素絕對不可能一輛車都沒有。像今晚這種情況,屬實有點罕見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開夜車,但我就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搖下車窗,讓夜風灌入,順手點了根煙,打算放鬆一下大腦。
北京的秋天冷得早,這才十月底,風裡已經帶著涼意。煙沒起作用,莫名其妙的寂靜反而讓我焦慮起來。
老許完全沒把自己當成外人,上了車後就直接打起了瞌睡。整段路程靜的我幾乎以為是我一個人在車上。
我擰了擰電台的旋鈕,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從揚聲器傳出來,好容易才擰到一個深夜電台,播放的卻是AC/DC的地獄公路。激昂的搖滾樂在寧靜中顯得格外突兀,我一個激靈,直接把電台關了。
我彈開煙屁股,緊了緊油門。
麵包車剛提速,我就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引擎聲。一開始這股聲音和麵包車提速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我沒分辨出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後視鏡里兩盞明晃晃的車頭燈已經從拐角拐了出來。
是一輛大卡。
看到有車出現,我心裡鬆了口氣。壓抑感也頓時輕了許多。那輛大卡打了打雙閃,並不斷駛近,看那個意思是想超車。我打了個右轉向,一邊將車往右偏,腳下油門鬆開,示意他可以先過。我這人開車不愛爭搶,只要不觸及底線咋樣都行。興許這司機在趕個急活兒,萍水相逢讓個道無傷大雅。
大卡車頭輕輕一扭,眨眼間就超了我的車。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朝駕駛室督了一眼,司機沒關窗,但卡車的駕駛室偏高,加上裡面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我也沒在意,繼續將速度降下來,打算跟大卡拉開一段距離。
但讓我奇怪的是,大卡超我的車後並沒有甩開我的意思,反而也將速度壓了下來,就這麼在我前面四五米處不緊不慢地開著。
我一開始沒在意,以為只是剛好同路,直到經過兩三個十字路口後,大卡還是悠閑地吊在面前,時不時朝我打打雙閃,我才反應過來,合著這孫子是在堵我。
這他媽就很有意思了。我這夜路開的這麼沉悶,正愁沒什麼刺激來清醒清醒,這大卡自己送上門來,我沒理由放過。
我雖說開的只是一輛破麵包車,但對自己的車技還是有點自信的,正常情況下大卡車是無論如何都沒小型車靈活的。
我一踩油門反向盤一轉從他旁邊插了過去準備超車,大卡還是慢悠悠地開著,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在我幾乎跟他平行的時候,大卡突然朝我這邊猛打了一下方向盤,碩大的車頭瞬間朝我壓了過來。我大吃一驚,趕緊踩了一腳油門。大卡的車頭和我擦肩而過,像一條笨重的蛇扭了扭,這才停了下來。
「我操!」我直接罵了出來。
如果說一直攔著我是惡趣味我還能理解,但這惡意別車幾乎就是不要命了。我這人別的什麼都好,就是受不了有孫子別我車。更別提這孫子已經攔我攔了大半條路。
今晚這車本來就開的憋屈,現在再來這麼一出,我根本忍不了,心裡邪火直冒。我看了一眼老許,他被我的剎車晃得頭歪向了另外一邊,但看他的樣子竟然還是睡得很死,我在那一刻竟然心生了一絲無奈。本想著多個人能壯壯聲威,現在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我直接抽出棒球棒摔門下車朝大卡走去。大卡停的姿勢有點詭異,整輛車幾乎橫過來擋在了馬路中央,駕駛室在另一邊。
我從車頭繞了過去,一邊緊緊盯著駕駛室的動靜。車門緊閉著,司機絲毫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怎麼開車的!給老子滾下來!」我大喝道。
俗話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在外摸爬滾打多年,從不主動跟人起衝突,但到了該狠的時候我一定不會慫。我跳上駕駛室拉開車門伸手就要去揪他出來。
「有種別車就別做王八!滾……」
我話說一半硬生生噎住了,猶如有人當頭朝我潑了一盆冷水。駕駛室里沒有人,什麼都沒有。
那剛剛,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別我的車?
