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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我跳樓砸死的人

那個被我跳樓砸死的人

來自專欄腦洞故事板34 人贊了文章

作者:吳詩意

當有一天,你發現身邊一切的景物都變成了黑色,那麼,便是你太想離開了。

二零一八年七月七日,夜,晴。

我什麼都看不見,我什麼都聽不見,手扶著牆,一步一步往上走,連聲控燈都不知道我曾經來過。

我獨自爬上樓頂,我聽見了夜的顏色,它很寂寞。我看見了風,它吹亂了兩鬢的碎發。

內心被恐懼佔據的時候,便沒有恐懼,那種無畏感像是一根根絲線,提著我的手腳,爬上最後一道阻攔。全身的血液興奮著,叫囂著,要擁抱洒脫的空氣,掙脫一切禁錮。

沒有猶豫,我一躍而下。事物變換太快我看不清,只能聽見耳邊呼嘯的風,腦海中一片空白,在空白的縫隙中,看見一些歡快的時光,那些只在我的夢裡出現過。即便如此,即便一閃而逝,但是我能感受到心中點點滋生的懊悔,一切都已經晚了。

沒聽說過跳樓還能活的,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特意跳了十三樓。

天啊,那是什麼東西,三樓的藤蔓這麼堅固嗎,已經結成一張網了?誒,痛痛痛,我從三樓被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藤蔓掛住之後,接連撞到了二樓的雨棚,然後,臉朝下準備親吻大地。

到這一步,摔死已經很懸了,只看能不能腦袋著地吧,可我現在是趴著的,好像也不太可能。那就祈禱下少斷幾根肋骨幾條腿,我拍拍身上泥土,回頭爬上去再跳一次。哪知二樓的雨棚做了加長,我沒朝指定的方向落地而是滾了一段。

不好,怎麼有個黑點,不,那是一個人的頭。

「快讓開!」

「救命啊!」

那人感到一股陰風從上而下,頗有破竹之勢,好奇地抬頭看看,頓時他的雙目被絕望充斥。從天而降的龐然大物,對著他當頭砸下,他本來就長得瘦,咔嚓一聲,人好像從中間折斷了,還被摺疊成幾段。

我不怎麼疼,甚至還能當場爬起來,查看被我壓著的人。他摺疊了。一動不動。心跳呼吸停止。

事後,我們都被送到了醫院。

我輕傷,他死了。

這兄弟是真的倒霉,先是脊髓斷了,然後又是頭恰好磕到一塊石頭,當場死亡。

跳樓砸死人這種事情,該怎麼判啊?我跳樓之後,最後去醫院還診斷出我有病,沒法判刑,就只能委屈那位冤死的兄弟了。

都說自殺一次未遂的一般不敢第二次,特別是跳樓這種激烈的死法,當然,我也不敢。

這是其一,其二是家裡發現我的異常,都盯著我呢,給我吃藥,於是我漸漸打消了要死的念頭,決定重新面對不太友好的生活看看有沒有新的轉機。

那是一個無眠之夜,按理說吃了葯,我入睡不會太困難,可我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已經是十二點整。

這時,窗帘被風吹動,外面樹葉的影子分明又沒有動,是個燥熱無風的夏夜,我關了窗開著空調,窗帘怎麼動了?我嚇得縮成一團,不過又很想看清楚它到底動了沒有,窗帘後面,兩團圓圓的綠光,閃閃爍爍,像是人眨巴眨巴的眼睛。那是誰的眼睛。

「是誰?」我對著空氣呼喊了一聲。

沒人應我。

窗帘自己掀開,從後面出來一個黑影,若說他是鬼,卻不可能這麼細緻。因為他穿著T恤和休閑褲,腳踏經典款貝殼頭的鞋子,脖子上系著一條一指粗的皮鏈,頭上戴著鴨舌帽,看不清五官。

若說他是人,咳咳,我的腦海里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支持他是人。

我冷靜下來,藥物和疾病本身都有可能使我產生幻覺的,更何況,我並不害怕,不管他是什麼,畢竟,我還沒有完全打消去死的念頭。

我說:「你是誰?」

他的嘴唇勾了勾,「那天晚上你跳樓,砸到我了。」他倒是說得輕描淡寫。

「你你你!」我震驚得語無倫次,「你不是死了嗎?不不不,不,兄弟你怎麼還沒死?啊呸,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舌頭打結,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卻很有耐心,聽我說完。

「兄弟,對不起啊,我本來是自己活得沒意思想死,不是故意害死你的,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外面瞎晃悠……」

