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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立,生活不易

三十而立,生活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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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立,才真切的感覺到生活的不易,我是一個程序員,一個自以為年輕,熬夜晚點起就可以扛過去的人,一個自以為身體很好,直到有一天發現自己中了大獎的人。

2017年8月19日,發現自己右肩刺痛,以為是肩周炎加重了,掛朝陽醫院門診,做了腰椎CT和胸部CT,診斷結果腰椎骨質輕度退行性變,椎體骨密度減低,肝右葉低密度灶。骨科大夫說是輕度骨質增生,開了一些止疼葯,建議掛內科大夫的號,看一下肝臟。

朝陽醫院內科的號要排到一個月以後,再排號做檢查,估計要等兩個月,於是掛了安貞醫院的號。2017年9月18日,拿到腹部CT結果,肝右葉低密度影,建議進一步增強檢查。9月20日,拿到腹部增強CT結果,肝右葉富血供佔位,考慮惡性可能。

看到檢查結果的時候,心理還有一絲僥倖,掛了內科大夫的號,我清楚的記得內科醫生看到檢查結果皺起了眉頭,然後一臉惋惜的對我說「你這個是惡性腫瘤,我推薦給你三家醫院,你自己考慮」。從醫院出來,眼前是黑的,給媳婦兒打了電話,說檢查結果不太理想,媳婦兒安慰說,「沒事兒,再去別的醫院看看」。

2017年9月22日,我和媳婦兒從網上掛了301醫院的號,結果到醫院才發現,沒有本人身份證和四大銀行的卡,只拿社保卡是取不出來號的,我記得當時天氣很熱,取不出號,看不了大夫,更讓人焦躁的抓狂。用手機查了附近的醫院,最近的是北京大學腫瘤醫院,當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擔心醫生下班,於是打車到了北腫。

北腫的大夫看了我帶的片子,支開了媳婦兒(讓她去重新買個病曆本),告訴我,你這個基本可以確診是惡性腫瘤,腫瘤位置比較特殊,我先給你開驗血的單子,你周一掛主任的號,再確認一下。大夫還問我要不要告訴媳婦,我想了一下,先別告訴她,她還太年輕,怕她承受不了。後來發現,媳婦兒遠比我想像中的堅強。

2017年9月25日,帶著片子看主任的號,當時心裡還存在一絲絲的僥倖,沒想到主任說,一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的肝有問題,他又看了一下片子,腫瘤的位置有些特殊,靠近門靜脈,先安排你住院,現在床位緊張,等電話通知。最後的一絲僥倖也沒有了,心裡像塞了棉花一樣。

2017年9月30日,接到醫院電話,趕上國慶節,剛好有人出院,問我要不要住院,可能多花一點錢,先佔上床位。於是當天下午,去醫院辦理了住院手續,找主治醫生請了假,節後回來報道。

父親從老家趕來,一家人第一次過了一個團圓的中秋節,帶著剛10個月的女兒和父母去了天安門,去了在郊區剛裝修完不久的新家,現在都能清晰的記得女兒在新家時開心的樣子。

這是在去新家的班車上拍的照片,我給它取名【我生命中最總要的三個女人】。

2017年10月8日,我一個人帶著換洗的衣服,洗漱用品,背著書包去醫院。我沒有讓人送我,一個人坐地鐵,一個人去醫院,當時只覺得自己太渺小,生命太卑微。

2017年10月16日,主治醫生找父親和媳婦兒談了話,給我辦理了出院手續。出院報告上寫著,肝S8區腫塊,伴周圍多髮結節,考慮HCC可能,伴門靜脈右前支瘤栓形成,肝硬化較重,且肝內病灶邊界不清。綜合考慮,行索拉菲尼+介入治療。

介入治療需要轉入到介入科做手術,沒想到介入科排隊等待做手術的人那麼多,一大摞的單子,要排到一個月之後,父親幾乎是用央求的口吻和大夫說,我兒子還這麼年輕,等不起呀,不能耽誤呀,幫幫忙往前排一下吧。大夫指著那一摞單子,這裡邊也有比你兒子年輕的,回家等消息吧。

沒有辦法,只能回家等消息,那一段時間,家裡人都著急上火,生怕治療的速度趕不上病情發展的速度,家裡人動用了一切可能幫上忙的資源。終於找到了一個很久都不聯繫的親戚,安排增加手術。

2017年10月19日,到遠在郊區的北腫附屬醫院介入科住院,住院當天下午就安排了手術,這是自己在30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做手術,來不及做太多的心理準備,就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採用局部麻醉,我躺在手術台上,盯著頭上的白熾燈,那一刻,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最多的都是女兒那幼小稚嫩的臉。

經過40多分鐘的手術,被送回了病房,手術後需要在病床上躺48小時,由於有一條腿不能動,擔心引起出血,使得身體可活動的範圍比較小,伴隨著高燒,噁心,強烈的腹痛,那48小時在床上輾轉反側,半睡半醒。

介入手術在醫院住了8天,轉氨酶一直居高不下,肝功能嚴重受損,前三天,一直沒有排便,醫生給開了開塞露,結果之後一直拉肚子,一天5、6次,本來就進食不多,拉的昏天黑地。同一天做手術的病友,已經能在樓道里溜達,我還只能扶著牆,一步步挪。這是父親第一次陪床,大夫每次的醫囑,父親都像是個小學生一樣認真,生怕漏掉一點。