我心臟猛地一揪,跳下車就想回去。誰知一轉身就被一片紅光晃得眼暈。
|三|
我定睛一看,這才注意到那是不遠處紅綠燈上紅燈的光芒。不知怎的,老許拍的那些照片突然浮現在我眼前,我整個人僵在原地,緩緩看了眼紅綠燈下的路牌。
閃爍的紅色燈光下,牌匾上六個大字清清楚楚——西九十字路口。
而在牌匾下,一個奇怪的黑影正蜷縮在那兒,不停地蠕動著。
直覺告訴我這時候應該跑,我也確實不是會作死的人。但在看到黑影的那一刻,我卻怎麼都邁不開腳。
我死死地盯著他,握著棒球棒的手用力到指甲都快陷進了肉里。紅燈還在不停閃爍著,黑影在燈下忽明忽暗,我隱約看見他身上好像穿著衣服。
是人?是人的話事情就好解決多了,這表明事情的發展還沒超出我能掌控的範圍。
人就是這樣,處於未知狀況時總會下意識從自己的認知里尋找解釋,卻不願相信眼前的事情自己可能根本解決不了。我也不能免俗。我緊了緊手中的棒球棒,心裡頓時有了些許安全感。
「那邊的?你是誰?」我朝那黑影喊了一句。
四周太過安靜,我這一嗓子傳出了很遠,還帶著輕微的迴音。那個黑影一頓,明顯是聽到了我的喊聲。緊接著我看到他以一種極慢的速度站了起來,又緩緩轉過身來。
我看得分明,確實是個人影,只是他的頭低著,臉埋在陰影中,我看不清他的臉。人影就這麼和我對站著,也不動。我心裡又開始發憷了,棒球棒帶來的安全感在這一刻不翼而飛。
「這大卡是你開的?」我硬著頭皮又問了一句,將球棒護在身前,腳步悄悄往後移。
人影沒有回應。我正想拔腿就走,毫無預兆的,他忽然躬身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朝我狂奔而來。那看起來不像是正常人奔跑該有的樣子,反倒是像野獸。
△模糊的黑影,向我狂奔而來
我頭皮一炸,球棒也拿不住了,回頭就跑。但情急之下我早卻忘了身後就是大卡,這一回頭我直接一頭撞在了大卡駕駛室的邊沿上。我還沒緩過神來,右肩已經一沉。
輕微的呼吸聲在我耳旁響起,我能感覺得到那個人就在我身後。我冷汗唰地滑了下來,大腦一片空白。我一咬牙,反手一棒子就要砸過去。那個人一把將我的球棒拍開,隨即狠狠把我摁在車門上,我的鼻子一熱,鼻血直接飆了出來。
「你他媽放開老子!」我大吼一聲,一邊拚命掙扎。
鼻樑的劇痛把我的狠勁徹底激發了出來,我當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寧死不做窩囊鬼!
