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煙火【二】
來自專欄講個故事,莫問真假。4 人贊了文章
何成是我大學同學,這宿舍里同吃同住三年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我到無憂的第二年,他還在一家醫藥公司實習,領著微薄的實習工資,三天兩頭跟我訴苦,完了再借幾百塊錢。我讓他來跟我干,告訴他幹得好一個月一萬兩萬不是問題。他聽得眼冒金星,第二天就屁顛屁顛地跑到公司來報道。
這貨大學的時候膽小怕事,在老楊和我的熏陶下,膽子越來越肥。工作突出,業績在我們小組甩其他人幾條街,也算沒有辜負我的一片知遇之恩。
定完目標,我說,「要達到這個目標,肯定是沒多大問題的。不過,講究一個方法,我們目前差的是什麼?」下面一群人悶聲不開腔,我恨鐵不成鋼的告訴他們,「差的是客戶,差的是曝光率,有了客戶,自然就有了業績。大家都說說怎麼樣增加曝光率,怎樣讓更多人知道我們公司。」
大家各抒己見,發傳單,貼小廣告這些土的掉渣的方法也拿出來分析。胖子提出一個建設性的方法,互聯網推廣,一致得到大家的廣泛認可,於是我們又花了兩個小時討論細節,我讓何成一一記錄下來,方便拿給宋總看。
隔著辦公室門我都聽見宋總老婆在電話狗叫般的吼聲,沒幾個人知道,平時雷厲風行的總經理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耙耳朵。畢竟宋總的老婆家的親戚都是在官場有頭有臉的人物,公司之所以能在大風中安然無恙,與那些人物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大概每個人風風光光的表面下,或多或少心底都藏著不為人知的悲哀。
等他掛了電話,我才禮貌的敲了門,宋總見是我有些驚訝,「稀奇,今天這麼早就來上班了。」
我尷尬的笑笑,「這不是要衝業績,不然工作都不保了。」
宋總一臉欣慰,「那就好,說吧,有什麼事?」
我把剛開會整理的方案放到那張碩大的辦公桌上,我說,「我們部門總結了一下,目前主要是知名度和推廣力度不夠,導致業務少。我們可以仿照其他幾家做的較好的公司,在互聯網上投放廣告。一來省人力,二來效果顯著。以往我們都是發傳單,貼小廣告,受眾面太小。這次我們計劃貼廣告和發傳單還是要繼續,同時開通互聯網推廣,三點齊下。」
宋總一本正經,認真的看方案,看完了說,「互聯網推廣,你們要把握好力度,免得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你放心,我們參照其他公司,保證沒有一點問題。」
宋總點了點頭,「可以,那就按照你的方案去做。」
我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來回搓搓,「那個推廣費用…」
顯然他心裡早就有數了,「那個費用,你去做一下預算,多少成本多少收入,做個表格給我看下。」
這老狗太精,就幾萬塊的事情,網路推廣根本沒法估算,把我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好交給何成,讓他隨便瞎編個表格忽悠過去,拿到錢才是關鍵。
那幾天我睡得不怎麼好,總是夢見袁麗,有時她在夢裡牽著別的男人迎面向我走來,有時夢見在那家小飯店的樓上我們熱烈地親吻著。夢醒來,天還未亮,微弱的光從窗戶鑽進來,整個屋子一片寂靜,心底一陣空落。
起來了沒事幹也就天天到公司去待著。推廣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每天電話不停,業務區客戶絡繹不絕,才一個星期,業績就已經有四十萬左右。
老楊經常跑到我辦公室里來跟我吹牛,今天他一個人,悶坐在沙發上抽煙,一反常態,拉著一張臉,悶著腦袋拿著手機按個不停。等我算清了這個月的提成後才注意到老楊的一副苦瓜臉,難得找到調侃他的機會我哪能錯過,「咋了,你的小情人又要買包?」
他長嘆一口氣,能讓老楊鬱悶的事不多,看來事情不簡單,他看了看門有沒有關好,然後湊到我面前小聲地說,「我懷疑王小娟外面有人了。」
