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矣 || 中亞三部曲之《西流的七河》
來自專欄行矣
永隔一江水來自行矣00:0001:50
風雨帶走黑夜 / 青草滴露水 / 大家一起來稱讚 / 生活多麼美 / 我的生活和希望 / 總是相違背 / 我和你是河兩岸 / 永隔一江水 / 波浪追逐波浪 / 寒鴨一對對 / 姑娘人人有夥伴 / 誰和我相偎 / 等待等待再等待 / 心兒已等碎 / 我和你是河兩岸 / 永隔一江水 / 我的生活和希望 / 總是相違背 / 我和你是河兩岸 / 永隔一江水 / 黑夜過去到黎明 / 像飛鳥身影 / 我沒有另外的人 /只等你來臨.......
——《永隔一江水》王洛賓
『 七河流域的草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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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河▲
阿拉木圖▲
伊塞克湖▲
比什凱克▲
阿拉套山▲
伊犁河三角洲▲
巴爾喀什湖▲
我們不斷地說起年輕勇敢而智慧的喬坎·欽吉斯諾維奇·瓦力汗諾夫,阿布萊汗的曾孫,成吉思汗長子拙赤的後裔。上世紀初亞洲傑出的哈薩克學者和探險家。
我們談論著蒙古和哈薩克部落的名字,說起了清朝血腥屠殺準噶爾蒙古時,大量衛拉特蒙古人逃亡到哈薩克人中生活,後來漸漸融入哈薩克人的歷史。
數千年來,蒙古高原的游牧人往往都是在自己強大之後翻越阿爾泰到這一片肥沃的中亞草原,然後馬不停蹄地到東歐和中歐,這幾乎是亞歐大陸遊牧民族的慣例。而位於蒙古高原的吉祥的鄂爾渾河及於都斤山則是亞歐大草原游牧民的源頭,亞洲游牧人都像是一條大河從這裡起源,然後流向西向東向南,往往主要是往西方。
七河地區的草原有札拉亦兒、弘吉拉特、蔑兒乞、克烈、乃曼等在公元13世紀跟隨成吉思汗來到這裡的蒙古高原游牧部落。
哈薩克的憲法規定哈薩克共和國是「民主的、非宗教的和統一的國家」。在操突厥語的國家中,哈薩克的發展僅次於土耳其。據傳,總統納斯爾巴耶夫曾說;「這一片大地(指整個哈薩克),自成吉思汗時代以來就是屬於我們哈薩克人的……」這些也讓我想起,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在甘肅西部的阿克塞,傑恩斯·哈巴邑的父親感嘆地對我說;「成吉思汗這樣的英雄現在沒有了……」
天山 · 伊犁河▲
喀拉峻草原▲
喀拉峻草原鱷魚灣▲
夏特 · 木扎特冰河▲
夏特▲
伊犁河晚霞▲
準噶爾阿拉套山脈出現在眼前,我們在一座獨山下停了車,哈馬泰說這是成吉思汗扎過大纛的山,叫做阿爾俄勒,這個奇異的平頂山岡,像是一截蠟燭。山腳下的草叢中滿是從山上滾落下來的碎石子。據說大汗在這裡將整個歐亞大草原做了劃分,把從蒙古高原帶來的許多部落分配到了中亞各地。
哈馬泰冷冷地講述著。他還告訴我他自遷到哈薩克後有十五年沒有講漢語了。
七河地區的陽光、鮮花和草原。一個走累了的司機在路旁邊的草地上裹著毛毯呼呼大睡,鼾聲如雷。他的車停在路旁。
