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楊淑妃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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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史書的記載,唐太宗的後宮中有三位姓楊的嬪妃,分別是楊淑妃、楊妃和楊婕妤。不過總有人弄不清這三位楊氏嬪妃誰是誰,甚至有時還會誤以為這三人是同一個人。那麼歷史上的唐太宗李世民的楊貴妃、楊妃、楊婕妤究竟都是什麼人呢?
三位楊姓嬪妃中地位最高的是楊淑妃,即楊素的孫女,楊玄獎之女。隋末楊玄感起兵後,楊玄獎意欲響應卻先被郡丞所殺,楊氏則作為謀反案的家眷被籍沒進宮,充作宮婢,李唐建立後又被分配到秦王府伺候。
按照其弟楊台的墓誌所載,貞觀七年已經31歲的楊台在安平郡公李安期的推薦下,又因為其姐楊氏在後宮為妃,這才被封為正七品上的尚食直長。考慮到陰妃的弟弟陰弘智為正七品下的尚乘直長,由二人官階上的差距也可知這應當是他們的姐姐在後宮地位不同的體現,所以同為四妃,楊氏明顯比陰氏的封號要更高一些,楊氏當為淑妃,陰氏則為德妃。
同時根據《大唐故贈司空荊州大都督上柱國趙王墓志銘》上記載的「王,楊貴妃之所生也」 可知,趙王李福的生母徽號為楊貴妃。縱觀整個貞觀年間,韋貴妃的封號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所以這位楊氏的貴妃徽號當為死後追贈,而能夠在死後被追贈為貴妃,可見楊氏生前就是四妃之一,正是楊玄獎之女。
關於李福的生年,根據其墓誌記載,李福的生年可以推測出三個版本:
1、按「三歲封趙王」,虛三歲封王,可知貞觀十一年出生;
2、按「年始十三,甫□出閣」,虛十三歲之官,反推為貞觀六年出生;
3、按「春秋卅有七」,去世時虛三十七歲推算,說明貞觀八年出生。
同一篇墓誌上關於墓主的生年居然有三個版本,確實有點不可思議,不過考慮到三個版本中有兩個都是在貞觀九年之前,加上如果李福貞觀十一年出生,那麼算下來七歲就之藩了,那李福也太可憐了,比得罪過唐太宗的尹德妃之子酆王李元亨還慘。所以李福出生在貞觀九年之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又根據《大唐故淮南大長公主墓志銘並序》記載:
公主諱澄霞,高祖神堯皇帝之第十二女也。……武德六年,年始三歲,冊拜淮南郡公主,食邑三千戶。……奄以載初元年一月十八日,薨於淄州之城刺史宅館,春秋六十九。
由淮南公主的墓誌可知,淮南出生在武德五年,武德六年時淮南就算按虛歲也就只有兩歲,但是墓誌上卻說她在「武德六年,年始三歲」,可見墓誌上即便記載了冊封等年紀也未必準確,想要知道墓主的真實生年,還是靠卒年來推算更加靠譜。
何況李福的墓誌也不是遷葬後過了很久才寫的,而是他過世半年後就蓋棺定論了,時間距離很近,記載比較可靠,所以李福應當生於貞觀八年。
貞觀十三年,楊淑妃唯一的兒子李福受封為趙王,隨即便被唐太宗過繼給了隱太子李建成,所以從禮法上來說,李福不再是唐太宗之子,而是隱太子李建成之子。
唐太宗駕崩後楊淑妃被封為趙國太妃,楊氏具體卒於哪一年不知,但永徽六年唐高宗祭拜昭陵時趙國太妃曾於神座左右侍列,而咸亨二年李福下葬時墓誌上已記載了生母的封號為貴妃,可知楊氏的卒年即在永徽六年以後,咸亨二年之前。
其次是楊妃,吳王李恪蜀王李愔生母,《舊唐書》只在《李恪傳》中提及過一句「恪母,隋煬帝女也」,可見楊妃雖然名義上為隋煬帝女,然而連生母為誰、排行第幾、封號為何都不知曉。楊妃沒有公主封號,說明沒有受過正式冊封——隋煬帝登基後便去了洛陽,即使是冊立太子也不過是下詔遣使回長安,更不用說還會特意記得要去冊封一個留在長安的公主了。也由此可知楊妃的生母身份較低,且並不得寵,只是一名普通後宮。
而史官在史書中極為同情李恪,儘管完全列舉不出李恪究竟有何政績和才華,但仍舊對李恪是各種溢美之詞,所以在其傳記里特別提到「恪母,隋煬帝女也」這一句,就是為了表示李恪生母身份與眾不同。但即便如此也仍只有隋煬帝女這個頭銜,可見恪母無論是在隋宮還是唐宮地位都不高——在隋宮裡沒有公主封號、在唐宮裡嬪妃品級低到沒有記載甚或是不值得記載。
