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城市的生活的心酸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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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我的日常做成一段音頻,大概是這樣的:
早上 9 點打飯:謝謝
上午 10 點上班:鍵盤聲
中午 12 點打飯:謝謝
下午 2 點上班:鍵盤聲
晚上 7 點打飯:謝謝
北京,把我調到了靜音模式。
我幾乎每天都在公司食堂吃飯,這樣,就能擁有 3 次和打飯大媽對話的寶貴機會。
「排骨還是腐竹?」
雖然伸伸手指就可以,可我還是更願意張嘴說「謝謝」。
因為這是我一天中,極少數能張嘴講話的機會。
去 711 一定要點關東煮,這樣就能對店員說:「不是海帶,是菠菜蛋糕。要牛肉丸,10 塊的那種。」
看,又多說了幾句。
就算是跟朋友出去喝酒,也不想去用 iPad 點單的酒吧。開始喜歡喝威士忌,因為調酒師會詢問我偏愛的口味,有的,還會跟我講講故事。
北京多智能啊,能用手機交友搭訕,用在線導航不需要問路,便利店裡自助結賬只需要打開二維碼,連停車,都有專門的小程序了。
每天說話的機會屈指可數,於是更加渴望跟人說話。
有時聽著我的聲帶、舌頭髮出聲音,有那麼幾個瞬間,我感覺說話的重要性堪比呼吸。
剛來北京的時候,我在一家 BAT 公司實習,實習生只能被拉進沒有正式員工的 QQ 群。
所有工作都在群里提交,完全不用張嘴說話。每個人都眼神獃滯地對著電腦,只有鍵盤、滑鼠發出聲音。
辦公室里只能聽見同事喝口水的吞咽聲,加濕器的咕嘟聲、高跟鞋在地毯上摩擦的聲音、咳嗽聲、翻書聲……
有一次,我想找旁邊的實習生一起出去吃飯,跟左右兩位同學都打了招呼。
左邊的同學在刷劇沒聽見,右邊的同學在開黑沒聽見,我也不好意思再問。於是,我像透明空氣一樣站了一會兒,準備一個人下樓吃飯。
無意間瞥到斜對面的同學,不小心眼神對上了的那一刻,她立馬把椅子轉到一邊,裝作沒看見,然後起身去接水。
其實我根本沒打算叫她吃飯,也沒打算和她說話。但大家好像躲瘟疫一樣地拒絕說話。
有時撞個臉對臉,萬不得已說話,可話說出去的瞬間就後悔了:「你上周那個稿子不錯哦。」「是嗎,謝謝哦。」
「……」
說完,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如果是在洗手間碰到同事,為了避免回辦公室的路上沒話說,一定要聽她走遠才出來。
在食堂不小心和同事坐一桌,為了不說話,明明已經吃飽了還要繼續吃,就是為了讓嘴巴忙起來,不必說話。
有一個晚上,我要通宵準備採訪提綱,剛好感冒咳得厲害,咳了一整晚。當時旁邊有個留下值夜班的實習生,她目不斜視,玩兩下手機,對著電腦點兩下,也不知道在更新什麼。
我坐在隔壁,咳了一整晚,她就這樣聽著,沒問我一句話。
那晚,在上千平的工區里,只有鐘錶的咔嗒聲和保安皮鞋擦地的聲音。我聽著自己的呼吸聲,看著對面燈火通明的微軟大廈,感覺沉默就像一粒藥丸流進了自己的血液……
當時有個特矯情的想法:「說句話關心下我會死嗎?不就一句話的事兒?」
然而等到天亮,也沒有等來一句話。我還是沉默著收拾好工位,離開了。
奇怪的是,不僅工作不順心,我也不怎麼願意找朋友說話了。
在北京,1 年願意跨區見 5 次面的,都是特別好的朋友。隨便見面就要 2 個小時來回車程,一整天花在交通上都很正常。
大多數時候我寧願刷朋友圈代替見面,點贊代替支持。
不輕易說話,幾乎已經成了現代人友誼的基本原則:我尊重你,不願打擾你,所以不想輕易找你說話。
這樣一來,我唯一常常說話的對象便是我的室友了——在微信群里說話。在桌上撿到東西,拍下發到群里問是誰的;衣服洗好了還不騰洗衣機,在群里催;丟東西了,在群里罵;該交電費了,在群里商量……
合租就意味著,室友之間,1 年能說上一句話就不錯了。
隔板房住了 6、7 個人,什麼聲音都有,洗衣機嗡嗡嗡、上廁所的聲音、刷牙的聲音、打火機聲音、收拾行李箱的聲音、酒瓶咣當倒地的聲音。
就是沒有說話的聲音。
連對外賣小哥說的話,都比跟室友說得多,雖然外賣小哥為了趕電梯基本不會聽完我的「謝謝」。
有意思的是,我們表面上不說話,但其實每天都在練聽力。
聽到別人洗漱完才出來洗漱,聽見室友上電梯就在屋裡等會兒,聽見快遞員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就裝作沒聽見敲門聲。
來北京前,我想像合租都是像《愛情公寓》里那樣,甚至還糾結過到底選曾小賢那款,還是呂子喬那款。
但直到第一次收到室友的告白微信,我才意識到,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清楚。
是那個撿到過我 30 塊的假戒指,不停發微信提醒我的禿頭中年男?還是走廊盡頭那間的新疆漢子?
如果微信能線上領證的話,他應該會直接發給我邀請鏈接吧?還能省去見面的步驟。
我一聲不吭,把他拉黑了。
去年北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在地鐵上。剛出站,便一腳踏進了雪地里,整雙鞋都濕透了。我想了想,還是把鞋脫了拿在手上,光著腳走進公司。
大家都坐著忙自己的事,沒人問我為什麼遲到了,也沒人問我為什麼光著腳。
我走過整條走廊,腳印留在冰冰涼的地板上,換上拖鞋,開始幹活兒。
這些時刻,從未打倒過我。
只有在拿起電話與爸媽交談的時候,才能感到自己在北京的渺渺無力。
我媽說:「我們好好鍛煉身體爭取不生病,不給你拖後腿,女兒放心打拚!永遠支持你!」他們總是這樣,一邊嘴上喊著讓我回家,一邊又原諒了我的自私。
都說鐵打的北京,流水的北漂,我想我必須在這種沉默里,繼續適應下去。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隔壁室友在循環播放陳升的《北京一夜》。他明天就要搬家了。我沒有向他告別,也說不出什麼「天長地久來日相見」的話。
城市太大了,離別很可能就是再也不見。我能做的就是,不打擾,用沉默為彼此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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