翻過山後,我們在庫克蘇神泉旁邊的草地上,在一座潔白的氈房和一顆柳樹旁邊喝了馬奶子、吃了香甜無比的奶食,這都是我最喜歡的食物。
塔爾迪庫爾干市是個乾淨優美的小城。下雨了,我們前往準噶爾阿拉套山中一個小城——太開勒。蘇聯時期這裡是一個重要的鉛礦區。我們迷路了,一個熱心的俄羅斯胖司機花了很長時間帶我們找到了要去的地方,可以看得出這樣的事對他來說是很自然的。臨別時我們和他照了像。哈馬泰感嘆地說:「偉大的民族有一個偉大的胸懷。」晚上住在夏德曼的朋友葉爾蘭家。
二戰時期的很多子彈是在這裡製造的。當時這裡有很多德意志工人和技術員,他們來自伏爾加河畔的德意志共和國(屬於俄羅斯聯邦)和一部分二戰時期的德軍戰俘。上世紀九十年代蘇聯解體後,他們遷到伏爾加河畔的德意志人居住區或德國去了。一夜之間,空了的樓房和設施遭到了當地人的搶劫,後來當局控制了哄搶局勢,將空樓房向外出售。葉爾蘭在這裡買了七套樓房,正在裝修。很多來自中國新疆的哈薩克人都以很便宜的價格在這裡買了廢棄的空樓房,這些樓房質量很好,裝修後再用幾十年沒有任何問題。
賽里木湖▲
昭蘇 · 天馬浴河▲
伊犁麥田▲
伊犁 · 世界四大薰衣草產地之一▲
薰衣草▲
一條河從城中間穿過,樹林中有許多小巧幽靜的別墅。蔥鬱的樹木都是蘇聯時期的工人們種下的。遠山一片碧綠,那裡有條叫胡熱的山谷,從那裡只走八十多公里就可以到中國的阿爾山,太開勒現在大約五萬人左右。城市的標誌是一隻昂首挺胸的大角天山羚羊(也叫北山羊)挺立在雪山之顛,太開就是公山羊之意。在中亞和俄羅斯的西伯利亞、遠東和北極凍土地一帶類似太開勒這樣被廢棄的工業城市有很多,多一半都已經成為空城。
太開勒附近有個村莊叫薩日木白特,據說這是一個叫薩日木白特的哈薩克英雄的故鄉,是準噶爾戰爭時期的。蘇聯時期這裡是個以德意志人為主的集體農莊,那時這個地名曾改稱德力曼。這裡現在居住的是哈薩克人和俄羅斯人,有八十多戶居民是從中國遷來的哈薩克人。我看見主人家的姑娘邊走邊用漢語唱歌「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也許她是有意讓我聽,他們一家也是從新疆遷來的。
村莊,高大的楊樹,綠草地,柵欄旁邊的積水,騎馬的人,安詳地卧在密密的綠草叢中的小牛犢。我們去的哈薩克人家都是熱情接待,肥美的羊肉和面、奶茶、饢、奶油和果漿。哈薩克人待人接物時的周到細緻又從容自然的禮節,讓我這個不同民族的游牧人肅然起敬。我感覺到他們這裡保留了更多的阿爾泰游牧民族先輩們的遺風。
阿拉木圖▲
阿拉木圖 · 共和國廣場▲
日落▲
阿拉木圖 · 穆斯林墓地▲
哈薩克賽馬▲
『 貼木兒大帝沒有完成的事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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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拉木圖,又看了一遍二戰英雄潘菲洛夫烈士陵園,東正教堂,庫克托別山岡,偉大的詩人阿拜的紀念碑,哈薩克共和國獨立紀念碑……,然後我們在阿拉木圖火車站告別了哈馬泰。我們三人坐火車從阿拉木圖往南哈薩克的城市突厥斯坦啟程。路線是阿拉木圖市——江布爾市——突厥斯坦市。