同時根據岑仲勉先生的統計,楊廣在位的十四年里,累計下來在長安待的時間只有186天,絕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巡幸的路上就是在準備巡幸,所以想來楊氏若是受寵的話,理應同其長姐南陽公主一樣,陪伴在隋煬帝身側遠離長安才是。可事實卻恰恰相反,依據李恪生於武德二年的情況來看,楊氏應當是武德元年便入了宮。換言之,李淵在長安甫一登基,楊氏便就此成了秦王府後院姬妾中的一員,很顯然這位楊氏雖然說起來也是隋煬帝的女兒,卻根本得不到父親的重視和寵愛,所以才會被遺忘在長安,被新建立的李唐王朝順手接收。
何況李淵與楊廣的母親都是獨孤氏,還是親姐妹,獨孤皇后曾對外甥李淵頗為照拂;李淵建立的唐朝至少在名義上是從隋恭帝手上禪讓過來的,結果李淵就這樣將他表弟遺忘在長安的女兒丟給了自己的兒子做妾。李淵若還算看重這位與自己多少有點血緣關係的前朝公主的話,怎麼說也要將其嫁做正妻而不是小妾——無論是嫁給皇子還是大臣。
而且就算是做妾,也該塞給太子李建成,而不是塞給秦王李世民。畢竟人家李建成好歹在武德九年前還是太子的身份,若無意外的話,楊氏作為李建成的小妾,等太子登基後怎麼說也能混個五品以上的嬪妃噹噹,而給親王做妾,最多只是個五品的孺人。就像漢獻帝也是個傀儡皇帝,但直到禪位後降為了山陽公,他這才將兩個女兒送去做小妾,而且是直接送給當皇帝的曹丕,可沒送給什麼親王。
更何況根據楊廣死於義寧二年三月,李淵於同年五月登基為帝,李恪卻在第二年就出生了的情況來看,楊氏很明顯是在重孝期間懷的孕——別說是為親生父親守滿27個月的孝了,竟然連一年的重孝都沒守滿,由此可見這位所謂的「隋煬帝女」在李唐王朝的眼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了,更別說還能得到怎樣的禮遇。若楊氏的身份還算尊貴,又怎會如此被人隨意地打發,甚至連為父親守個孝的機會都沒有。
而恪母會被如此對待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自古成王敗寇,亡國之君的地位都擺在那兒了,更別說亡國公主了。想想秦滅六國後,六國「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的凄慘模樣;想想陳朝滅亡後陳後主的幾個親妹妹分別被賞給楊素、賀若弼等人做妾,宣華夫人、弘政夫人被沒入了隋掖庭,還有幾個被賞給了朝中大臣和皇子;再想想宋徽宗的女兒柔福帝姬也是公主,在金朝過的卻是什麼日子,便可知這些亡國公主在新王朝眼裡不過是戰利品一樣的存在。
再看她在後宮中的封號,儘管史書上稱恪母為楊妃,但這並不能證明恪母生前就位列四妃之位,因為像唐高祖李淵的小妾莫麗芳,生前就沒有得到任何妃嬪封號,死後才被追封為嬪,史書上卻直接記載其為莫嬪。
唐朝貞觀年間的四夫人封號以貴淑德賢為序,韋貴妃的封號是非常明確的,楊淑妃即楊玄獎之女,陰德妃因為兒子李佑謀反被殺後也遭到了連坐,德妃之位空了出來由燕賢妃晉封。還有一位鄭賢妃,也是在燕賢妃升為德妃後隨之晉位的。可見恪母生前並非正一品的四妃,最多只是個二品的九嬪,死後才被追封為妃,提升了品級。
再者,還可以根據李恪與李愔在諸皇子中的地位來反推其生母在後宮的等級。貞觀十一年唐太宗想要給諸位親王與功臣們世襲都督或刺史的權利,在這次論封建的過程中,除了皇太子李承乾外,長孫皇后的另外兩子李泰在相州,李治在并州,而韋貴妃之子李慎在秦州 ,陰德妃之子李佑在齊州,燕賢妃之子李貞在揚州,楊淑妃之子李福尚未封王所以當時並沒有封地,後宮王氏之子李惲在襄州。
雖然李慎三人的封地比不上嫡出的皇子李泰與李治,但至少身為四妃之子,李慎三人的封地所在之地是同一個等級的。而李恪在安州,李愔在益州,考慮到李恪還是唐太宗的庶長子,比其他同樣庶出的皇子佔了名分的先機,但是李恪兄弟倆的封地論地理位置的重要性連李惲的襄州都比不上——安州與襄州同在湖北地區,歷史上這個地區素來以襄州為重,唐朝也不例外,李孝恭平江南蕭銑時擔任的就是襄州總管(襄州道行台左僕射)的官職。
益州就更不用說了,蜀地自古地勢天險,古時候交通又不發達,所謂「揚一益二」的說法還得等到中晚唐安史之亂以後。而且當年唐高祖李淵私下許諾唐太宗要改立他為太子時就曾說過,要將李建成改封在蜀地,原因就是「地既僻小易制。若不能事汝,亦易取耳」——唐朝的京城長安對蜀地佔據了居高臨下的優勢,而蜀地的地勢即使再險峻,這天險卻是和關中共享的,由此足可見蜀地在唐初時候人們的心中是怎樣一種存在了。
李恪李愔的封地連李惲都比不上,更不能與李慎三人相提並論了。所以很明顯恪母不僅與四妃之位無緣,而且顯然恪母在貞觀十一年唐太宗論封建時還活著,所以連追封的妃位也沒有,否則至少看在追封的四妃之位上,恪母的兩個兒子不會連一個後宮位份不明,最多也只是個二品九嬪的王氏的兒子都比不過。