他的臉色變得不太好。

「不是,不怪你,總之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你了,自從你死後,我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就是內疚的,還天天祈禱,你能早日重新做人。要是我去閻王那兒能換你回來,我立馬就去,走路太慢,我打車去。」

他抬了抬頭,「此話當真?」

我語塞,一車軲轆話卡在喉嚨里,其實,為了安慰他,這些我也只是說說而已。我雖然不想活,但是現在真要我立馬去死,我也沒這個膽子。

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安慰他,「額,逝者已矣,我雖然很抱歉,但是我知道世間沒有起死回生的法子。命運安排你墊在我下面,不就是因為……」

他打斷我,「閻王見我實在死得冤,所以叫我來找你,你下去,我回來。」

他的目光帶著寒意,我把空調調到了三十度,調不上了,便換了模式,開暖氣。他走過來,對我張開手,我覺得四周結冰了一般,用被子將自己牢牢裹住。然後我失去了意識,似乎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抱著我。

這是吸收陽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家裡人圍著我,一臉焦慮地問我哪裡不舒服沒有,一面催我快起來去看醫生去。我倒是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渾身被汗浸濕了,衣服能擰出水。

我說我沒有不舒服,只是有點熱。家人這才放心,說我大熱天開了暖氣,又拿被子裹住自己,怕我想不開又想干點什麼。我被家長里短開解了一大通,又被苦口婆心安慰小半天,總算清凈了。

可笑,我這算什麼想不開?我難道是想熱死自己?

說到昨晚,我想起了那個被我跳樓砸死的人,他昨晚來找我了,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如果是夢的話……

「嘿,昨晚睡得還好嗎?」

如果是夢的話,他一定不會在白天出現。

我倒吸一口涼氣,「你什麼時候出來的,嚇死人了。」

「嚇死你不好嗎?」

我不同他計較,我知道他現在滿心怨氣,一心只想我償命,換他回來,我對不起他,我便大度點,「你要是能嚇死我的話,你就嚇死我吧。」

他猶豫了片刻,摘下帽子,我終於看清了他的眉眼,單眼皮,左邊眼角有道半厘米的刀傷,痞得挺深沉。

他說:「我沒辦法弄死你,只能你自殺。」

我想自殺,也試過,但是,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說出來,要你自殺,怎麼著也怪怪的,本能的逆反心理作祟也會有點不願意。

但是鑒於他說的跟我想的不謀而合,我便先穩住他,「我知道,你得給我一點時間吧,我家裡人看得緊,計劃要周密一些,你看我上回計劃那麼周密,還是沒成,對吧。」

「咦,是啊,我沒怪你就不錯了你還怪起我?」

暑假過去,對於我來說就像沒有過一樣,從幾年前開始,我大概就對時間沒有概念,時間有時快有時慢。馬上要開學了,聽人說,今年我畢業。但是,我過得渾渾噩噩,考試掛科,學分不滿,畢業答辯沒有完成,所以我留級了,我要完成這些瑣事,才能畢業,畢業又能幹嘛呢,等待失業,想想就是毫無希望的事情。

我給他和自己一人拿了一杯酸梅湯,他看我一眼,咕嚕咕嚕吸著,我問:「你說,我怎麼死好?」

他跟我說了個好提議。現在是夏天,怪熱的,不如到河裡面去游泳,游著游著就沉了。

於是晚上,等大家都睡下了,我喊他出來。我對著空氣喊他,他就會出來,除了大太陽照得屋裡亮堂堂的時候。

他被我砸死挺慘的,所以我就叫他阿慘。

他好厲害啊,手指在防盜網上面劃一划,防盜網就變透明,我們可以穿過去。

阿慘提著我的衣領,我就輕飄飄的。江邊的霓虹都滅了,江面上蕩漾著月光,寧靜的風畫出波浪,很美。

我望著我身邊人的側臉,「阿慘,我要跳了。」

「嗯,你跳吧。」

跳下去的那一刻,我開始本能地掙扎,口鼻憋著氣,四肢撲騰。我以前學過一點游泳,不過不太會,在江里這種深又有波浪的地方,肯定能淹死。果然,沒撲騰幾下我就往下沉,憋氣也到了極限,我口鼻一張,味道奇異的水大口灌入,喉嚨被沖得一陣猛痛。