「噓!別動!它知道了!」那個人終於開口,聲音急促低沉,卻莫名的熟悉。
「老許?」我愣住了。
「我這是在救你!」老許低聲說道。
「你他媽救什麼呢!你不是在車上睡覺嗎?這他媽就是你的車?」
「對不起,連累了你!我只是想試試……」
「試他媽什麼試!老子真是信了邪才會陪你瘋!放開老子!」
我掙脫開老許,正想跟他好好理論一番。抬頭一看,直接嚇得我背緊緊貼上車門。眼前這人穿著老許的衣服,臉卻光滑平整,別說五官,連個毛孔都沒有。
「老許」好似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還在絮絮叨叨。他明明沒有嘴巴,可聲音卻依舊從那張什麼都沒有的臉上傳了出來。
我再也受不了這麼詭異的刺激,大吼一聲拼了命地往麵包車跑去。
「老許!老許!」我連聲大吼著老許,心裡帶著一絲期望能看到那個滿臉褶子的男人依舊在我車上睡覺。但是沒有,我的車上此時空無一人,老許就像突然蒸發了一般,只留下我背後那個穿著他衣服的奇怪東西。
我上車的時候,「老許」還站在原地,臉對著車門,依舊絮絮叨叨個不停。
我寒意直往腦門沖,油門踩到底,掉了個頭往國道收費站的方向開去。我就這麼踩了十分鐘油門,眼睛一直死死盯著前方。
印象中不知道過了幾個紅綠燈,我才緩過神來。今晚發生的事情實在過於詭異,可以說是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我大腦亂成一團麻,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我鬆開油門,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點上,靠在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無意中瞟了一眼窗外。
一個紅綠燈一掠而過,我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去國道的路上沒有這麼多紅綠燈啊,我這是過了第幾個了?手機早就沒電關機,我根本不知道時間,但就這麼一段路,怎麼可能開了那麼久還沒到收費站?
我再也沒心思抽煙,整個人趴在車頭,仔細觀察起了外面的情況。
黑暗依舊沒有散去,遠處只有一個綠瑩瑩的光點漂浮在半空中,像一隻綠色的燈籠。
我眯著眼睛,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腳懸在剎車上準備情況不對隨時掉頭走人。光點越來越近,一根細長的柱狀物從黑暗中探出身來,銜接在了漂浮的綠色光點上。
還是一個亮著綠燈的紅綠燈。
「不對,絕對不對……」我喃喃自語,心卻直往下沉。
我又踩著油門,將時速提到了接近100。然後我就看到了我二十多年來都沒見過的詭異光景——在車子高速狂奔下,一個又一個的紅綠燈從我眼前飛速閃過,而且清一色全是綠燈。綠色在很多地方代表安全,代表通行。但此刻在我看來,那一抹始終漂浮在我前方的綠色卻是那麼令我膽寒。
我索性在又一次經過路口的時候稍微放緩了速度,朝著紅綠燈下的車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這兒還是西九十字路口。
鬼打牆?這場景我曾經在恐怖故事裡聽過,卻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自遇上。
我擰動電台,拿出對講機調著頻道,嘗試著一切能跟外界溝通的方法。
電台與對講機傳出來沙啞的電流聲讓我絕望,我腳還踩著油門沒松,一遍一遍的從西九十字路口衝過去,又一次一次的回來。
我心裡忽然湧上一股悔意,老許不正常,真的不正常。常人誰會把車放在十字路口,常人誰會隨身帶著十幾張紅綠燈的照片……
他這麼做到底出於什麼目的?那個跟我發生爭執的無臉人,到底又是不是他?