楊妃於武德二年生吳王李恪,武德九年之後生蜀王李愔——武德年間的皇子皇孫都是按例一歲時冊封,而武德八年時,李世民的兒子中只有第五子李祐受封,所以第六子李愔最早也是武德九年才出生。楊妃沒有女兒,永徽四年李恪因為謀反被賜死,胞弟李愔亦遭連坐廢為庶人,但沒有其他公主受到李恪的連累——唐律只要是和謀反案的罪犯有親屬關係,就算是女性也會受到處罰,像漢王李元昌謀反後,他的生母漢國太妃與妻子漢王妃也遭到了連坐,所以可知楊妃並沒有女兒。
而楊妃的兩子吳王李恪與蜀王李愔,雖然一直以來由於電視劇的宣傳,很多人誤以為李恪是唐太宗最喜歡的兒子,但就史實而言,論起唐太宗所有兒子中誰的待遇最差,李恪稱第二,沒人能比他更差。真相究竟如何,我們不妨一起來看一看史書是如何記載的。
首先根據史書的記載,李恪最遲貞觀7年便去了封地,而與李恪同齡的李泰不僅不「之國」,唐太宗甚至還想過讓其「入居武德殿」,最後還是被魏徵力諫勸止。李治更是自長孫皇后去世後就一直由唐太宗親自撫養,甚至在被封為太子後,仍讓唐太宗不惜公然違反禮制也要繼續留在身邊,這便導致了褚遂良劉洎等人分別在貞觀18年、20年相繼上疏懇請皇帝不要留太子在身邊一味溺愛,放其回東宮。
其次貞觀7年李恪赴任齊州都督時,唐太宗對李恪說:「父子之情,豈不欲常相見耶?但家國事殊,須出作藩屏。」可見讓諸王之藩是因為「家國事殊」,更是為了絕諸皇子的「覬覦之心」。但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實際上更適合身為太子同母弟的李泰而不是庶出的李恪,畢竟作為太子同母弟,李泰對儲位的威脅才是最大的。然而唐太宗在「家國事殊」面前卻出於私心,不僅不讓李泰之藩,甚至還想讓他搬進武德殿居住;李治就更不用說了,唐太宗一直將這個兒子親自帶在身邊撫養,絕口不提之藩的事,貞觀16年甚至乾脆直接讓他上朝參政了,卻偏偏將沒什麼威脅的李恪打發到封地上去。
再者貞觀12年唐太宗給李恪寫的這封信,若只注意到「汝方違膝下,凄戀何已,欲遺汝珍玩,恐益驕奢」這麼一句,自然會覺得其間是飽含了父子之情,然而此信的題目卻是《誡吳王恪書》。誡者,告誡、警告之意,齊王李祐在封地上屢屢犯錯時,唐太宗也曾寫信「誥誡之」。所以這封信也不是什麼訴說離別後的思念之情的,而是唐太宗寫信來警告李恪要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封地,不要再胡作非為了。
而且就在唐太對李恪說「欲遺汝珍玩,恐益驕奢」——以避免李恪變得驕奢為由而不肯多給他財物,結果在面對李承乾與李泰時,唐太宗卻又是截然相反的態度。唐太宗賞賜李泰時不僅「賜泰物萬段」,每個月給李泰的東西甚至「有逾於皇太子」,對李承乾更是乾脆直接取消了他出用庫物的限制。
至於唐太宗會如何在書信中表達自己的愛子之情,不妨看一看唐太宗出征高句麗時給李治寫的一封信,簡直堪稱是小肉麻。但是比起對李恪的諄諄告誡之意,或許唐太宗給李治的這封信才更似尋常間的父子之情吧。
《兩度帖》原文:
兩度得大內書,不見奴表,耶耶忌欲恆死,少時間忽得奴手書,報娘子患,憂惶一時頓解,欲似死而更生,今日已後,但頭風發,信便即報。耶耶若少有疾患,即一一具報。今得遼東消息,錄狀送,憶奴欲死,不知何計使還,具。耶耶,敕。
譯文:
兩次收到大內送來的文書,卻還不見稚奴你的書信。爸爸我擔心的要死。剛才忽然得到稚奴你的親筆手書,說娘子生病了,我的擔心害怕頓時消失了,就好像死而復生一樣。從今以後,只要你的頭風病發作,就立刻寫信告訴我。爸爸我如果生病,也會一一寫信告訴你。今天得到遼東(戰場)消息,抄錄一份給你。想稚奴你想得要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要說的就這些。爸爸,敕。
最後,便是為很多人所津津樂道的唐太宗欲立吳王李恪為太子這件事了,甚至有人聲稱,如果唐太宗不喜歡李恪的話又怎麼會要立他為太子?那麼我們不妨來看一看,唐太宗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要改立李恪為太子。
貞觀17年,唐太宗立了李治後過了大半年的時間,又覺得這個小兒子只有十五歲,一直養在自己的身邊沒有經過什麼歷練,作為帝國未來的繼承人還不夠強大有力,擔憂他無法很好地駕馭朝政,畢竟「國賴長君」。於是唐太宗便想到了換儲一事,而當時的李恪可以說是唯一適合的人選,因為看看除了李恪之外的其他幾位皇子:
第二子李寬,早夭
第四子李泰,奪嫡被貶
第五子李佑,貞觀十七年謀反被誅
第六子李愔,被唐太宗痛罵為禽獸不如
第七子李惲,好斂財,被有司彈劾
第八子李貞,僅比李治大一歲
第十子李慎,年紀比李治還要小
下面更加年幼的李囂、李簡、李福等人不是早夭,就是年紀太小。在這樣的情況下,除了比李治大了近9歲的李恪,唐太宗還有別的選擇嗎?