臨床的病友和我年紀差不多大,已經發生了骨轉移,這已經是第6次介入治療了,平時只能躺在床上,日常生活只能靠他父親來幫忙。當時我沒有多想,劇烈的反應已經讓我疲於應付。父親說,那時候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我像這個病友一樣,只要我還在,他能接受我少胳膊少腿。如果我不在了,他就直接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劇烈的反應並沒有減輕,每天都是一把一把的藥片,我數過,最多的一次是36片,大部分都是保肝的葯。多吉美也開始有了副作用,手指腳趾發紅,疼痛。每天夜裡都會醒來幾次,都是胃疼疼醒的,起來吃點東西,吃一片止痛藥,才能入睡,那些日子,早上起來,枕巾和睡衣都是被汗水打濕的。

2017年12月初,再次到醫院複查,介入科大夫說,介入效果不錯,建議再轉到外科進行手術。

2017年12月11日,第二次住進了肝膽外科,這一次沒有了第一次住院時的好奇和新鮮,更多的是,那種死亡臨近,讓人窒息的感覺。大夫說,手術安排在一周後進行。接著就是一項又一項的檢查,一瓶又一瓶液體,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能在上午輸完液後,坐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曬太陽。吃完晚飯,在病房的窗前看外面的夜景,窗外車水馬龍,窗里鴉雀無聲,一層玻璃,兩個世界。

2017年12月18日,一個讓人難忘的日子,我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人生軌跡會在某個結點,因為一個結果的不同,而發生轉變。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高考放榜的時候,而今天,顯然就是我人生中的又一次高考。手術前,大夫已經找家屬談過話,好的壞的,都交代了一遍。手術定在早上8點,第一台手術。

家裡人經歷了太多太多的擔心,一點點的變化都能給他們帶來不同的心理暗示,比如早上第一台手術,他們會想,第一台手術大夫的精力最好,腫瘤切除的也最乾淨。早上6點就起床,到護士站插胃管,插尿管,做備皮,一些列手術之前的準備。最難受的是插胃管的時候,要從鼻孔插一根管子到胃裡,不停的乾嘔,那時候,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有些痛苦不能避免,那麼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父親把我從護士站扶到病床,短短的幾十米,感覺走了好久。後來父親說,那時候我渾身都在不停的發抖。

進手術室需要被推出病房,坐電梯到手術室。由於是周一,病房外擠滿了前來探視的家屬。從病房門口到電梯門口只有十幾米的距離,我從來沒有試過躺在移動的病床上去看這一張張陌生的臉,也從來沒有被這麼多雙眼睛看我躺在床上。被推進病房,感覺一陣陣寒氣從頭頂涼到腳跟,照例要扎針,輸液,量體溫,鼻孔上的胃管讓我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是輕輕的,生怕一點點的刺激帶來的強烈的乾嘔。

事情的發展有時候總是不能夠按照我們預期的軌跡進行,打麻藥的時候照例要量體溫,結果體溫偏高,負責打麻藥的大夫拒絕打麻藥。不打麻藥就沒有辦法進行手術,於是我又在眾人的注視下被送回了病房,這感覺,就像好不容易趕到了考場,結果發現准考證沒帶在身上。於是,我在病房又有了新的標籤「進手術室發燒的那位」,關於發燒的原因,護士和病友們都認為是心理素質不好,太緊張了。

這一點變化讓家人們急壞了,如果今天做不了手術,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我想,那一刻,能做手術,是他們在那段黑暗日子裡唯一能感到光亮的一件事。下午4點28分,我第二次被推進了手術室,我躺在床上,盯著移動的天花板,努力的平復自己的心情,這一次不能再讓親人們擔心了,我讓自己一遍一遍回憶女兒的小臉,心裡一遍一遍默念「一切都會好起來」。

晚上7點多,我被推出了病房,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推到了病房,父親和親人們把我抬到病床上,護士們過來輸液,插各種儀器。看我手術順利,親人們懸著的一顆心能稍稍放下一點了。

2018年12月25日,我出院了,父親想把我安排在醫院附近的賓館,這樣萬一有什麼不舒服能隨時到醫院,現在住的一室一廳條件不是太好,陰暗潮濕,不利於我恢復,我當時只想能天天看到女兒,強烈要求回家住。母親,女兒和媳婦兒擠在裡屋的大床上,我睡在隔出來的客廳里的一張單人床上,父親打地鋪。那一段時間,只有一個念頭,要和親人在一起。

在這個一室一廳的出租屋裡,我們迎來了女兒的第一個生日和我劫後重生的第一個新年,我不知道未來的日子還有多久,但我想,只要我還在,就不要離開他們。向死而生,在沒有經歷過生死考驗是感觸不深的,所謂夢想,當沒有生命承載時也變成了奢望,死亡很容易,困難的是有面對死亡的勇氣。原來死亡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對於父母,他們要經歷老年喪子;對於愛人,她要經歷青年喪夫,對於女兒,在還未懂世事時就要經歷幼年喪父。所以,唯有一遍遍發願,我身體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一切都會好起來,everything will be all 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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