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白瓷梅子湯
來自專欄駱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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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某篇書評時，驀然想到了《穆桂英挂帥》里的一句話「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噹啷響」。這句話是我許久前就聽過的，覺得意境很好，就一直記在了心裡，想不到現在又通過這句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來，竟完全地和這這句話契合，雖然梅子湯的梅子是青梅，不是楊梅，但也差不多了，想來也真是緣分。
夏天到了，天氣越來越熱，就想喝些涼快點的東西，可是白開水沒味道，飲料又不可多喝，那怎麼辦呢？
前段時間回故鄉，故鄉的楊梅結得很好，但鄉人都出去了，再加上故鄉的楊梅太酸，所以滿樹滿樹的楊梅竟然沒人採摘。我們回故鄉的時候，楊梅還沒怎麼熟透，最熟的也不過是紅色而已，更有一些還是青色的，和完全熟透的紫紅還差老遠。摘了一些來吃，就是最紅的，也酸得夠勁兒。我嗜酸，所以吃得很過癮，不過吃不到十幾顆，牙齒就開始招架不住，要認輸了。而不能吃酸的人，吃一粒故鄉的楊梅，那眉毛眼睛都能擠到一處，看上去搞笑極了。
那天在故鄉的早上起來，鳥鳴蟬鳴混在一起，在床上發矇似地坐了一會，就聽到父親和姐姐在外面喊我出去吃楊梅，出去一看，只見他們打了好多楊梅回來，個頭小小的，青紅都有，拈一個來吃，酸。第二天要離開故鄉之前，一個堂叔叔又喊我們去他家屋前的楊梅樹上打楊梅，姐姐好動，又去了，打了不少。兩次加起來，估摸有三十多斤，姐姐留了少許，別的都讓我們帶到貴陽來了。這些楊梅也爭氣，放在後備箱里放了五六個小時，又悶又熱，竟然沒有變壞。
故鄉的楊梅，多吃的話牙齒就酸透了，所以只能用來泡水或者泡酒。雖然個頭、甜度和城市裡的科技楊梅比不上，但也不是全無優點。若是用來泡水泡酒的話，科技楊梅反倒是不行，一是容易泡爛，二是科技楊梅的味道淺，不如故鄉的楊梅味道深厚，所以泡出來的楊梅水或酒，都不如故鄉的楊梅泡得有味道。
從故鄉千里迢迢帶回來的楊梅就全用來泡水了，我家裡人都不愛喝酒，之前用祖父釀的酒泡的一大瓶棗子酒，也沒人喝，只有客人來的時候，給客人倒幾盅，我家是絕沒人會去碰白酒的，我也不過是偶爾喝一點紅酒和黃酒。
泡楊梅水是母親親自操刀的，過程很簡單，不過是將那些楊梅洗乾淨，然後碼在桶里，放入適量的冰糖，然後倒入礦泉水，將楊梅淹過就行。如果喜歡甜點，可以放些白糖，冰糖甜味淡。最後放進冰箱里，過幾日就可以喝了。之所以要放在冰箱里，一是因為現在天熱，放在常溫里，容易有白色的泡沫（白色泡沫只是天熱的正常現象，未變質，可以喝），二是楊梅水要冰冰涼涼的才好喝，放在冰箱里，取出來就很冰涼了。
故鄉的楊梅泡出來的楊梅水，甜中帶著很厚重的酸，楊梅的氣息很濃厚，泡出來的色彩是緋紅色的，倒進瓷碗或者玻璃杯中，品相頗好，和淺一些的紅酒很相似。我每天從外面回來，必先舀一杯出來喝，散散熱氣。後來母親怕再泡下去就太過於酸了，就把楊梅水倒進玻璃瓶中，楊梅扔掉了。玻璃瓶中的楊梅水，現在還有些，不過快被我喝完了，想來喝完後，夏熱正當時，再去哪裡找這些故鄉的楊梅來泡水喝呢？又再去哪裡感受那種盛夏白瓷梅子湯的況味呢？
那次從故鄉回來後，一個周末沒事，聽表弟說，在觀山湖那邊一座山上，全是楊梅樹，可以免費採摘。我便帶著父母和伯父一起過去了。一看果真是滿山滿野的楊梅樹，都是科技楊梅，已然紅透了，紅得像是火炭一樣的黑色。這樣的楊梅適合吃，就不適合泡水了。在那邊摘了一陣，差不多摘了五十來斤。回來後，按照成熟的程度分開撿出。最熟的，挑出來吃，不太紅的，用來熬酸梅湯。母親又放了好些楊梅在冰凍層里，凍成了一個個冰凍楊梅，留待夏天最熱的時候吃，還說要是姐姐們來的話，也有楊梅吃了。冰凍楊梅的滋味相對於新鮮楊梅來說，別是一番滋味，冰凍了的楊梅含在嘴裡，讓冰慢慢融化，有種吃冰激凌的感覺，等冰化了不少，楊梅久封的滋味就出來了，味道好極。
母親用這些楊梅熬了許多楊梅湯出來，步驟更是簡單，將楊梅放入鍋里，倒入適量水，也是放冰糖白糖，熬煮一段時間就可以了。熬煮好後，將楊梅扔掉，把楊梅湯晾涼，最後倒入玻璃罐中再放在冰箱里。
這熬煮的楊梅湯比泡的楊梅水要紅一些，就真如紅酒了。喝起來，只是甜，還有一些些的楊梅味，喝上去和一種叫作楊梅汁的飲料差不多。這樣的味道為我家人所不喜，認為沒有泡的楊梅水好喝，看來要等泡的楊梅水喝完才喝這楊梅湯吧。不過樣子的話，楊梅湯是要好看些的，倒進杯子里仔細觀看，頗有雅趣。
我實在是很佩服母親，總能自己動手做不少買不來的東西，她的那些巧心妙手，讓家更有了生活味，有了煙火氣，比自己獨居時那種冷清的滋味好多了。
說來這盛夏白瓷梅子湯，當該是清雅一些的，可是我家的生活卻又是這麼瑣碎和充滿煙火氣，該是不搭配的。我也常見人將這句話用來寫愛情，大概是歲月靜好之類的模樣。可是我用來寫這家裡的瑣事，大概要對不起這句話了。
不過我想，既然先頭說了世間情動，大概就不止是說愛情，情動之事，尚有許多。就是那生活中的點滴小事，也能讓人情動了吧，更別說是能讓炎夏清涼許多的楊梅水呢？
2018.7.10於貴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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