唐太宗欲立李恪歸根究底就是因為除了李恪外,別的年長一些的皇子不是因為奪嫡被貶、被殺,就是實在是扶不起的阿斗,李恪儘管也曾因為踩莊稼和賭博這些小事被連續貶官和削戶過多次,但除了李恪外,唐太宗已經別無選擇。
不過很顯然,唐太宗欲立李恪這個想法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而是一時衝動下的心血來潮之念。因為如果唐太宗真的考慮清楚了要改立李恪,或者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換儲了,那麼長孫無忌是絕對沒有「密爭之」的機會的,更不可能只憑他一家之言便一錘定音。畢竟這天下是姓李的,不是姓長孫的。貞觀十七年時的長孫無忌雖然位極正一品的司徒,但就唐朝的政府系統而言,司徒位高卻只是個虛職。在根本沒有實權的情況下,長孫無忌又如何把持得了朝政?此時的魏徵固然已死,但房玄齡李靖這些大臣仍然健在,唐太宗也正值壯年手握兵權,怎麼可能任由一個既無實權又無兵權的長孫無忌操縱朝政?
何況廢立太子是國家大事不是兒戲,唐太宗若是下定了決心要換太子,肯定會把這件事拿到朝上廷議,再不濟也要找幾個心腹大臣一起來商量商量,就像當初要立李治一樣,「與長孫無忌、房玄齡、李績等計議」,而不會只跟最不可能贊同的長孫無忌一個人商量,甚至被長孫無忌反駁後就此立刻作罷。
而從正史中對改立李恪這件事一筆帶過的記敘來看,很明顯唐太宗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突然間有了這麼一個想法,然後對長孫無忌露了個口風,長孫無忌反對,唐太宗想明白了自然也就徹底打消這個念頭了。更不要說什麼長孫無忌反對立李恪是因為他不是自己的外甥,事實上真正介意李恪不是嫡子的並不是長孫無忌,而是唐太宗本人。畢竟一旦改立庶子出身的李恪,李承乾、李泰、李治這三個嫡子的未來就很難有所保證了,這一點唐太宗顯然比長孫無忌更為擔心,因為當初唐太宗立李治的目的就是為了可以保全李承乾、李泰、李治這三個心愛的兒子:
「泰立,承乾、晉王皆不存;晉王立,泰共承乾可無恙也。」(《舊唐書·太宗諸子列傳》)
唐太宗改立太子時,一直都是在嫡出的李泰與李治之間搖擺不定,決定立李治也是因為李治性情仁厚,就是做了皇帝也不會對自己的兩個親兄弟不利。而在這期間,唐太宗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過還有庶出但年長的李恪可以考慮,李恪在唐太宗的心中地位究竟如何可見一斑了。因為李恪若是在唐太宗的心中還算是有些分量的話,唐太宗在改立太子的時候絕對會首先想到他,而不是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又過了大半年的時間,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一個庶長子可以考慮,而且還只是曇花一現的想法。
至於說什麼李恪遠離京城和朝中大臣沒有交情,自然不會有人願意保舉他做太子。事實上朝中大臣的意願怎樣並不重要,關鍵仍在於唐太宗自己的態度如何。看看李治就能知道,李治這個太子可謂是唐太宗一手扶持上去的。為了冊立李治,唐太宗甚至不惜拔劍欲在大臣面前自盡;在正式立了李治為太子後,唐太宗又傾力打造了一個強大可靠的東宮班底以輔佐太子。
「己丑,加司徒、趙國公長孫無忌太子太師,司空、梁國公房玄齡太子太傅;特進、宋國公蕭瑀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英國公李績為太子詹事,仍同中書門下三品。」(《舊唐書·太宗本紀》)
「又以左衛大將軍李大亮領右衛率,前詹事于志寧、中書侍郎馬周為左庶子,吏部侍郎蘇勖、中書舍人高季輔為右庶子,刑部侍郎張行成為少詹事,諫議大夫褚遂良為賓客。」(《資治通鑒》)
同時,唐太宗知道李治一直久居深宮缺少歷練,便開始加強對他處理政務能力的培養,時常把他帶在自己的身邊言傳身教。
「太宗每視朝,常令在側,觀決庶政,或令參議,太宗數稱善。」(《舊唐書·高宗本紀》)
「貞觀十八年,太宗謂侍臣曰:『古有胎教世子,朕則不暇。但近自建立太子,遇物必有誨諭。』」(《貞觀政要》)
所以唐太宗若真的有意改立李恪為太子的話,完全可以把改立李治時的舉動照搬過來,而不只是口頭上提那麼一提,被否決後既不見有過失落後悔的時候,更不曾見對李恪這個改立未果的兒子有什麼內疚之情,甚至欲立李恪未果後沒過兩天,唐太宗就因為李治長子李忠的出生而舉行了盛大的筵席,不僅在宴會上高興地「酒酣起舞」「盡日而罷」,還一反皇孫只能封郡王的制度,破例將李忠冊封為了親王——完全將李恪的事情拋之腦後。反觀劉邦欲立趙王如意失敗後,為戚姬母子的未來安全得不到保障愁得長吁短嘆,甚至「心不樂,悲歌」,不僅特意讓周昌去做如意的相國,而且一聽說樊噲要在自己百年之後誅殺戚姬母子,當即下令要陳平等人去殺了樊噲。