火車剛啟程時走的是緊靠著吉爾吉斯斯坦的北部邊緣。從車窗外看到的是廣闊的南哈薩克草原,間或有牧人,畜群和牧人冬窩子的房屋,我從心裡感覺到牧人生活中的溫暖而安詳。火車上我們遇到了阿拉木圖某報社的編輯,很熱情地聊過之後,他詢問了很多有關堯熬爾歷史的問題。而坐在我旁邊的老醫生夫婦在聊天時,讓夏德曼問我,堯熬爾人對成吉思汗是什麼看法。老醫生的老伴穿著長長的花裙,儘管已經很老了,但仍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異常地美麗。
夏德曼的父親帶著一個喝茶的小木碗。無論他的膚色還是相貌都和祁連山一帶的老牧人沒有什麼區別。草地上出身的人都有許多共同的特點。
車箱里,兩個哈薩克小孩和一個俄羅斯小女孩在打鬧,夏德曼的父親慈愛地抱住力量較小、總是被打的女孩說,這是我的孩子,你們不許打她。神態和動作都顯出來自骨子裡的慈愛。
火車過了江布爾市,這個城市取名自上個世紀的哈薩克詩人江布爾。這個歷史名城裡有哈拉汗王朝的蘇圖格布格拉汗的陵墓。
絲綢之路上的名城突厥斯坦市位於中亞河中地區,河中地區指錫爾河和阿姆河流域,屬於圖蘭平原。恬靜、安詳而明朗突厥斯坦市在16世紀以前叫亞瑟市,現在有七、八萬人。在地理上,這裡是突厥語世界的中心。
每天清晨,我和夏德曼去霍加·艾哈邁德·亞薩維陵墓旁散步聊天。
阿拉木圖和馬▲
教堂▲
哈薩克 · 卡普恰蓋(欽察)水庫▲
哈薩克 · 伊犁河下游▲
伊犁河三角洲▲
夏德曼告訴我,伊斯蘭蘇菲派的領袖、哲學家和詩人霍加·艾哈邁德·亞薩維(公元1103——1166年)在這裡度過了自己的大半生,所以突厥斯坦被稱為聖地。而這個中世紀獨一無二的陵墓是成吉思汗的繼承者貼木兒大帝(公元1389年—1405年)下令讓波斯建築大師建造的,而且他親自參與了規劃設計,但沒有等到峻工他就在遠征途中去世了。據說,他的繼承者們認為這麼偉大的建築如果沒有帖木爾,別的人沒法能建造下去,所以這是個修築了一半的陵墓。後來的阿布萊汗的遺體也在這個建築中安放。
陵墓矗立在城南的曠野上,間或有人到這裡祈禱,他們靜靜地沿著鋪著石子的小路來到這裡。地上雜草叢生,成群的畫眉、灰喜鵲落在從高大的陵墓磚縫中伸出的椽子上。在清爽的微風、鳥鳴聲和圖蘭平原和煦的朝陽中,宏偉的建築愈加寂靜。
每天開會臨走時,夏德曼都要給他的老父親精心地泡上茶。夏德曼和他父親說話時總是要抓著父親的手說話,氣氛融洽和諧。我也看到哈薩克其他年輕人身上自然流露的對長輩的尊敬和愛護。老人活得有尊嚴,不像如今有些失去美好傳統的地區,看著自己的兒女和媳婦女婿的臉色戰戰競競地生活的老人們。
我們在亞薩維賓館和來自新疆的哈薩克學者亞森會合了,他是克烈部落的人。午餐在亞薩維賓館餐廳,馬奶子和西餐,非常可口。
禿頂的烏茲別克學者在樓梯上熱情地問我是哪兒來的,我用蹩腳的哈語告訴他我是sare yovhor(薩爾堯熬爾。裕固族人的自稱)人後,他激動地擁抱了我。他驚奇地喊著:啊!sare yovhor!sare yovhor!