想到這兒,我突然記起剛剛「老許」的大卡也是橫在十字路口的,而我在這兒至少來來回回已經開了十幾次,卻好像再也沒有見到他的車,就連他的人都沒見著……
|四|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車子的儀錶盤上代表油量的標誌已經亮起紅燈,我這才記起從休息站出來時,油就已經沒有多少了。
「媽的!真是神經病!」
我砸了幾下方向盤,一整晚各種積攢著的情緒終於被沒油這件事徹底壓垮了。
人一當瀕臨崩潰,往往會依據本性做出幾種不同的選擇。軟弱的人會大哭,悲觀的人會等死,暴躁的人會瘋狂…
而我,我會選擇掙扎到死。我一咬牙踩下剎車,麵包車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停在了路牌面前。
我拉開車門,將棒球棒握在手裡,走到十字路口的中央。
「別他媽遮遮掩掩的裝神弄鬼!有種給老子滾出來!」
「你要困老子在這兒困到什麼時候!」
「老許!滾出來!」
如果此刻真的有人在掌控全局窺視著我,那我看起來一定像一個滑稽的小丑。我的聲音傳出了很遠,但除了迴音外,我沒得到任何回應。我一棒子砸在了紅綠燈上,將鐵制的燈柱砸出一個小小的凹槽。
「紅綠燈是嗎?拍照是嗎?老子這就把紅綠燈砸了!我看你還怎麼裝!」
我說著,卻忽然發現那紅綠燈飛快地閃爍起來,紅黃綠三種顏色不斷飛快變換著,好像被我一棒子敲短路了一般。我被這怪異的景象嚇得愣了一下,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已經顧不得許多。我掄圓了棒子,又狠狠地砸在了凹槽上。
紅綠燈彷彿有感應一般,整個燈面猛地一閃,徹底黯淡了下去。我喘著粗氣,拿不準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這時,一陣粗重的怒吼從我面前的黑暗裡傳來,像是隱忍了很久,要擇人而噬的野獸。
兩盞銅鈴般的燈芒刺破黑暗,晃得我眼花。
是那輛失蹤的大卡,而駕駛座上赫然就是老許。
老許這次有了臉,但借著車前燈的光芒我能清楚地看見他猙獰的表情。
我下意識就想往麵包車跑去,卻發現我為了砸紅綠燈已經和麵包車離了有一段距離。
大卡發出低沉的怒吼,朝我逼近著。
我只是退後幾步就撞到了紅綠燈的燈柱上。
我回頭往上望去,此刻紅綠燈又重新亮了起來,三個燈都是鮮血般的紅。
我正想往紅綠燈旁邊撤去,卻看到四周不知何時全變成了深淵,只剩下我腳下方方正正的路口。
這個路口此刻就像一座孤獨的高塔,在這座高塔上,我被老許的大卡逼到了絕路。
「老許!冷靜點!」我抱著最後的希望大吼道。
老許嘴巴張開,好像在說著什麼,但是我聽不清,大卡的引擎聲越來越大。
我看到老許搖下窗戶,探出頭來。
大卡已經開始加速朝我碾來。
「躲開!」老許同樣大吼道。
什麼?我微愣。躲開?四周都是深淵,我躲哪兒?
「躲開!!相信我!!」
我盯著眼前碾過來的大卡,又回頭望了望深不見底的深淵,咬了咬牙,還是瞬間做了選擇。
「操!」我還是信了他,往旁邊閉眼一撲。
在我身後,大卡呼嘯而過,狠狠撞在了紅綠燈上。
而我只覺得自己在深淵中越跌越快,很快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五|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頭頂稀疏的星空。
繼而有兩三個人影印入我的眼帘,嘈雜的聲音充斥我的耳朵。
我頭疼得像要裂開,掙扎著要起身,很快便有兩三隻手攙扶著我讓我坐了起來。視線慢慢恢復正常,我這才看清眼前的場景。 眼前是數不盡的人,還有橫七豎八停著的救護車,警車,小轎車。
「他醒了!」有個女人在我耳邊大聲叫道。
我晃了晃腦袋,依舊搞不清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情。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我抬頭,是兩個警察。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警察蹲下來,朝我笑了一下說道:「醒了?有沒有覺得自己哪兒不舒服?」我茫然地搖搖頭。
「那你記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紅綠燈,鬼打牆,無臉人,孤獨的路口,逼近的大卡……還有,老許。我一個激靈,腦子清醒了過來,剛想開口,又忽然頓住了。我實在不知道,今晚的事情要怎麼開口才能讓別人相信我。
另一個聽聲音比較年輕的警察呵斥了一句:「問你話呢!」