而同樣提名未果的李恪不僅沒有得到唐太宗的任何保護措施,反而被唐太宗嚴厲地告誡了一通:「你若是不遵紀守法,西漢的燕王劉旦就是你的下場,就算你是我兒子我也救不了你!」雖然有人認為這是唐太宗在「保護」李恪,要他小心謹慎一些,但李恪作為親王,他的性命並不掌握在自己手裡而是掌握在皇帝手裡,光是告誡李恪自己謹言慎行是沒有用的,只有讓未來的皇帝李治知道要善待李恪才能達到保護李恪的目的。
也正因為明白這樣的道理,漢高祖劉邦在改立劉如意失敗後,特意留了封手詔給太子劉盈,告訴他一定要照顧好如意這個弟弟;晉文帝司馬昭病重時用陳思王曹植的例子來告誡太子司馬炎,讓他日後不要為難自己的弟弟司馬攸;太后王元姬直到臨終也不忘含淚叮囑長子司馬炎,要他記住自己的囑託,千萬不可對司馬攸不利;唐太宗也反覆強調過立李治就是為了讓李承乾、李泰、李治這三個兒子能夠同時活著。
而唐太宗既然能想到要為李承乾、李泰、李治的日後安危做打算,又為什麼沒為李恪日後的安危做出同樣的安排呢?李恪若是能在唐太宗的心中稍微有點分量,都不至於遭此待遇。
至於李恪不能當上皇帝是因為具有前朝血統的說法更是無稽之談,李恪的兩朝血統並不是什麼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事,早在南北朝時就有許多兩朝一脈的皇位繼承人,比如後趙石虎的太子石世,生母就是前趙的安定公主;比如北周閔帝宇文覺的生母就是北魏馮翊公主。就連隋煬帝楊廣的太子楊昭也是兩朝一脈——楊昭的生母蕭皇后,即西梁孝明帝蕭巋的女兒。
再說如果前朝血統真的是問題,是忌諱,那唐太宗為何在明知李恪具有隋朝血統的情況下,還想立其為太子?長孫無忌又為什麼不用這麼好的理由來反對唐太宗立李恪呢?就像唐玄宗欲立武惠妃為後,大臣首先就用武家與李唐皇室有仇為由勸阻唐玄宗,而李恪這裡卻壓根沒人提及所謂的前朝血統這一點。所以李恪與儲位無緣,和他的生母楊妃是隋煬帝的女兒根本沒有任何的關係,而是因為李恪與楊妃均不得寵於唐太宗的緣故。
還有人因為唐太宗欲改立李恪便認為李恪是大唐的一代賢王,甚至如同某毛所說的那樣李恪就一定是英物,李治就一定是朽物,唐太宗選擇了李治作為繼承人是懵懂一時(事實上看看某毛自己選定的繼承人就知道他是什麼眼光了)。然而通觀李恪的生平,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文功武治的政績。《舊唐書》中對李承乾的治國才能好歹還有一句「太宗居諒暗,庶政皆令聽斷,頗識大體」的介紹,對李泰至少還能知道他「少善屬文」,也的確編修了一部《括地誌》,其他庶出的皇子中,也有因為處理地方政務出色而被當地百姓稱讚的。
然而關於李恪卻只知其有文武才,相當籠統的一句讚美之詞,至於具體有什麼雄才偉略的事迹可以展現其賢能的,史書中便再無一字了。就連李恪的「善騎射」也不過是身為關隴軍事貴族最基本的素養而已,在唐朝這個連後宮才人都能陪帝王騎射的朝代里,李恪的「善騎射」卻根本沒有絲毫的軍功或突出的事迹可以證明。
李恪所謂的文才更是如此,就連李唐皇室成員中最常見的書法特長都毫無記載,而同樣因謀反被誅的漢王李元昌,卻能夠以書法、繪畫、射獵著稱於各部史書。
《冊府元龜》:「唐漢王元昌,高帝子,性警悟,有勇力,工騎射,頗涉文史,兼能隸書。」
《唐朝名畫錄》:「漢王元昌善畫馬,筆蹤妙絕,後無人見。畫鷹鶻、雉兔見在人間,佳手降嘆矣。」
《法書要錄》:「漢王童年,自得書意。夙承羲、獻,守法不二。」
《歷代名畫記》:「天人之姿,博綜伎藝,頗得風韻。自然超舉,碣館深崇,遺迹罕見。在上品二閻之上。」
一位專研經典名著,擅長音樂,繪畫精妙,射獵如神的多才多藝的俊美皇子便栩栩如生地在後人心目挺拔起來,相比之下,李恪的才華無論是在史書還是墓志銘上,都沒有分毫體現。
別說什麼李恪無才是因為勝利者篡改了史書,想想李元昌也是失敗者,曹植、司馬攸等等都是失敗者,為什麼別的失敗者都能有才華橫溢的史實流傳後世,李恪卻徒有史官的溢美之詞而再無具體事迹可言?所以這與勝利者的史書無關,而是史官可以出於對武則天稱帝的痛恨以及對李恪本人遭遇的同情而溢美一下李恪,但仍無法掩蓋李恪沒有真材實料的史實。
所以若只因為唐太宗的一句「英果類己」,便斷定了李恪之賢,也著實武斷了些。畢竟唐太宗只是覺得李治性格仁厚溫和,並沒有說他不如李恪賢能,又怎能由此草率地推斷出李恪便是大唐眾望所歸的賢王呢?