我不想,我不想這樣,我開始害怕了,腿儘力蹬了幾下,將頭頂出水面,我聲嘶力竭道:「阿慘,救我!」

也就是片刻,一陣風掠過我的頭頂,我被他從水裡拖出來,扔在岸上,我一面吐水一面喘氣。

他道:「膽小鬼。」

我喘息著反駁,「難受死了,不死了不死了。」

阿慘瞪我一眼,我馬上改口,「咱換種死法,讓我先緩兩天。」

既然還沒死,每天已經能睜眼見到陽光,就還要做活著該做的事情,比如說吃飯,比如說寫畢業論文,複習重修的科目。

我這個狀態,怎麼工作嘛,又是凌晨十二點,我的論文一個字也沒憋出來。我氣呼呼地一拳砸在鍵盤上,阿慘忽然從屏幕里鑽出來,直勾勾盯著我,一根手指豎在嘴前。

對,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家裡人會醒的,我也做了個同樣的動作,表示我懂了,然後去反鎖了房門。

本以為阿慘是來催我快點死的,他卻不提這個,只說我蠢得要命,連個論文都寫不出。

我就驚了,「我寫不出論文,難道你寫得出?你寫一個看看。」

阿慘道:「我不會幫你寫,但是我知道你這個論文是要做數據的,要做調查的,每天關在屋子裡肯定寫不出來,要到外面去實踐。」

他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不想出去,一點也不想。

「從明天開始,我陪你出去收集資料好嗎?」他的目光中透著堅定,很多的堅定,就像被我砸死那一晚眼中的絕望一樣多。我木木地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好心幫我,原來就是想要我出去碰壁,遭遇困難,然後更加生無可戀而已。某天我回來大哭大鬧,我不出去了,我再也不調查了,不實習了,嚶嚶嚶,我不活了阿慘!

他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我後面,「這次你打算怎麼死?」

「你有什麼想法嗎?」

他說,燒炭。

這個不錯,有簡單又不痛,現在是冬天,木炭也不會很難買的。

又是一個夜晚,我把買來的木炭放進炭盆里,關起門窗,保險起見,還用膠帶把縫兒貼上了,點燃了木炭,我和阿慘一起坐著烤火聊人生,等著那一刻到來。

他拿紅筆在我練習冊上划來划去,我一看,又是錯了一大版,他嘲笑我,「你三天前就看到這一頁了,你這三天沒看?」

「我……」我心虛,我看不進,我就說,「我寫題了。」

「你這寫了全錯,有啥用。」

我見他把書翻開,翻到目錄那一頁,看書你得這樣看,先有個框架在腦海里,再去看細節,這樣才看得懂有效率,還有這裡……

我聽著聽著,空氣開始嗆鼻了,我看那盆碳,竟冒起了一縷黑煙,嗆得我涕淚俱下,狼狽不堪,幾乎睜不開眼。阿慘淡定地坐那看書,沒點反應。

我想著,成大事者,不懼小苦,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咳了十分鐘,沒點反應,就有點頭暈,再一看,木炭全滅了。

我看阿慘,「這,這不怪我吧,木炭質量太好,完全燃燒沒產生多少一氧化碳。你你你別翻白眼,你剛剛說的很精闢,我要繼續寫題了,寫題,改天再死。」

我大哭著呼喚阿慘,「阿慘阿慘,我對象跟別人在一起了,我好傷心。」

阿慘出來,冷笑道:「你有對象嗎?」

「有啊,就又高又帥那個。」

阿慘點點頭,「嗯,如果暗戀也算有的話。」

「我這次叫你出來是有正經事的。」

「哦。」他說:「你想好怎麼死了。」

我說:「沒有,所以讓你想啊。」

春天到了,第一批的稻穀,還有菜,現在正是打農藥的時候,而且,江湖傳聞,有一種劇毒農藥——百草枯。草喝草成灰,人喝死一堆,沒錯就是令人聞風喪膽兩股戰戰的農藥之王,百草枯。

阿慘從背後掏出一個塑料瓶,遞給我,「對了,就是這個百草枯了,你喝吧。」

我接下藥,聽見他嘀咕,「這次我親自買的,絕對真貨。」

聽得我汗毛一豎,頓時心裡有點慫,百草枯雖然快,但是死狀極其慘烈,過程極其痛苦啊。什麼叫口舌生瘡,腸穿肚爛,百草枯帶您一一體驗。

「你快喝吧。」

我一咬牙一閉眼,有什麼事情比活著更痛苦嗎?沒有了。

一股強烈刺激性的氣味在口腔中漫開,令人作嘔,我強忍著噁心瞬間吞下一大口,劇烈的灼痛不亞於吞了一團火,那團火燒盡了口腔粘膜,席捲食管,頃刻之間我便不能言語。我的眼角淌著熱淚,無聲地做出口型,「阿慘救我。」

