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相情感障礙雜散小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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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月11日,論文答辯後的第二天,在安定醫院初診為「雙相情感障礙」,我在微博上只留了四個字,說這是「如願以償」的事情。以前我只覺得自己是大概兩年一度的重抑鬱和日常時不時的輕度憂鬱,而且讀本科的四年基本沒有重抑鬱發作,我內心還沾沾自喜著我能良好完美的自愈。這期間從初中第一次重抑鬱發作至此,近10年里,並沒有去醫院諮詢或者診治過。但是去年年中的一次崩潰,讓我了解到躁鬱症的存在,看了一些相關內容,難免會對號入座,不過再度恢復平復後,仍然沒有去看醫生。
(2)此次抑鬱複發,其實程度尚輕,不過正好忙完一陣子,索性就去醫院檢查一下,初診的結果,沒有想像里那麼讓我「開心」,因為此前很痛苦時,特別想被確診,覺得如果是這樣,我就可以寬慰自己「我這個死樣子不怪我自己,是病理性質的,不能怪我,是我病了」,這樣的邏輯,會讓我在想像中「開心」一些。但是那天我自己一個人在安定醫院走廊上躊躇,找同學借了500塊錢,做檢查,拿著一疊檢查報告和醫生的複診單,取完葯,出醫院後,我只有一種緩慢、緩慢的遲鈍感。
(3)回學校的路上,我爸打來電話,問我醫生有沒有開藥,他叫我不要吃藥,他說那種鎮定類的藥物吃了會依賴會上癮,他說我這個問題主要還是心理因素,他叫我自己調整好……我沒啥主觀力氣和他說太多,我沉浸在我的遲鈍感里……我想起初中時我在家發瘋,我記得是冬季,我穿著襖子,我媽把哭鬧的我從床底下拽出來時,扯掉了一串扣子,那天我和我媽媽扭打在一起,我用腳踹她,她撕扯我頭髮打我,後來我又哭著跪在我爸面前求他送我去醫院,我說我病了,我求他帶我看醫生,我媽也在哭,附和著「帶她去吧」……我只是想起這些,我記憶里有許許多多畫面可以和我自己的這場曠日持久的又從未確診過的精神疾病聯繫在一起,時間越久,我越平靜的任這些記憶在腦海里偶爾流淌,僅僅是想起而已。
(4)回學校後在校醫院問醫藥報銷的相關事宜,校醫最後給了我一個電話,是學校心理諮詢老師的,叫我可以簡訊聯繫她,校醫那天知道我看病的內容後,態度婉轉溫柔極了,我一時間心裡柔軟的流出淚來,就像上上周的某一天,我在沉默疲懶的抑鬱中走出寢室樓,看見陽光溫和,輕飄飄地罩著我,我一下子眼熱,心下又感動又無比難過「天光這麼好,我為什麼不好?」
(5)抑鬱很難被一場明媚夏日就輕鬆晒乾,就像躁狂期時很難意識到現實的冷峻一樣,我的情緒就像是高中數學裡的函數圖像,在波峰波谷里循環,越長大我越學著控制它們只在內心和腦瓜子里奔騰跳躍或者萎靡崩塌,因為時代社會周遭和輿論,會將情緒控制低能的人視為弱者,至少我很多時候面對自我糟糕的情緒管控時,帶了強烈的自責和羞恥,像個矯情的孩子。
(6)我吃了兩天碳酸鋰,有明顯的嗜睡和手抖,13號我和心理諮詢老師見了面聊天,狀態平穩,其實看病那天就比較平穩了。交談中她和我說不要聽你爸的,該吃藥吃藥,然後我反而不想再吃了,倒不是逆反心理,是言語中她說我也挺棒的,一直沒看過醫生,都是自愈,這給我開了個新思路,我是輕度的患者,我自愈能力OK,我可以嘗試不吃藥,畢竟這麼多年也都穩穩噹噹過來了。確實,我有時候狀態好時會感激自己,有控制力不去惡化我的心理問題,而且高中那次最嚴重又幾乎不被人所知的漫長抑鬱,自治的過程中,以及本科考研的經歷,那四五年的快速成長給了我許多認知自我的完善自我修復自我的力量,和應對壓力、不良心境的力量和經驗。
(7)「確診」其實給我的衝擊還是蠻大的,一種平靜、緩釋、瀰漫的衝擊,或者說是滲透,這在一定時間裡必然會像一朵雲一樣浮在我大腦上空,無所謂陰晴,就是浮著,時輕時重,時急時緩,讓人不由得去揣摩一些心境是否發端於病理。今天之所以想寫這個事情,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我父母溝通,起因於一件瑣事,卻引發我對我這個病的思慮,傍晚掛了父母的視頻後,我特別痛苦,我渾身酸痛,腳像灌了鉛,我又兀自哭起來,想和父母說,又料想得到他們的不耐煩,我們彼此不耐煩,我們彼此都缺乏在精神和情感世界的溝通,一直都是。
(8)【我和我的父母長期的缺乏精神和情感交流】寫到這裡,我忽然get了一個題點,實際上這個問題我一直知道,甚至很凸顯,但卻又一直被晾在一旁,並非「忽視」,而是「熟視無睹」。我們一家人彷彿都患有情感表達障礙,這是個好龐大的問題,想一想就讓我腦子痛。雖然很多事情體現不同,但本質都是缺乏明確、直白、積極、有效、語言性的情感表達和內容交流。以及由來已久的【低評價?負面評價?消極評價?】啊……寫不動了,這部分有點複雜,我缺乏專業知識,(於是順手點開了知網,嚴謹如我,我要扒扒論文了……)。嗯,看論文,論文使我進步[握拳.jpg]。
(9)我要堅持寫嗎?…………其實高中有一次重抑鬱發作,我就是類似於寫日記,自己修復好的,只不過,好像就是從那次開始,我的問題從抑鬱轉變到雙相的,那次寫日記,寫了整整一本,從開頭血呼啦啦把自殘割手流出的血抹在紙上,到後期瘋魔一般激昂澎湃的文字,那會兒都不知道,可能已經是躁狂發作吧,想來可笑,其實最難過的是,回頭去想,以前有些特別棒的日子,我稱之為「我狀態好」的時候,其實可能也是病態的躁狂發作。所以抑鬱期的時候很不想變好,因為淺淺地恐懼著那種好,不過是個終究要跌落的波峰,我也怕自己再次開心,再次熱情高漲,再次對生活和自我充滿希望時,會突然失去真實感,會突然壓住自己說「你還是在生病,你一生都要坐在人格障礙的蹺蹺板上顛簸,你不是真的掌握了自己……」
(10)雖然平靜時,心裡會有個積極的聲音說,「沒那麼嚴重到說要『戰勝病魔』,即使是要一輩子循環這個『障礙』,那就與之為伴,況且還能體驗更豐富更多層次的人生感受」,我平靜接受,但沒辦保證,此刻與將來不受它的煎熬。我可以說,「哦,這不怪我,這我沒辦法控制,是因為生病,像感冒,會好也會難受」,但是很顯然的兩個無解的問題:好能好成什麼樣子?難受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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