至於《舊唐書》中所說的「既名望素高,甚為物情所向」,要知道李恪作為唐高宗李治最年長的皇兄,德行比起下面幾個弟弟也還說得過去,有聲望並不足以為奇,沒有名聲才是要值得奇怪的。畢竟唐中宗時,身為相王的唐睿宗就是「望實素高」;唐文宗的弟弟漳王李湊也是「賢而有人望」;唐太祖的曾孫李孝逸同樣是「素有名望,自是時譽益重」;唐高祖之子韓王李元嘉在則天朝受到安撫重用,不僅是因為「地尊望重」,更是為了「順物情」。
李恪被冤殺後史書中又言「以絕眾望,海內冤之」,看似評價很高,然而唐太宗在任命魏徵做太子太師的時候,也曾說過「用絕天下之望」這樣的話。不僅如此,武三思在殺桓彥范等人時,是為了「絕其歸望」;王世充殺害楊侗時,也是為了「絕眾望」;武則天殺李元嘉更是為了「絕宗室之望」;源休勸朱泚剪除唐宗室的時候,同樣是為了「絕人望」。而格輔元劉晏被殺都是「海內冤之」,盧崇道父子被杖斃也是「四海冤之」,崔寧被縊殺後「中外稱其冤」,安思順兄弟被誅更是「天下冤之」,李林甫被構陷同樣是「天下以為冤」。可見所謂的「以絕眾望,海內冤之」不過是史官的慣用語罷了,究竟能有幾分分量,可以自行掂量一番。
何況當時的唐人並不覺得李恪是冤枉,睦州刺史夏侯絢的墓誌在提及永徽四年的謀反案時就明確寫道「荊吳構逆」,認為荊王李元景與吳王李恪都是大逆不道的謀反,這樣的態度與史官所說的「海內冤之」完全截然相反。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夏侯絢的身份,夏侯絢曾是蜀王李愔的長史,而李愔不是別人,正是李恪的同母弟弟,李恪謀反被殺後,李愔也因此被廢為庶人。所以按照夏侯絢這樣的身份,在提及頂頭上司的胞兄被誣陷謀反時理應是為之喊冤,而不是直言他就是「構逆」。連原本最該為李恪喊冤的人都認為李恪就是謀反,當時能有多少人認為李恪是冤枉的可想而知。
事實上李恪在大唐王朝就是一個普通的皇子,只不過是近年來的一些電視劇與小說將歷史篡改戲說得太厲害了,以至於誤導了很大一部分觀眾,認為李恪是唐太宗最心愛的兒子唐朝最賢明的皇子。但凡願意認真讀一讀正史的,看看史書上所記載的唐太宗是如何寵愛他的三個嫡子的,就可以知道真正的唐太宗愛子應該是什麼樣子。
相比三位嫡子數不勝數的得寵事迹,僅憑唐太宗心血來潮之下的「欲立吳王恪」,以及立儲這種環境下的一句「類己」(在立太子這種情況下,不說「類己」難道要說這個兒子「不類己」?),便要妄圖證明李恪的受寵,顯然是不成立的。何況《舊唐書》中是「太宗常稱其類己」,《唐會要》記載為「太宗嘗稱其類己」,可見這裡的常是通假字,通嘗,意思是唐太宗曾經說過李恪類己,而不是經常說李恪類己——如果唐太宗經常說李恪類己卻又不給他任何保護措施,那麼此舉無疑是將李恪推上火架烤,根本不是在愛李恪而是在害李恪。
特別是貞觀2年李恪與李泰同時受封,卻明顯受到了不同的待遇。李恪受封益州都督,封地只有8州,李泰卻不僅是揚州大都督兼越州都督,封地更是多達22州!