他的手指往水中一點,那杯水頓時變得金燦燦的,讓我喝下之後,神清氣爽,彷彿有時光倒流的效果,若不是方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與口中怪異臭味的殘留,以及塑料瓶中輕了的重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喝過這玩意。

快要一年了吧,就在快要一年的時候,我終於有那麼一刻,慶幸自己活著,活著真好,相比起那樣痛苦地死去。

一次一次的徘徊與掙扎,會消磨掉人的勇氣,細水長流的時光以及妙手回春的藥物會淡化人的決心。

阿慘指著我,不屑道:「你這貪生怕死之徒,是我看錯你了。」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死一個看看,你怕不怕?」

阿慘平靜道:「我已經死了。」

我獃獃看著他,說不出話,他死的何其意外,何其輕易,沒有經歷諸多困難糾結與選擇,我覺得他幸福,他覺得他不幸。人的認知本就是有差別的。

我忙著畢業,我忙著考試,最近一段時間找阿慘的頻率越來越低。這兄弟挺厲害啊,用了他說的方法看書,我對考試有了信心,畢業論文已經完成,就等著答辯。

我最近沒有什麼不開心的,考試過了,答辯過了,這天晚上,我又想起阿慘,我甚至想叫他出來分享喜悅。

醫生說我的狀況控制得不錯,要繼續堅持吃藥。

家裡人帶我出去吃了大餐,大飯店點了我最喜歡的蒜香骨和多寶魚,還給男士點了個什麼壯陽八珍湯,我嘗著味道也還行。他們對我的關注越來越多,理解和包容也越來越多。

竟有那麼一刻,我覺得出門也沒有那麼可怕,不出去,看到的星星總是隔著紗窗的洞洞,是破碎的。

不出去,不知道還有朋友在想念我們一起玩樂的時光,以為我不念舊情拋棄了他們。

說到拋棄,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阿慘。

夜晚回到家裡,我盯著暖黃的檯燈,心裡一面想,一面害怕。是啊,現在我會害怕了,當一切都迎刃而解的時候,我的顧慮就多了,真真成了個膽小鬼。

我默念著,那阿慘就不要出現了吧,不要出來。

事與願違,他一臉深沉坐在我的桌子上,兩條長腿垂著晃。我嚇了一跳,險些發出一聲鬼叫。

「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問我,我不知道他問這個幹嘛。我拿出手機,看了告訴他日期,二零一九年七月七日。

他說,一年前的這一天,你跳樓砸死了我,現在剛好一年,整整一年,是時候做個了斷。

我慌了。

按理說我與阿慘相處這麼久,我應該知道阿慘是個怎樣的人,我不應該害怕他,但是最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越來越怕他。

「阿慘,你不能放過我嗎?」

阿慘今天帶著鴨舌帽,如他第一次出現時那樣,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聽到他的聲音冷冰冰的,「你怕了嗎?」

他拉著我的手,帶著我出了門,一步一步上樓梯,腳步輕輕的,沒有一個人察覺,就連聲控燈也沒有察覺。

樓頂風很大,但這次,我充滿了恐懼懊悔,我不敢用我的雙眼直視下面,因為我體會過那種高處墜落的感覺。不僅如此,我還體會過水中窒息的感覺,我體會過肝腸寸斷的感覺。

我的人生似乎才剛剛開始,我畢業了,家人的眼淚和汗水歷歷在目,同學的嬉笑和鼓勵縈繞耳旁。

拉住我手腕的這隻手,要推我去死。

不!

「我怕了!」我大叫,我叫到聲音嘶啞,「我害怕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一邊叫一邊後退,淚水模糊了視線。哪只手鬆開了我。他的身影變了愈發朦朧,最初由顏色有細節,後來淡了碎了,只有輪廓,再後來,一點點殘影都融入了夜色里。

我擦乾眼淚,站在樓頂,拿出手機看日期,是二零一八七月七日,又哭又笑,哈,我沒有跳,沒有跳,我活過來了,活著真好,真好。

我收拾好心情下樓,打算吃個宵夜再回家。路過樓下的網吧,我忽然被人從後面勒住脖子,他勒索我。

幾乎是本能,我失聲大叫,「阿慘救我?」因為過於激動,我喊破音了。

不過那人卻放開我,一臉疑惑,「你認識我?」

他帶著鴨舌帽,但是我借著燈光,看見他左眼角旁邊有一條半厘米的疤。

「我是阿燦,你是?」

路燈過了休息期,忽然變得很亮很亮。

你發現你深陷黑暗之中的時候,不一定是要你離開,說不定只是慣常的月升日落,但是,光明終將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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