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西遊記中記——23.黃風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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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風怪是取經團隊離開大唐後遇到的第二個妖怪，這時候，沙僧還沒有加入取經團隊。黃風怪割據黃風嶺，他本人出身西天佛教政治勢力，並不是熊羆怪那樣的草根，他手下兵強馬壯，勢力非同小可。有一點需要說明，取經團隊離開大唐之後，黃風怪集團是第一個活捉唐僧的妖怪集團，是第一個讓孫悟空受傷的妖怪集團，是第一個有意吃唐僧肉的妖怪集團。但是，黃風怪對唐僧肉的態度是複雜的，他想吃，卻又不敢吃。為什麼會這樣呢？這一切都與黃風怪背後的更宏大層面的鬥爭與博弈有關。

先得從黃風怪的出身說起。黃風怪本是靈山黃毛貂鼠，偷吃了琉璃盞內的清油，導致燈光黑暗，於是畏罪潛逃，但很快就落網。如來認為黃風怪罪不至死，於是赦免了他，並讓一位神秘的靈吉菩薩在兩千里外的小須彌山監視他，如果黃風怪敢殺生，就立刻押赴靈山。為了對付黃風怪的大風，如來給了靈吉菩薩一柄飛龍寶杖和一顆定風丹。靈吉菩薩非常神秘，他以後還有一次精彩出場，對於這個人及其背後的佛教政治勢力陰謀，留待以後進行分析，此處賣個關子，暫不多講。但是，對於黃風怪這個罪犯，如來竟然如此寬宏大量，鎖定其行蹤後，武斷的認為其罪不至死，沒有審訊，甚至沒有抓回靈山，而是就地監外執行，就地放養，僅僅留下一句不準殺生的警告，在兩千里外形同虛設的安插了一個神秘人進行遠程監督。僅僅為了一隻嚙齒動物，如來竟然專門配置了一尊菩薩去監視，不用想也知道這裡面藏有貓膩。黃風怪在當地殺生作孽，吃人吃動物，可是靈吉菩薩並沒有對其進行制裁，如來也沒有把他抓回去。可見，靈吉菩薩雖然名義上是鎮壓黃風怪，不許他傷生造孽，但是他對黃風怪的行止並不了解，或者說並不關心，他在黃風怪身邊也沒有安插什麼耳目，甚至他連黃風怪抓了唐僧都不知道。可見，靈吉菩薩的目標並不是黃風怪，這就擺明了有貓膩。至於靈吉菩薩的目標是誰，暫且按下不表，以後再說。

靈吉菩薩的問題暫且拋開一邊，回過頭來還看黃風怪。如來為什麼把黃風怪安置在黃風嶺，他有什麼動機呢？首先，必須指出的是，黃風怪並不針對唐僧師徒，他最初也無意要吃唐僧肉。唐僧落到黃風怪的手裡，純粹是因為虎先鋒自作主張，與黃風怪無關。因此，黃風怪在此處活動是別有目的的。什麼目的呢？先看看黃風嶺的地緣格局。

黃風嶺地處浮屠山以西，流沙河以東，縱橫八百里，地形很險要。在取經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西方的佛教政治勢力高層多次收到過幾乎同樣內容的報告，其內容和頻率，令佛教政治勢力毛骨悚然，非常不安。這些報告的大致內容都是說，東方佛教徒自發的若干次西天取經項目，均在流沙河東岸折戟，取經人走到流沙河附近就再無音訊了，先後有過九個大和尚在流沙河一帶神秘失蹤，他們很可能都凶多吉少了。也就是說，在流沙河一帶出現了一支反佛教政治勢力的恐怖主義武裝力量，東方的佛教政治勢力分子無力戰勝這個恐怖主義組織。遠在西天的佛教政治勢力知道，事發地點遠在火焰山以東，在非常遙遠的東方，那裡不是佛教政治勢力的地盤，佛教政治勢力鞭長莫及；但是，佛教政治勢力不能坐視不管，雖然不能派兵去殲滅流沙河中的恐怖組織，但他們必須要設法保護東方的佛教政治勢力分子。為此，佛教政治勢力需要在流沙河東部安置一伙人，由他們來保護東方佛教分子。佛教政治勢力選擇了黃風嶺，因為那裡屬於佛教宗教文化圈，比如，嶺東的大戶老王一家就篤信佛教。那麼，由誰去遙遠的東方來深入敵後呢？