我不懂哈薩克語,我只能和來自蒙古國的年輕哈薩克學者烏馬爾別克,還有另一個從蒙古遷來的哈薩克學者哈拉朝拜用蒙古語交流。有時候,會議上安排了來自我國新疆奎屯的加衣達爾小夥子做翻譯,好幾個來自新疆的哈薩克學生和我們見了面。
會議是在突厥斯坦的哈薩克——土耳其大學召開的,有16個國家32個民族的學者和這個大學的師生們參加。會務組安排我坐在了主席台上,旁邊是一些哈薩克、塔塔爾、土耳其和烏茲別克等地的學者。
大廳里人們全體起立,氣勢磅礴的音樂緩緩響起,左手撫胸的人們莊重嚴肅,我注意到台下有一雙堅定勇猛的眼睛,他是誰呢?我似乎從歌聲和人們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什麼,那是一種源自遙遠古代的鄂爾渾河的精神和思想。中亞細亞的蒼狼在覺醒。
阿拉套山 · 泰克河谷▲
哈薩克 · 阿克蘇河峽谷▲
Zailiysky▲
准格爾天山的沙丘▲
哈薩克 · 阿拉塔伊▲
伊犁阿拉套山▲
準噶爾阿拉套山 · 科克蘇谷▲
會議的開幕式上,除了哈薩克歌舞之外,著名詩人穆哈塔爾·沙哈洛夫朗誦了他的詩,他是一個表情堅定的人,暴風驟雨般掌聲經久不息。烏茲別克詩人表演了彈唱,表情深刻高貴,歌聲悲情無比,真是令人難忘。會議給他贈送了珍貴的哈薩克祫袢,無論是哪個民族的詩人和作家在這裡都是受到人們的尊敬和愛戴的。
會議上,他們的發言聲音大而充滿活力和激情,笑起來旁若無人。陌生人見面也要充滿善意地問候致意,禮遇和善意顯示在生活的每一件小事上,這讓我總是想起我的老一輩牧人們。我總是驚異於他們的風俗傳承得如此完整美好。滔滔人世,哪一方水土能留住自己從前的美好呢?
在突厥斯坦市炎熱的天氣里,我是穿著羊毛褐子制的堯熬爾長袍和靴子去參加會議的,在眾多的西裝革履中我像是一個外星人。
在閉幕式上,幹練機敏的夏德曼提議讓中國的堯熬爾學生到這裡交流學習。這也是我多年努力的事。學校的領導爽快地答應了。
汽車馳向見證中亞歷史的錫爾河。這次看見的是大片的草原,還有村莊,空曠的草原上有親切的單峰駝、羊群、馬群、牛群,遠處是哈拉套山脈。
略顯渾濁的錫爾河緩緩流過長著柳樹、蘆葦的河岸,雨點打在人們身上。錫爾河沿岸是古代中亞地區城市比較多的地方,如今在哈薩克也是古迹最多的地方之一。被厚厚的塵土掩埋著的訛答剌(OtraL)廢墟上,雜草叢中布滿了蠍子毒蛇等。哈薩克人在這個城市的一角開始挖掘整理。
哈薩克 · 準噶爾天山北坡 · Keskenterek 河流域山區▲
流入巴爾喀什湖前的伊犁河三角洲▲
巴爾喀什湖▲
巴爾喀什湖▲
我和突厥文專家哈拉朝拜都覺得驚訝的是,為什麼有如此之厚的塵土掩埋著這個在公元17世紀才被毀滅的城市呢?無論怎樣的解釋都顯得缺乏說服力。
訛答剌位於哈薩克奇姆肯特市阿雷思河和錫爾河交匯處,北接欽察草原,曾是古代花剌子模國東方重鎮,也是商人到伏爾加河及東羅馬帝國的必經之路。
哈薩克女講解員在講解,口氣是蘇聯時期的。她說的是人們都知道的1217年引發矇古西征的花剌子模國守將亦納勒術蘇丹。別人告訴我女講解員出生於弘吉拉特部落,成吉思汗的妻子孛爾貼就是出身於的這個部落,當然源於蒙古高原呼倫貝爾草原。
這個城在1220年2月被蒙古軍攻破。但一直有人居住,當地人一直到公元17世紀才放棄這個城市。
留學日本的哈薩克學者努爾蘭說,他不相信這個城是成吉思汗的大軍毀的,因為蒙古軍需要絲綢之路。其實,成吉思汗首先需要佔領絲綢之路,這是他宏偉事業的重大的一步。