我抬頭略帶不爽的瞟了他一眼,年輕警察眼看就要發作,卻被旁邊的老警察摁了下來。
老警察擺擺手讓年輕警察走開,這才笑著對我說道:「同志,你不要擔心,我們就是詢問一下情況。」
我沉吟了一下,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真不記得你發生了何事?」
「我只記得我在趕路,剛從國道下來,後面的……」
今晚發生的事情又穿花過葉般在我腦海中閃過。
「後面的我忘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警官大哥?」
老警察仔細看了我幾眼,才嘆了口氣說:「車禍,今年第五起了,但這次好像比較嚴重。」
老警察說著指了指身後,我探頭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輛大卡撞在了紅綠燈上,整個車頭幾乎要被燈柱劈成兩半,全部都撞爛了。而車廂就這麼翻了九十度倒扣在馬路邊的綠化草坪上,翻起了一大片草皮,泥土和大卡零件散落了一地。受損最嚴重的車頭已經看不出原型,駕駛室損毀得尤其嚴重。光看就能看得出撞上去的時候大卡速度有多高。
但反觀紅綠燈,卻僅僅只是燈柱彎折,我看過去的時候,它甚至還在閃著綠光。
看到這個綠光我心裡又是一顫。老警察看我一臉慘白的表情,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似是安慰。
「司機呢?」我問。
「司機?你們認識?」老警察沒有回答,反而是反問道。
「認識啊,但是我們認識不久,他到底怎麼樣了?」
「司機沒事,據說是撞車的時候自己跳下來了,但是他說的話挺有趣的……」
「什麼話?」
「他說自己連累了你。」老警察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他呢?」
「已經被送去醫院了,如果你倆是朋友的話那就好辦了,你先跟我回去做個筆錄吧。對了,你的車因為出現在事發現場,我們暫時扣了檢查一下,檢查完會交還給你,你放心。有帶駕駛證吧?」
「有。」我有些無奈地看了老警察一眼,點點頭。
不到半年進了兩次警察局,我這到底走的什麼狗屎運。
|六|
再次見到老許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了我的號碼,打了個電話約我去公園見面。
去之前,我有過一絲猶豫,但因為是在大白天,加之我心裡真的有不少疑問,咬牙之下我還是決定赴約。
十字路口那件事在三天里不斷在我夢裡重演,我也在業餘時間,查閱了大量的資料。這一查不要緊,我這才發現,原來這個路口從零八年九月翻修後,短短五年內就發生了大小十數起車禍。
而且其中最為嚴重的便是零九年發生的一起大學生飆車族和轎車相撞的車禍事故。事故結果直接導致兩名大學生當場死亡,轎車車主重傷。
雖然事件依舊有重重疑點,包括監控失蹤,路人證詞不一致等情況,但警方依舊判定大學生這邊全責。
「那裡面其中一名學生,許言。如果我沒猜錯,他是你的兒子,對嗎?」我坐在老許旁邊問道。
老許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他轉過頭盯著我,表情苦澀。
「對。」半晌,他才輕輕點頭。
「他們判我孩子全責,可是我不信。言言是個好孩子,他來北京是好好學習來的,怎麼可能飆車。那天他是要跟同學來找我的……怎麼會去飆車?我不信啊,我一直上訪,我搜集了各種證據試圖翻案,但是無論誰都不理我,他們不肯為一個已經塵埃落定的案子翻案,他們不肯費這個麻煩……」
老許說著,突然抬起頭,雙眼布滿血絲,盯著我說道:「那你告訴我!誰又來為言言討回公道?」
我被這麼一番話噎住了,所有疑惑全然壓在了嘴裡,說不出話來。
「我下了決心,他們不肯幫我,我就自己調查!我在北京跑了這麼多年車,也攢了一點人脈,我不信我查不出個所以然……可是你能懂那種感覺嗎?這事情我越查越蹊蹺……」
「怎麼個蹊蹺法兒?」我心提了起來。
「我幾乎找到了那天在現場的路人,他們跟我說,當時我兒子是看到綠燈才走的,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另幾個路人,堅持說那天看到的是紅燈。」
我心裡一涼,那個綠油油的燈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這幾年西九路發生了不少車禍,我都留了個心眼去查了查,你知道嗎?這種紅綠燈的矛盾,在每一出車禍現場都有發生。如果單只是言言那一次,我大可以認為是有人做偽證,這個倒也不難證明,靠時間總有辦法的。可是我絕望的是,這些看似不可思議的言論卻出現的越來越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真的……」