黃風怪被選中了。佛教政治勢力巧妙的安排了一出先裝鬼再捉鬼的鬧劇，自編自導了一出苦肉計，成功的將黃風怪安插在黃風嶺上。為了保護東方佛教分子免遭流沙河恐怖主義組織的傷害，黃風怪的做法是，極力阻止東方佛教分子自發的去取經，因為這樣的取經活動不會成功，只會打草驚蛇的觸怒天庭，只會造成無謂的犧牲。黃風怪的做法是很成功的，東方的佛教分子基本上通不過黃風嶺，當然也就遠離了危險的流沙河。到了唐僧取經的年代，取經人過不了黃風嶺，這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常態了。所以，嶺東的老王一聽說唐僧是去取經的，第一反應就是回答說：「去不得，西天難取經，要取經，往東天去罷。」但是，由於黃風怪頗念同僚之誼，比如他會將唐僧尊稱為三藏法師或神僧，所以，他是很尊重那些在東方堅守信仰的佛教徒的。因此，當那些不知死活的東方佛教分子闖上黃風嶺的時候，黃風怪可能只是裝神弄鬼的刮一場怪風，最多再讓虎先鋒露個臉，咆哮幾聲，就可以把東方佛教分子嚇回去了。就像唐僧師徒來到黃風嶺的時候，黃風嶺集團最初並不知道這一次不是東方佛教分子的自發取經活動，所以他們立刻啟動了有關應急機制來阻止取經，唐僧師徒踏足黃風嶺的那一瞬間，迎接他們的就是一陣旋風大作，接著就是一隻斑斕猛虎剪尾跑蹄，如果沒有孫悟空，這兩個動作一定可以阻止唐僧繼續取經的。只要取經人識趣的退走，黃風怪絕不會真的傷害這些可敬的佛教分子。以前，絕大部分的東方佛教分子都是被這樣嚇回去的，他們全都驚慌失措卻安然無恙的退回了東方，他們驚魂未定的向嶺東的居民渲染黃風嶺上可怕的妖怪、妖風和猛虎。妖怪這麼可怕，可是這些肥嫩可口的和尚們一個個卻都活的好好的，全都活蹦亂跳的，也不缺胳膊也不斷腿，一顆顆光頭依然鋥光瓦亮，全都安然無恙，久而久之，嶺東的居民就普遍認為，是這些慫包和尚沒本事，所以才過不了黃風嶺，其實黃風嶺上的妖怪也不是不可戰勝的。所以，嶺東的老王確信孫悟空真的有手段後，他就一改之前的消極態度，認為唐僧師徒過黃風嶺就沒什麼困難了，那些什麼傳說的妖風、老虎都不是問題。

阻止了東方佛教徒的自殺式取經的同時，深入敵後的黃風怪在八百里黃風嶺也站穩了腳跟，他的任務就隨之也就升華了，就不能再是簡單的防守了，反擊也要隨之展開。佛教政治勢力高層下達了發展敵後根據地的死命令，於是，黃風怪建立起了強大的佛教政治勢力據點，潛伏起來，等待有朝一日，在敵後牽制天庭，配合佛教政治勢力主力大軍的正面作戰。

但是，在遙遠的東方開展這樣激進的活動，壓力是非同小可的，不光有外部敵對勢力給的壓力，更有內部如來等高層施加的壓力，他們急於求成。黃風怪不得不承受壓力，很努力的建設據點，他的據點招募了將近七百名小妖。七百，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或者說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據點。取經路上，唐僧師徒遭遇過眾多妖怪，手下小妖過百的其實沒有幾個，像執行天庭任務的奎木狼也只有一百來個小妖，金角大王、銀角大王也只有三百多小妖。黃風怪卻有七百小妖，他所付出的努力與辛苦可想而知，佛教政治勢力的居心也可想而知。如此出眾的業績，是巨大壓力給壓出來的。

黃風怪面對如此巨大的業績壓力，在管理小妖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採取了業績導向，對眾多小妖採取激進的績效管理，將一部分壓力轉嫁給手下小妖。他是怎麼管理小妖的呢？請看，在孫悟空第一次打上門的時候，黃風怪非常忌憚孫悟空，但虎先鋒卻主動請纓，非常意氣風發。黃風怪當時對虎先鋒說：「我這裡除了大小頭目，還有五七百名小校，憑你選擇，領多少去。只要拿住那行者，我們才自自在在吃那和尚一塊肉，情願與你拜為兄弟；但恐拿他不得，反傷了你，那時休得埋怨我也。」這句話體現了黃風怪管理洞府的三個維度：一是充分授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虎先鋒出戰，就授予其充分的權力，任由其自主挑選隊伍和搭建班子；二是科學合理的激勵機制，如果虎先鋒旗開得勝抓住孫悟空，其得到的獎勵是非常全面而且誘人的，他既能吃唐僧肉，也能與黃風怪結為兄弟進而前途無量；三是界限分明的責任機制，既然是虎先鋒自己主動請纓，那麼所有後果由其自己承擔，一旦虎先鋒失手甚至於喪命，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與組織無關，這類似於承包制，責任落實下去之後，就風險自擔、固定利益歸組織、超額收益歸個人。也就是說，黃風怪在管理洞府的時候，通過各種管理機制，貫徹落實以業績為導向的管理思路，在洞府的各項工作中，不講人情，只認業績。這也是黃風怪的洞府能夠興旺發達的重要原因。

但這種管理模式也是一把雙刃劍，給小妖們也帶來了極大的業績壓力。正是在這種業績壓力下，虎先鋒做人做事的方式非常矛盾，性格也很扭曲。虎先鋒既狐假虎威，又自視甚高，但本質上還是自卑的。當虎先鋒一個人巧用調虎離山之計嵌套金蟬脫殼之計抓了唐僧，他在黃風怪面前立刻就牛氣衝天，跩到不行；但當他被孫悟空擊敗，好像瞬間就變了一個人，立刻又一蹶不振，甚至於連洞都不敢回，結果慘死在豬八戒耙下。正是因為黃風怪嚴格的業績導向管理的壓力，所以虎先鋒才會對自己的業績耿耿於懷，取得一點兒成績就飄上天，碰到一點兒失敗就萎成渣，所以虎先鋒才會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慘死在豬八戒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