且先不說單就數量而言,李泰的封地幾乎是李恪的兩倍。而李恪的封地益州,也就是今天四川一帶,在唐朝時可絕對不是什麼香餑餑,「揚一益二」的說法還得等到安史之亂以後。蜀地自古地勢天險,古時候交通又不發達,想想當初唐高祖李淵私下許諾唐太宗要改立他為太子時就曾說過,要將李建成改封在蜀地,原因就是「地既僻小易制。若不能事汝,亦易取耳」。可見蜀地在唐初時候人們的心中是怎樣一種存在了。而揚州的富庶則不必多言,更何況封地里還包括了蘇杭一帶。
更不用說李恪受封的不過是益州都督,而不是和李泰一樣都是大都督。根據《唐會要》的記載,益州的大都督府於「貞觀二年二月二十日,去『大』字」,直到唐高宗龍朔2年才由都督府升級為大都督府——就在李恪受封前三個月,唐太宗就將益州由大都督降級為了都督。所以貞觀二年五月李恪與李泰雖然同時受封,但是李恪只被封為了益州都督,不僅都督府的規模遠不及李泰的大都督府,封地更是比李泰少了近三分之二。
後來李恪在貞觀11年的時候,不過是因為打獵時踩壞了莊稼,就由安州都督降職為安州刺史,還被削戶300(當時親王實封只有800戶)。看上去封地還是在一個地方,但實際上所管轄的地方卻大大減少了,因為作為都督時,李恪可以「督安、隋、溫、沔、復五州」軍事,然而作為刺史就只能管轄安州這一州之地。後來李恪又因為和乳母的兒子賭博,再次被罷官削戶,自此一直到貞觀23年共12年的時間裡,李恪再也沒有官復原職過。這樣的待遇除了李恪,也就只有他那個被唐太宗斥為「不如禽獸鐵石」的胞弟李愔同樣享有了,而其他犯過遠比踩莊稼更嚴重錯誤的皇子們,也從來沒有遭受過如此嚴厲的懲罰。
唐太宗雖然貴為一國之君,但在面對自己的愛子時,仍舊只能如同普通人一般,尋常人家是怎麼疼愛兒子的,唐太宗就是怎麼做的。
所以李承乾就算犯下了謀逆這等殺頭大罪,唐太宗也要想方設法保住他的性命;所以李泰奪嫡失敗後,唐太宗仍舊說他是「朕之愛子,實所鍾心」,甚至被貶後不到四年的時間就又重新晉封為濮王;所以李治雖然一直和唐太宗住在一起,褚遂良、劉洎為了這事上諫過多少次,也沒見唐太宗以「家國事殊」為理由,把李治打發出宮去住。
對李承乾、李泰、李治這些愛子們寵溺至極,以至於一次又一次招來了魏徵這些朝臣的上疏與進諫,偏偏對李恪這些兒子該罰的罰,該殺的殺,一個都沒手軟。就這樣,還能說李恪是唐太宗的「愛子」嗎?
至於楊妃的次子李愔,直到貞觀5年才被封為梁王,是唐太宗14個兒子中封王最遲的一位,而且李愔貞觀13年才得到了親王應有的800戶食邑,比其他皇子整整遲了3年。
又因為李愔在封地上屢屢胡作非為,唐太宗曾十分厭惡地說:「就算是禽獸,只要好好馴服還能讓其聽命於人;就算是鐵石,只要好好煉製也能做成可用之物,只有像李愔這樣的人,連禽獸和鐵石都不如!」當即便削去了李愔一半的封地食邑和蜀王府中的官員,又將他貶為虢州刺史,剛剛上任沒幾個月的蜀王師蓋文達也因此被免官。
所以唐太宗貞觀年間別的皇子官位都很正常,唯獨李恪、李愔兩人被貶為了刺史;別的皇子都是實封800戶,唯獨李恪與李愔一個被削戶600一個被削戶400。兄弟倆待遇一個倒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二,他們的生母楊妃在唐太宗心中與後宮中的地位有多低可想而知。
所以別看楊妃在電視劇里風光一時,被現代人各種YY,歷史上真正的楊妃自幼不得隋煬帝的關心疼愛,長大後因為隋朝滅亡被送進秦王府當妾後,也得不到唐太宗的喜歡,就連兩個兒子的待遇都一個比一個差。
更可悲的是,儘管有些網友出於心疼楊妃的緣故希望她早逝,這樣既不用面對生前與四妃之位無緣的尷尬境地,也不用親眼目睹兒子被唐太宗各種責罵責罰的凄慘遭遇了。但遺憾的是,綜合各處史料而言,楊妃死於貞觀十一年之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則憑藉追封的四妃之位,李恪李愔兩兄弟也不會在貞觀十一年論封建時分到的地方連蔣王李惲都比不過了。
唐太宗的後宮中還有一位楊婕妤,是前魏王府咨議參軍楊恭道的三女兒,楊師道的侄女。楊師道的墓志銘上稱:「侄以淑德華宗,懷芳淑掖」,指的就是這位侄女。
另外還有一位在網文中廣為流傳的被唐太宗「強佔」的弟媳楊妃,即楊師道的從侄女、巢刺王李元吉的妻子巢王妃楊氏。不過這位楊妃並不屬於唐太宗的後宮,因為巢王妃楊氏自始至終都沒有獲得過唐太宗後宮中的封號,她的頭銜一直都是跟著丈夫李元吉的稱號改變而改變。