老許說著,又看了我一眼,他看起來好像瞬間老了十幾歲,眼淚從他渾濁的眼睛裡溢出,看得我有些心疼。
「你要我怎麼說服別人相信說,是這紅綠燈害死了言言?」
老許低著頭,雙肩聳動著,啜泣聲越來越重,我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良久,老許抬起頭,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問道:「有煙么?」
我掏出一根煙遞給他。
「那我那天遇到的,又是怎麼回事?」
「說起這個……」老許吸了一口煙,「是我連累了你。」
「連累我?」
「其實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西九路遇到過幻覺。」老許沒有正面回答。
「你說那是幻覺?」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解釋嗎?」
「我這些天確實調查過,但即使真的是幻覺,問題是在此之前還沒有人像我一樣出現過那麼離奇的情況啊……」
「關於這個,我發現了一個規律,不太對,你且聽著。既多次經過西九路的人,幻覺會依次遞增。」
看到我略顯獃滯的表情,老許慘然一笑:「你知道我遇到過幾次鬼打牆了嗎?我只是想試試如果跟一個從未經過的人同行,情況會不會有所好轉。對不起,害你擔驚受怕了。」
「你這他媽未免也太神神叨叨了吧?」
「除了這個方法,我已經找不到說服自己的理由了。」
「不是,老許,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你為什麼還要一次次的過去呢?」
「你知道嗎,那天是言言的生日,我只是想再多陪陪他。」
老許說出這句話時,表情已經沒有剛剛激動,但我分明能從他眼神里看出徹骨的悲傷和蒼涼。
那天臨走前,老許又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嗎?」他說。
「什麼?」
「你抽煙的樣子很像言言。謝謝你肯來見我。」
他說完這句話,就消失在了北京的涼秋中。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老許。
|七|
我在公園抽了兩三根煙,才讓自己的情緒緩過來,然後打了個車去警局拿車。麵包車還跟三天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我坐在車上,腦子裡不斷回蕩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自己事後想起來都覺得難以置信。
這件事老許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我在那三天里翻找資料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網頁。
那個網頁說這世界上有不少人對光敏感,有些人表現為光過敏,有些人則更為嚴重,表現為光致幻。末尾還貼出了鏈接,我點開,發現裡面是光敏感的人致幻測試視頻,一個人坐在屏幕前,屏幕上不停閃爍著三原色。受測試者後來反饋,自己看到了氣球。
看到那段視頻時我眼前又浮現出了老許的面孔,還有那花花綠綠閃爍的紅綠燈。或許鬼打牆只是因為老許在我車上。也許看到嚴重幻覺的本該是他,而不是我。
或許這一切其實就是一場巧合的幻覺,那紅綠燈只是壞了,進了水或電線短路,只因人心補充了太多的故事。
我也只能這麼想了,套用老許的一句話來說,我已經找不到別的說服自己的理由了。
警察拍了拍我的車窗,示意我能走了。
我狠狠甩甩腦袋,把這些事情拋到腦後,開始擔憂起要怎麼將失去的信譽補回來這件麻煩事兒。
即使遇到的事情再離奇,也總歸告一段落了,該掙錢還是得掙錢。
畢竟真要我在窮和神神鬼鬼中做個選擇的話,對不起,我怕窮。
我擰下鑰匙,發動了汽車。
「叮」「叮」「叮」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麵包車裡。我下意識朝儀錶盤瞥了一眼,整個人卻愣住了。
儀錶盤上油量的紅燈微微閃爍。
這車從三天前,就沒油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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