鬼鬼祟祟結果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把我逗樂了,「哈哈,你是不是酒還沒醒。」還特意湊到他面前聞一下,只聞到一身煙味。
要說別的女人出軌我覺的那肯定是出軌了,要說王小娟,打死我都不信。自從人家跟老楊結婚後,把家裡打理地井井有條,每天做好三菜一湯等老楊回家,老楊也老實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說老楊有福氣,找了個好老婆。
整天跟老闆出入一些場所,難眠接觸點風塵女子,老楊早就蠢蠢欲動,自然不會拒絕。時日久了,老楊愈發不可收拾,經常通夜不歸家,王小娟也不鬧,就一個人偷偷地哭,哭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後來又有了女兒,老楊也收斂一點,日子也就還算不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不過狗改不了吃屎,過了段時間老楊又偶爾不歸家,王小娟也不說他了,獨自在家帶女兒。老楊其實心裡是愛王小娟的,所以每個月準時上交工資,於是兩人磨磨蹭蹭也就那樣過著,在外人眼裡依舊是幸福的兩口子。
老楊又認真地說,」真的,昨晚上她一夜沒有回家,說的同學聚會,後半夜打電話就一直是關機。」
「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你一天天外頭到處晃,一整夜不回家的次數還少啊。就不允許人家同學聚個會。」
「哎呀,我那個只是玩玩,又不是真的喜歡那些小妹。」他這句辯解很無力,從他嘴裡出來卻變得還很有道理的樣子。
我說,「把瞎晃說的這麼一本正經的,你是第一個。不過說真的,少在外面晃,多回來陪下你女兒跟你媳婦。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就是你媳婦,要別的女人非給你鬧翻天。」
「我也覺的沒勁,要是這次她真沒有什麼事,我保證以後都踏踏實實過日子,再不外面晃了。」
我一臉鄙視,對於此話深表懷疑。
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候電話響起來了,是袁麗打來的。電話里傳來她熟悉的聲音,聽起來還挺開心的,「小木,我給你介紹個生意。」
「這幾天你不是該籌備婚禮了嗎?還有空想起我啊。」我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語氣里全是酸味。
「哎喲,還早的很,我這有個大生意,少說幾十萬,你來不來。」有錢哪有不掙的道理,又問她哪些人,她說就趙加兵,和另一個人,去了給我介紹。最後還不忘催我,趕緊點,我們這三缺一。
掛了電話。老楊意味深長地瞅我一眼,「袁麗要結婚了?」「嗯。」我應了他一聲,
我們公司在羊犀立交邊上,到新南門還是有些距離。想起我的車還在修理場,就讓老楊送我一趟。到了停車場,看到豪華的賓士,我手痒痒,嚷著要開一把,還沒有開過賓士,老楊就把鑰匙丟給我。折騰半天問東問西,總算出了停車場。
別說,開著好車就是不一樣,整個人心情倍兒好,行駛在路上,看著賓士大氣的立標。真有一種一車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覺。想起我那輛破大眾,越發覺的怎麼也得換輛車。人吶,其實就是不知足,最初沒有車的時候,想著哪怕有輛奧拓也湊合。現在有車了,又尋思著得換輛好車。正是這種濃烈的慾望,遮住了雙眼,看不清前路。
下了車,見老楊還眉頭緊縮,本想說兩句寬慰他的話,話還沒有出口,一溜煙車跑的沒影了。
進了茶樓,果然幾人都在麻將桌上等著了,有些日子沒有見到袁麗,越發迷人,她穿了一件棕色的外套,傲人的胸脯呼之欲出,下身黑色的絲襪裹著兩條誘人的長腿。一想到這個美麗的女人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我心底忽然患得患失。
