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民主的破滅:極端內容如何一步步操縱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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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評:與流行的看法相反,我們現在聽到的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研究表明,大多數人不會生活在社交媒體的「迴音室」中,那麼為什麼全球的政治仍然如此分裂呢?
21世紀初,當許多評論家還驚嘆於網路的自由與民主前景時,美國法學專家桑斯坦(Cass Sunstein)已提出了嚴重警告。
桑斯坦認為,網路這片虛擬的「美國舊西部」可能令我們打破人與人之間的社會及地緣障礙,對世界的看法更加公允,但也有可能建立新的壁壘,因為想法類似的人會聚集抱團,觀點一致,並只從相同渠道獲取信息。他寫到 —— 雖然有數以百萬的人在使用網路擴展眼界,很多人卻恰恰相反,根據自己的利益和偏見創建了一份《我的日報》(Daily Me)。
他們生活在「回聲室」里(echo chambers,比喻在人際交流過程中,只承認或接受與自己觀點相近的回應),導致一國政治更加分化。
之後的評論家也同意這個觀點,同時指出科技平台本身也會加劇不同群體間的分歧。舉例而言,Facebook 和 Twitter 可能發現你更容易點開《紐約時報》而非《每日郵報》的文章,那麼就會優先向你推送前者。
渥太華大學的杜波依斯(Elizabeth Dubois)說 —— 這樣做是因為信息量太大,你不可能全都瀏覽,這其實很有用,但你確實就待在一個泡泡里,只收到這個平台或公司認為適合你、符合你需求的信息。
如今,「回聲室」和「過濾泡」(比喻人為過濾信息)的危險已被視為老生常談,這解釋了民意為何分化嚴重,往往導致大家嚴格按照黨派站隊表態。希拉里·柯林頓近 78% 的選民都支持「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 運動,而特朗普 (Trump) 的選民中支持率僅 31%。
但這是因為盲目的網上行為,還是有更微妙的因素在起作用?
閱讀習慣毋庸置疑會塑造我們的政治觀點,現在還不能確定有的放矢的廣告對選民行為有多大影響,但最近一些研究認為回聲室和過濾泡的影響被誇大了,值得關注。
牛津大學的弗萊克斯曼(Seth Flaxman)與同事們發表的一篇文章研究了美國 5 萬用戶的瀏覽歷史。按照一般的看法,社交媒體及搜索引擎用戶傾向使用比較極端的新聞來源 —— 譬如瀏覽布萊巴特新聞(Breitbart,較極端)而非福克斯新聞(Fox News,較中立),因此觀點也就更偏激。
但現實與上述有關網路回聲室和過濾泡的一般看法相反,兩人調查的瀏覽資料發現,互聯網用戶瀏覽反對意見網站的可能性反而更高,媒體涉獵範圍總體更廣。
弗萊克斯曼目前任職於帝國理工學院,他發現出人意料的是,雖然你直接瀏覽的網站也就是平時會看的一兩個,例如 BBC 和 CNN,但社交媒體因其特性能讓你接觸到許多其他信息源,增強你獲得的信息多樣性。
由於研究數據都是 2013 年的,所以現在情況可能會有不同,但皮尤研究中心 (Pew) 對 2016 年美國總統大選的調查也證實了他的看法,大部分人在社交媒體會收到各種觀點的推送。渥太華大學杜波依斯的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結論。
杜波依斯的研究以 2000 名英國成年人為樣本,發現大部分人已經突破了政治舒適區,主動尋找與自己觀點不同的新聞來源。按照杜波依斯的演算法,只有 8% 的受訪者在媒體多元化方面得分過低,他們只瀏覽一兩個新聞媒體,缺少其他新聞視角,有活在回聲室的風險。
杜波依斯強調,即或 8% 也是個「令人擔憂」的數字,但已經比很多專家的預期低很多,現在大多數人都清楚反對一方對當前議題的想法。
當前也有證據表明,瀏覽更多元的新聞來打破回聲室和過濾泡出發點是好的,但也可能引起逆火效應(錯誤信息被更正後,更正的信息與人原本看法相悖,反而加深人們對原本錯誤信息的信任)—— 結果是加劇而非減少政治上的偏激。
按照這個思路,杜克大學的貝爾 (Christopher Bail) 領導團隊研究了 1600 多名 Twitter 用戶的政治觀點,之後請這些參試者關注一個「機器人」,這個機器人帳號會轉發不同政治黨派有影響力人物的推文。
超過半數的參試者關注了機器人,但在同性戀權利這類爭議上非但沒有變溫和,反而堅定了原有觀點。(對共和黨影響更大,他們變得更加保守,而民主黨的態度基本沒變。)
許多心理學理論可以解釋這一現象。
其中一個是社會心理學的「動機性推理」,指在認知過程中主觀動機導致的認知失調。大量研究表明,人非常依賴自己的政治屬性,會投入大量認知資源來駁斥異己之見,從而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同樣的,語言學研究也顯示,共和黨用戶越多接觸到較自由派的觀點時用詞會越情緒化。貝爾表示,我們發現他們對自由派意見領袖的負面情緒升高,尤其是應對過程中的消極感受增強,所以我們認為存在動機性推理。
另一種解釋源自心理學的「自我縱容」現象 —— 這是一種無意識行為,一旦我們在某種情況下表達過開放兼容的態度,自我道德信心增強,就無意識地以為今後自己有權發表偏見觀點。譬如 2008 年的一項研究發現,奧巴馬的支持者後來表達出種族主義傾向觀點的可能性反而更高。因為在 Facebook 或 Twitter 上聽到過一些反對聲音,人們可能就覺得自己有權更加堅定已有觀點。
貝爾說要小心那些意見領袖的轉發,這些人也許距離普通 Twitter 用戶很遠,大家並不怎麼喜歡「精英」,所以比較溫和的人發信息是否同樣會有逆火效應,還有待證實。
這些都說明,不同於回聲室的觀點,網上政治言論問題跟我們聽取的言論範圍並無關係,而主要在於我們對言論不自覺的反應。正如社會心理學家 Jonathan Haidt 所言 —— 人們對反對方的態度,怎麼看都是更強的敵意。
在網上的匿名交流方式似乎也令人更易動輒去駁斥他人,這讓討論氛圍變得更加劍拔弩張。
杜波依斯說:「社交媒體中回聲室(的影響)被嚴重誇大了,但並非沒有其他因素加劇政治分化。」
有關研究也不否認存在蓄意操縱用戶的社交媒體,及對之後政治事件會產生影響。譬如《科學》雜誌最近一項研究證實,虛假消息的傳播速度遠遠超過來自可靠信息源而且已被證實的消息。杜波依斯表示,可能大多數人不用擔心被困在回聲室里,但他們還是會成為為特定廣告或錯誤信息的目標。
消除網路不和諧沒有捷徑,我們需要能更聰明地評估新聞來源,需要持有基本的批判思維和爭論中辨別偏見的方法。互聯網即將迎來 30 歲生日,但要找到暢遊網路的最佳方法,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原文鏈接:
The myth of the online echo cha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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