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 | 吳倩蓮：文藝這串紋上心頭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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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小姐很不滿地回復我，她喜愛的一個偶像出現在了《花間》，看完後她說「你這是在把她符號化。」由此，她得出一個結論，男人果然都是膚淺的動物。

Q小姐喜歡這位女星的歌，喜歡她的穿衣風格，甚至言談舉止都有某一刻的恍惚似她。對於她的偶像，她一方面希望更多的人都來喜歡，另一方面，她又怕自己的偶像被大多數喜歡。「一旦大眾喜歡了，她可能就變了。」

我能理解這種感受，就像王菲從出道之初在香港樂壇的那種另類，逐漸成為萬中選一的歌手，但她的粉絲同樣不希望她的歌像「鳳凰傳奇」那樣出現在廣場公園、飯肆髮廊之中，喜歡她的音樂，也同時喜歡她音樂所傳遞的符號感——另類、特立獨行、勇敢的都市女性。

文藝女青年是近年來又被符號化的一個名詞，「布衣長發、銀鐲蓮花」，符號化的女文青成了某種群體的標籤，被戲謔、惡搞和嘲笑，同時也以其簡單，明顯吸引著更多人模仿就可以以此登堂入室。

有標籤，是因為豐富，如果按標籤的定義，時光倒流三十年前，哪一個女生不是女文青呢？三毛、齊豫，詩和遠方。要標籤，是因為好識別，給誰識別，給賣家。

前些天的奇聞，婚後的新娘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驗身，驗孕，竟然是是去找醫生證明自己沒有整容。

我眼前剛閃現的本來是楊穎和黃曉明公主嫁給王子「AH」婚禮的童話色彩，被這個橋段硬生生搞成了賀歲劇，海報上恨不得把所有的商業類型片的元素全寫上去，驚悚純情喜劇功夫劇情爆笑催淚大片。

如果嫁給的不是黃曉明，是某個大家族的富二代，這步棋走不會這麼光明正大，免不了會招來夫家要驗貨的傳聞，好在都是圈裡人，既然楊穎沒有讓黃曉明上捲尺，新人互相就不嫌棄，那麼新娘子的自證清白顯然是另有所圖，她的賣家不是婆家，而是廣大粉絲和廠商。

許多女星的符號是後天的，因為角色、身段，朱茵演了一次紫霞仙子就頂著純情的名義行走江湖，趙薇若不是《親愛的》中說起家鄉話，可能終身都逃不開傻大妞的廣告詞。也有極少的一部分是天生的，比如吳倩蓮。

素若安然、絕世孤立，吳倩蓮出道以後和香港線上的演技派男星周潤發、梁朝偉、黎明、劉青雲、張學友、劉德華、周星馳全都合作過，她的演技出眾，都不但沒有被蓋住鋒芒，反而凸顯她的特別。在當年香港影壇，被稱為「百搭」女星。

她像用刀刻在某個石碑上的名字，即便如今，想起飾演民國時期的城市女子，她的形象仍然能浮現在眼前。那年看湯唯演《黃金時代》一個字一個字讀小說原文，很用力，但還是沒有那個年代的煙火氣。

但她的演技在導演眼中卻沒這麼出彩，拍《飲食男女》時，她現場的屢次卡殼表現讓隱忍的李安都忍不住去踢門發泄；拍馮小剛的賀歲片，馮導演也不認為她是個好演員，演戲的空間有限。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天生就有吃這碗飯的，她沒有所謂的演技，台詞也不是很好，就單單一個人站在那裡，故事就成立了。

這是一種天才的煩惱，她渾然天成的不同讓她在這個圈子裡脫穎而出，也讓她苦惱。畫家梵高在給提奧的信中，寫道「我仍然十分喜愛藝術與生活，但我對此是缺乏信心的。」旁人或許很難理解梵高的這種不自信，我想，即便梵高活到了今天，看到有如此多追捧他的粉絲和伏地膜拜的評論家，他仍然會是不自信的。

一個人，沒有同類，沒有人找得到他（她）的標籤，但他（她）卻是那麼的不同。她的特質無可複製，這使得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把握。

一個女演員幸運的是遇到一部屬於她的電影，吳倩蓮的這部電影是《半生緣》，張愛玲原著小說《十八春》中的曼楨是帶有薛寶釵般的世事通透觀棋不語，吳倩蓮演繹出卻是另一種與她形神皆備的曼楨，既有可恨世事的順從，又有骨子裡的堅硬。現實生活中，他和前男友庹宗華也是一段維繫十多年的戀情難逃分手。面對這段耽誤了十多年無疾而終的戀情，她竟然也和曼楨一樣，她沒有怨恨對方，她說「我覺得我不好，我只怪我自己。」兩人分手後，庹宗華迅速結婚，她想打個電話過去，輕鬆送上個祝福，但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去打。

她突然開始了週遊世界的旅行，去流浪，去孤獨，成為一個數據榜上的驢友。一個人背行囊，登山鞋，住民宿，去希臘、匈牙利、西班牙、北海道、濟州島、非洲，和當地人一起生活。她想尋找什麼？她根本沒有答案，甚至她也沒有提出問題。

她不願意糾結在往事，舊愛不易，她寬容大度，她也一直努力去尋找明天，當網站CEO,演電視劇，但好像失去了魂魄，只留下了空洞硬撐的軀殼。直到她明白，自己原先天生的才華突然沒有了。不是上天收走了，而是她自己不願意了。她不再演戲，因為她不敢演自己，也不想演別人，她的特別就是她自己本身。

「文藝」的標籤並沒有那麼好定義，它讓你得不到萬千寵愛也給你帶不來另類獨行，它就像一根長在你右手的六指，生長在你想隱藏的地方，得到的只會是尷尬、孤獨、無奈，但你絕丟不走它，它不是你想要和你不想要能決定的，它屬於它自己，是一串紋上心頭的密碼，無聲無息附著在你的澎拜之中。

她能留在她的時代，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