坐在袁麗旁邊那人,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我,想必這人便是趙加兵,袁麗的未婚夫。他與我想像中老實人的形象不同,看上去很壯,估摸著怎麼也有一米八,看我的眼神雖然沒有惡意,也不帶一絲善意,冷冰冰的。
另一人坐在一邊點了只煙,肥頭。袁麗互相介紹,這個是張哥。我站在桌子對面,彎下腰伸出雙手跟他握手,「你好,你好。」他翹著二郎腿,也不站起來,伸出一隻肥膩的手,一副領導發話的架勢,「你就是小木哇。」他的樣子讓我一陣厭惡,要不是為了掙錢,老子真的想給他兩巴掌,裝什麼裝。
袁麗又給我介紹趙加兵,「這個是趙加兵,我高中同學。」趙加兵站起來摟著袁麗,特意補充一句,「袁麗的未婚夫。」要是他知道袁麗跟我有一腿,恐怕是笑不出來了。
我伸出右手跟他握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噢!久仰大名,恭喜恭喜,喜酒一定要叫我啊。」倒是袁麗不自在了,偷偷看我兩眼,見我臉色沒什麼異常,然後招呼起打麻將。
我很少打麻將,水平最多算剛過新手期,袁麗也差不多跟我一個級別。他們兩人倒是打的舒暢,動不動杠牌、自摸、幾圈下來,一千塊就沒了。牌技不行,我還是看的出來,兩人故意整我。要是老楊在,非讓他治治這兩個傢伙。
張哥又一把自摸,笑的臉上肉都擠成一坨,袁麗抱怨,「張哥,這牌技讓我們咋個打噢。」張哥摸出一包中華,分別給我們一人遞一根。「運氣,運氣。」我這才想起來的急煙都沒買,兜里的長白山拿不上檯面。借口上廁所,前台買了三包中華,給趙加兵和張哥面前一人放了一包,「來來,抽我的。」兩人還假裝客氣下,有煙,你說你,硬是客氣的很。
趙加兵邊打牌邊一隻手拉著袁麗,不是有意還是無意瞟我兩眼。我心裡確實不太舒服,也不好表現什麼,只有嘴裡叫苦不迭,「哎呀,打不贏你們,手氣太撇了。」
抽煙抽高興了,牌也打高興了,我暗示袁麗,這死胖子怎麼不提貸款的事。袁麗皺了皺眉頭,給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袁麗說,「張哥,你不是要貸款嘛,小木就是干這行的。」
張胖子這開口,「還好你提醒我了,差點打忘了。最近想做個生意,還差個幾十萬。小木你們公司能貸不。」
我滿口答應,絕對沒有問題。張胖子一副懂完了的樣子,「我也了解過,這行水深的很啊,你不得整我冤枉不?」我心裡一緊,看來這筆單子不太好做,這胖子看來還是有點腦殼,嘴上滿口應承,「張哥你開什麼玩笑,我跟袁麗多年好朋友了,還能坑你不成。」
他又跟我具體談了些利息,流程之類的。最後來了句,「你們這個太高了,還不如銀行貸款。」把我氣的真想糊他一巴掌,銀行能貸你找我了屁。我還想臨死掙扎一下,畢竟幾十萬貸款出去,提成也不少。
我給老宋打電話請示,說我一個好哥們貸款,利息能不能低點,老宋給了一個我還比較滿意的數字。張胖子一聽,撇了撇嘴還是嫌太高,還說那誰誰給他報的都比這個低很多。
折騰半天給我這樣來一句,我就不開心了,「張哥,你這話就不夠意思了,我這是跟老闆又申請了的,自認為這個數字從來沒有貸過。」這貨脾氣挺大,直接嘩啦一聲站起來,指著我鼻子說,「你幾個意思。」趙加兵也站起來,果真足足比我高半個頭,跟張胖子同仇敵愾。
袁麗見勢不妙,趕緊勸解,「張哥,不要生氣,小木他不懂事,你不要計較。」
看著袁麗一臉焦灼的樣子,我忽然心底一陣柔軟,今天要是發生點什麼,肯定會讓她很難做。
我也待不下去了,難得跟他們客氣,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出了門趙加兵還在說,「這些年輕人,就是不懂事,袁麗你都認識這什麼朋友啊。」
我轉過頭往回看,袁麗正不舍地望著我這邊,眼波流轉,藏著說不出話。我對她微微一笑,那是二十九歲的袁麗,終於呆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望著我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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