雖然某些網文一口咬定唐太宗發動玄武門之變是為了巢王妃,不過此說法純屬無稽之談。因為綜合史書記載以及李建成之妻鄭氏和李元吉之女歸仁縣主等人的墓誌來看,李建成與李元吉被誅後,東宮由太子李世民入住,李元吉的齊王府則被賞給了功臣尉遲敬德,李建成與李元吉的妻子女兒可以說是無處可去,再加上這些女眷身份敏感,便只能一直幽閉在宮裡,實質上就是軟禁。
這樣被軟禁在宮裡的生活自然不好過,所以歸仁縣主的墓誌上隱晦地寫道:「誠周於造次之間」「行滿於危疑之地」。想想李元吉的正妻與小妾竟然只能擠在同一間宮殿里,而隱太子妃鄭氏所居住的長樂門內歸仁門東就是宮城的最南面,出門便是士兵的重重守衛,再加上歸仁直到19歲才被冊封為縣主,這一切正說明了楊氏這些被幽閉宮中的女眷生存環境之艱難。
楊氏雖然在貞觀後期得到了唐太宗的臨幸,甚至一度被欲立為皇后,然而事實則是唐太宗自始至終都不曾給過楊氏正式的後宮頭銜。如果楊氏真的如同《新唐書》所言「帝寵之」的話,想來即便唐太宗給不了她皇后的尊位,也絕對給得起一個普通的嬪妃之位,畢竟古人最為重視名分,正所謂是名不正則言不順,無論楊氏能夠獲封哪個等級的後宮嬪妃,都比只能一直背負通姦之名好太多了。
何況貞觀十七年時,後宮中的四妃之位是有空缺的。因為齊王李佑謀反、生母陰氏被降為嬪,燕賢妃晉位為德妃,賢妃之位正好空了下來。而根據楊氏之子曹王李明於貞觀二十一年受封的情況來看,唐太宗的這個「老來子」應該就是誕生於十八年前後。然而唐太宗寧可將賢妃封給一個無子無寵的鄭氏,也不曾將有子有寵的楊氏藉機補進四妃之位中,從這樣的情況來看,著實看不出這位楊氏究竟是如何一個「有寵於上」的法子。
更何況如果楊氏真的有寵到「欲立為後」了,那麼無論是楊氏還是李明,都該有些特殊待遇。比如唐高祖之子韓王李元嘉,他的母親宇文昭儀就是「早有寵於高祖,高祖初即位,便欲立為皇后,固辭不受」,而李元嘉也是因為其母有寵,在唐高祖登基以後所生的那些兒子裡面是最得寵愛的。又比如武惠妃,雖然同樣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被立為皇后,但唐玄宗特別為她設置了一個「惠妃」的封號,並且「宮中禮秩,一同皇后」。而武惠妃的長子夏悼王因為唐玄宗「鍾愛無比,名之為一」,次子李敏也是「以母惠妃之寵,玄宗特加顧念」,女兒太華公主同樣是「以母愛,禮遇過於諸公主,賜甲第,連於宮禁」。
同理,若楊氏真的如此受寵,那麼她的兒子李明在唐太宗眼裡也應該是子憑母貴愛屋及烏才對。然而通觀史書,唐太宗除了分封李明承認了這個兒子的合法地位外,對李明並沒有任何的特殊待遇。而且唐太宗雖然分封了李明,卻仍只稱楊氏為巢王妃,並未將其列入後宮中的一員,如此一番舉動,實際上是將楊氏與李明之間的母子關係在禮法上割裂開來了。畢竟一個是唐太宗的兒子,一個是唐太宗的弟媳,在名分上否決了楊氏與李明的母子關係,而楊氏面對親子卻聽不到一聲「母親」,李明面對親母卻不能名正言順地喊一聲「娘」,這又該是何等的悲哀與痛苦!
至於楊氏和丈夫李元吉的小妾共同撫養的庶女歸仁縣主,竟然一直到貞觀十八年,才以19的「高齡」獲封縣主並得以出嫁,想來楊氏若真的深得唐太宗的寵愛,她的親生兒子和親自撫養的庶女是絕不會受到如此對待的。
而魏徵在反對唐太宗立楊氏為後時,曾將楊氏比作為辰嬴,辰嬴又是怎樣的人物呢?
辰嬴本為春秋戰國時期秦穆公之女,曾先後嫁給晉懷公和晉文公,所以古人明確將辰嬴定性為「既淫且賤之人」。
魏徵敢當著皇帝的面說他寵愛的女人不過是個既淫且賤之人,勇氣固然可嘉,不過更令人吃驚的是,唐太宗居然對魏徵的這種說法絲毫沒有生氣,反而是表示默許。而反觀唐太宗的愛子魏王李泰不過是向父親抱怨說大臣們對他不夠尊重,唐太宗就勃然大怒,將大臣召來痛罵一頓,連房玄齡都被嚇得直打哆嗦。如此截然相反的態度,已然昭示了唐太宗對楊氏能有幾分真心——畢竟唐太宗若當真寵愛楊氏,又為何會在聽到大臣說楊氏不過是個既淫且賤之人時一點都不生氣呢?
所以唐太宗對巢王妃楊氏究竟有多寵愛,楊氏是否真的曾離後位僅一步之遙,相信各位看官也心中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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