有學者說,哈薩克的草原自古以來動蕩不安,沒有過長久穩定的政權,一如蒙古高原,所以古代遺迹不算太多。這是世界上所有游牧文明的特點。
風從寬闊沉穩的錫爾河水面上吹來,我們在河邊的小餐廳的涼棚下吃了美味的羊肉抓飯。稀疏的雨點不時地落在棚布上。
比什凱克▲
吉爾吉斯男人▲
中央清真寺▲
Ala-Too▲
『 艾達爾講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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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裡夏德曼父子、亞森和我幾人乘火車離開了突厥斯坦市。
火車自南向北行駛。起伏的丘陵,綠色的谷地,樹蔭中白色或藍色的房屋。進入了著名的塔拉斯河谷,山脈間是寬闊舒適的綠色川地,貼木兒大帝就是在遠征途中到這裡後去逝的。塔拉斯河谷的草原有些地方已經被開墾,鮮艷奪目的紅色哈孜俄勒達花開滿了原野。遠山覆著雪,籠罩著雲霧。這裡曾是突厥和蒙古王公們的最佳駐蹕地、夏營地。
茫茫的哈薩克丘陵,鐵路兩邊是騎在馬上的牧人,騎手的姿勢依然是很地道而考究的,旁邊是牛群、馬群和羊群,看到這些我的心總是充滿了興奮之情,好像是看到了我的兄弟姐妹。車窗上流著雨水,披著雨衣的牧人站在一群雜色的牛群旁邊。雨水從山坡上流下,溝中流著渾黃的小溪。山岬的岩石,彎曲的路,柳樹和灌木。山岡上和山坡上布滿像村落一樣的墓碑群。濕淋淋的會讓站一閃而過,讓人不由得想起吉爾吉斯作家艾特瑪托夫著作中,對吉爾吉斯和哈薩克草原出色的描寫。
傍晚,我看見夜幕中的巴爾喀什湖。火車在這個偉大的湖畔走了好幾個小時。曲曲折折的湖岸和山岬、鹽鹼地、燈塔、漁村。從這一帶綿延到裏海的草原叫做薩日阿爾俄,也就是著名的哈薩克丘陵。
蘇聯時期的舊火車晚上很冷,裹緊毛毯也冷得發抖。
火車上有戴滿衛國戰爭勳章的哈薩克老戰士,還有用哈語喚我「巴拉,替我開一下箱子」,讓我去幫助她們的兩個老太婆。她們帶著精製的小碗和奶茶壺。
突厥斯坦 · 霍賈·艾哈邁德·亞薩維陵墓▲
突厥斯坦 · 艾哈邁德·庫拉i陵墓▲
哈薩克的新首都阿斯塔納,原名阿克莫拉,是古代的軍事要塞,公元18世紀以來是亞洲商人和旅行者去歐洲的途中休息的地方。西伯利亞的第二大河流依希姆河從阿斯塔納城中穿過。這裡是公元13~14世紀後成吉思汗的長子拙赤的子孫們為核心形成的「欽察草原的汗王們」的封地。他們的後裔主要包括哈薩克、塔塔兒和烏茲別克等,此外,蒙古帝國後裔在俄羅斯聯邦境內還形成了許多民族。
夏德曼的朋友,在外交部工作的艾達爾來接站。艾達爾是哈薩克小玉茲的人,漢語說得很好。蘇聯時期,艾達爾參加蘇軍後曾在匈牙利服役,退役後曾留學於我國蘭州大學,後來又在哈薩克駐中國大使館工作過七年。我們一行四人住在了艾達爾家裡。高大健壯的艾達爾文雅、謙遜而有禮,是個內心精巧的人。每天的飯食都很合我的口味,天下的游牧人口味差不多是一樣的。早餐是美味的奶茶、饢、麵包、果醬和奶油等,晚餐是別西巴爾馬克(手抓羊肉和面)、抓飯等,夏德曼父子不喝酒,我和艾達爾、亞森喝幾杯伏特加。艾達爾12歲的女兒要去阿拉木圖上學,她一一擁抱我們和我們道別。
艾達爾的妻子認為中國人都喜歡吃米飯炒菜,就給我一人做了米飯和炒菜。我解釋說我是游牧人,飲食口味和哈薩克人一樣。好客和熱情是哈薩克人的特點,也是所有游牧民族的古老傳統,文雅的艾達爾也是如此。游牧民族的耿直、隨和的特點依舊在這些衣著整潔、文雅,思維和風俗習慣已很歐化的游牧人後裔們的身上保留著。他們不酗酒,有著合理的飲食習慣和積極進取的風氣。
