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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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在一次聚會的餐桌上談起當下中國某些社會問題的時候，一位朋友忽然義正辭嚴般地說道： 「各安其分！只要每個人做好自己的工作，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謹守本分，許多社會問題難道不就能迎刃而解了嗎？」

我當時自然訝異於同為80後的朋友說出這種帶有「綱常名教」色彩的話語。可時至今日，在網路上頗見識了些90後、00後的類似表現後，我也就漸漸明白了——「傳統思想」得以大張旗鼓地回潮，以至造就一大批「小封建」的根本原因，恐怕還是在於中國社會進入了新的時期。

曾幾何時，中國社會中的大多數人抱持著「笑貧不笑娼」的人生態度，極具「進取精神」。而到了近些年，雖然許多人依然「笑貧不笑娼」【1】，但卻也未必會一門心思削尖腦袋，如「改革開放正當時」那樣醉心於「爬得更高」、「掙得更多」了。

為什麼？

無非是因為目下的「位置」且不一定能夠坐穩坐牢，而階層跨越則更是愈來愈困難了。

其實，對於資本主義社會而言，這種情況從來都是常態。可當代中國人，畢竟還算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新鮮人」，剛從「改革開放正當時」的「變態」跨入到現如今的「常態」不久，遠沒有習得老牌資本主義國家庶民們的那種「泰然自若」，而只有焦慮，無窮無盡的焦慮。

於是乎，為了緩解焦慮，一部分小布爾喬亞們乞靈於「傳統思想」，指望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指望起「三綱五常」【2】。希冀著能夠憑藉老祖宗們的「寶貝」來挽救二十一世紀的中國社會，穩定社會秩序【3】，解決大大小小的社會問題，甚至於進而保全崗位、平抑物價、挽救經濟危機……

但這終究是不可能做到的。

倒不是不能理解人類對這種整齊劃一的社會秩序構想的偏愛——遙想小時候玩個電子遊戲，我也喜歡把城市規划出整齊劃一的美感來。然則遊戲畢竟是遊戲，現實畢竟是現實——要知道，人類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體，而是過程的集合體。不管再怎麼強調穩定的社會秩序，對於普羅大眾而言，沒有往下掉落、沒有被突發的災禍擊倒、沒有搞到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可能只是因為運氣夠好，或者時候未到。

寫到這兒，我大概已經能想像到有一不小心點進本文的讀者，開始痛罵我「無端詛咒他人」了。然而，這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麼「詛咒」。上至國家的興衰，下至個人的榮辱，所遵循的，無非是一定的規律，是必然性與偶然性的結合，而非你我的個人意志，抑或什麼超自然的神力。

魯迅筆下「吃人的社會」，不是對中國古代社會的歷史想像，而是古今中外所有私有制社會的社會現實。既然「謹守本分」解決不了自己的焦慮，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那對於當代中國人來說，可能無非就只剩兩途了——

或者一邊將你身後的人踹落，一邊撕咬在你身前的人，投身「所有人反對所有人的戰爭」，最終殞身於徒然（大概率），或躋身於頂峰（小概率）。

或者閉目塞聽，虔敬祈禱，指著皇上、中堂里能夠天降個把偉人，抑或神佛、上帝為人間天降個把救世主。

除此之外呢？

為資本主義舊社會填一鍬土？

雖則現在看起來似乎「痴人說夢」一般，將來可卻未必……

歸根結底，縱使是那些目下叫囂著李自成、張獻忠是「漢奸」、「賣國賊」的普通中國人，真到面臨與之類似的境地時，只怕最終也是沒有幾個人真的願意去做那「安安餓殍」的。

何況對於現代人類而言，追求「人的自由發展」，那是不可避免的。

注1：當然，近些年部分人（尤其是女性）「笑貧不笑娼」的出發點，已經夾雜著「娼妓，好過做小三來給社會、給家庭添麻煩」的想法了。

注2：筆者這裡所說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綱五常」之類，是指歷史現實中的實際運用，而非某些儒家經典上的「本義」，請新儒家與經學學究們不要以此糾纏。

注3：既然老百姓們這麼「識大體」，統治階級自然也樂得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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