卡拉科爾市山頂伊鳥瞰伊塞克庫爾湖▲
伊塞克庫爾湖▲
伊塞克庫爾湖▲
伊塞克庫爾湖的晚霞▲
我們去總統府、廣場、土耳其建築家設計的金字塔、紀念碑……,引起我興趣的是在廣場上矗立著的巨大圓形陵墓,酷似在天山西部常見的古代烏孫墓。像小山岡般的巨大陵墓上長著碧綠的草,一群天真爛漫的孩子在那裡嬉戲玩耍。這個巨大的陵墓是為紀念在斯大林時期1934~1938年的「大清洗」中被殺的成千上萬哈薩克知識分子而建的。
天氣變冷了,白天雨橫風狂,夜裡風雪大作,這是西西伯利亞地區的氣候特點。我們原打算坐汽車通過塞梅伊州(舊譯為塞米巴拉丁斯克)和東哈薩克州,然後從我國塔城附近的巴克圖口岸回國。那裡有著名的成吉思汗山,而成吉思汗山就是哈薩克文學的三個巨人——阿拜、恰克里木和阿烏艾佐夫的出生地。塞梅伊還是俄羅斯文學大師陀斯妥耶夫斯基被沙皇流放時生活過的地方。
氣候變化,加之夏德曼的父親年紀已經大了,怕是身體受不了。所以從塞梅伊和東哈薩克洲回國的計劃取消了,我們改乘飛機從阿斯塔納回烏魯木齊。
早晨還在飄雪花,我們要去庫科舍套,艾達爾拿來了一大堆自己的衣服讓我們穿上,我穿了艾達爾的毛衣。艾達爾披著哈薩克式的長袍下樓來送我們。我覺得他仍然是個真正的哈薩克人,一點也都沒有被異化。
我們租車往庫科舍套,汽車在五月的雪原上、在泰加林中的彎曲公路上飛奔。司機也是從蒙古國遷居哈薩克的哈薩克人,健壯的身軀、一張飽經風霜的粗礪面孔和見過世面的冷峻眼睛。他會哈薩克語、蒙古語、俄語、土耳其語和英語。車中播放的是蒙古歌曲,那是著名的喀爾喀蒙古女歌手斯日吉瑪的歌。
庫科舍套山下有個叫做舒金斯克的小鎮。進入針葉林、白樺、紅樺和柳樹密布的山區,夢幻般的布熱巴依湖畔山崖重疊,松鼠、野鴨等各種禽類自由生息。千奇百怪的風蝕和水蝕的山岩。湖畔林中是阿布萊汗召開會議的營地舊址,有哈薩克和俄羅斯的遊客。夏德曼的父親很快能和遇到的人聊起來,接著詢問各自的部落等,質樸自然。
關於庫科舍套的傳說是這樣的,汗騰格里看到薩日阿日俄草原遼闊又單調,就從天上拋下了庫科舍套來裝點薩日阿日俄。這和世界各地阿爾泰語系的民族對風光旖旎之地的傳說大同小異。
卡拉科爾市的尼瑪堆▲
伊塞克庫爾湖的天主教堂▲
伊塞克庫爾湖的三色山▲
從庫科舍套回來我們就到了古突厥文專家哈拉朝拜家,他們一家都能說流利的蒙古語,說起蒙古其親切和思念之情自然地流露著,他們說在蒙古國有很多像庫克舍套和布熱巴依湖那樣美的地方,那裡的水都是隨便可以喝的。哈拉朝拜的老伴說她的一個女兒在蒙古的烏蘭巴托工作和生活。她常去蒙古,乘火車繞道俄羅斯去烏蘭巴托。飯桌上是傳統的沙拉、羊肉、伏特加。牆上掛著鄂爾渾河突厥石碑像。翌日,在阿斯塔納的歐亞大學參加了紀念歷史學家、作家koyshikara salgara先生誕生70周年的研討會,koyshikara salgara先生和阿斯塔納市的副市長都講了話,哈拉朝拜先生介紹了古代突厥文,夏德曼介紹了堯熬爾人。將近60歲的小個子哈拉朝拜先生像是一頭精悍的狼,靈敏、強壯又機智。
飯桌上,我們吃著肥美的馬腸子,一邊和夏德曼的朋友聊著他2008年到中國護送哈薩克支援中國汶川地震的物資到天水一帶的見聞。 艾達爾說許多年前,他爺爺帶領他父親去撒馬爾汗,那時他父親才十歲,第一次見到俄羅斯人,驚訝俄羅斯人有那麼白的皮膚。後來,爺爺希望艾達爾長大後去撒馬爾汗的清真寺學習,成為一名神職人員。但後來事情朝著另一方向發展了。
晚上他給我播放了他在撒馬爾汗和土耳其拍攝的錄像。內容主要是貼木爾大帝的陵墓,以及烏孜別克斯坦關於貼木兒大帝的軼事。上個世紀初,貼木兒的陵墓曾被蘇聯科學家挖掘出來,他們依貼木爾的頭骨復原畫出了貼木兒的頭像。中亞地區傳說成吉思汗和貼木爾是人間的戰神,民間是忌諱觸動戰神陵墓的,觸犯了戰神的陵墓就會有戰事爆發。結果貼木兒陵墓被挖出後時間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戰就爆發了。他們聽說現在有美國科學家在尋找成吉思汗的陵墓,也認為犯了阿爾泰民族的民間大忌。
艾達爾還讓我看了在土耳其生活的哈薩克人的舞蹈和歌謠的錄像。他還給我說到他有個哥哥在上個世紀80年代參加阿富汗戰爭,以及他哥和戰友顫自炮擊了一個阿富汗山谷的事,因為從那個山谷里不斷有人朝他們打槍。結果他哥和戰友在無意間將阿富汗游擊隊的一個軍火庫炸毀了,這個軍火庫蘇軍一直尋找了多日。當時他們還曾在俘獲的阿富汗游擊隊中看見一個沒有鬍鬚的人,這個人阿富汗語也說得不好,後來才知道他是一個中國人。後來他哥哥在阿富汗受傷後去塔什干治療,傷勢痊癒後在阿拉木圖。
他耐心地給我講述這些片斷的時候是真誠而質樸的。
伊塞克庫爾湖碼頭▲
歌庫湖▲
吉爾吉斯斯坦的岩畫▲
在艾達爾家住了四天,5月25日凌晨,我們告別他家。艾達爾開車送我們到了阿斯塔納國際機場,他久久地看著我們消失在安檢窗口的一個個彎曲處,我想起家鄉的牧人們就是這樣告別的。
這一段時間我漸漸聽懂了一些哈薩克語,也是對突厥語世界的一次浮光掠影般的了解,在以後的歲月里我也許會漸漸忘記哈薩克語,但這些旅行和這些人是不會忘記的,他們像鏡子一樣讓我更加了解了自己的民族、歷史和生活,更加了解了自己,而這不同的文化參照將會影響我的一生。在歷史上,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和我的部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遙遠的匈奴時代、柔然時代、突厥時代、回鶻時代和蒙古汗國時代,我們曾操著相近的語言,有著相近的風俗,並曾為一個理想和信念而浴血。後來,我們漸漸走在不同的發展道路上。如今,我們相互之間雖有許多的不同,但仍有很多的古典性是相同的,那是從古時候保留下來的。所以,無論到突厥語地方還是蒙古語地方,我都在自然而然地進行著一次次的心靈之旅。
飛到烏魯木齊後,我在夏德曼家吃了豐盛可口的飯,然後告別了夏德曼。火車在東疆的戈壁上行駛,沙子被風堆積在鐵道兩旁用枕木豎起的防風柵欄下。
從車窗里看見了籠罩著塵霧的祁連山,山的輪廓是那麼熟悉而又陌生。四十多年來,我躲藏在這個蔚藍色山脈的懷抱中,我所有的胡思亂想大多都是在我家那座黑色氂牛毛制的帳篷里發酵……。
阿爸在電話中說這兩天帳蓬要搬到夏牧場,但是瘸腿的母羊和有病的乳牛走不到夏牧場,正在犯愁,即使到了夏牧場也可能要死。我想今年我必須抽空去一趟我家的夏牧場。
吉爾吉斯坦牧場▲
哈薩克大媽▲
吉爾吉斯坦男子▲
哈薩克▲
中國新疆 · 瓊庫什台哈薩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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