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醫的科學性

08-20

中、西醫的科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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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內容涉及到關於中醫科學性的探討（題圖來自水印）

前文：

中or西？醫之稱謂（分享自知乎網）https://zhuanlan.zhihu.com/p/27900080?utm_source=com.miui.notes&utm_medium=social

的論述中提到了生物的物種延續並不絕對依賴醫療與藥物這一觀點，並簡單的區別了古代西醫與古代中醫的理論。這一篇我將嘗試探討一下中醫到底是不是科學。

我們經常會聽到一些不支持中醫的聲音用「不科學」來攻擊以「陰陽五行學說」為代表的中醫基礎理論。

那麼想認清這個問題，首先就要看科學本身具有哪些特徵，我從百度上抄了下面四點內容（不代表本人看法）：

1、理性客觀：從事科學研究不以「神」、「鬼」、「仙佛」、「上帝」為前提，一切以客觀事實的觀察為基礎，通常科學家會設計實驗並控制各種變因來保證實驗的準確性，以及解釋理論的能力。

2、可證偽：卡爾?波普爾提出，人類其實無法知道一門學問里的理論是否一

定正確，若這門學問有部份有錯誤時，人們可以嚴謹明確的證明這部分的錯

誤，的確是錯的，那這門學問就算是合乎科學的學問。

圖06：卡爾?波普爾（1902~1994）

3、存在一個適用範圍。

4、普遍必然性：科學理論來自於實踐，也必須回到實踐，它必須能夠解釋其適用範圍內的已知的所有事實。

這裡討論的熱點主要集中於中醫理論的可證偽性上。我就在本文專門闡述一下我個人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中醫基礎理論主要指以陰陽五行、藏象學說為代表的理論。

陰陽五行學說來源於道家，而不是由中醫發明。中醫只是借用道家理論來對自身進行歸納總結概括，所以說簡單的把「陰陽五行」定義為中醫認為人體構成的物質基礎是錯誤的、片面的，對比在上一篇文章中提到的四體液學說認為人體由四種液體組成，從沒有任何中醫理論說過人體是由陰陽五行組成的。前文已經提到過中醫「只探尋其中的變化規律和關係，但並未追求探知構成人體的物質基礎」。而個人認為，陰陽五行學說就是中醫為了探尋人體生理病理變化規律從道家「借」來的概念符號。

首先我們必須承認，道家的陰陽五行哲學是不科學的，因為任何哲學和邏輯學在體系內是自我完善的，無法證偽的。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很多數學公理在邏輯上也不能證偽，那麼按照「可證偽」的標準來看，數學並不是科學。那麼，如果我們對涵蓋了數學基礎的西方醫學和以哲學基礎建立的中醫學進行整體概念上的對比，那麼中西醫二者都不是科學。

可是如果我不直接使用哲學概念或數學公理而僅僅是作為工具將其借用呢？

普遍公認的說，以數學為基礎表述語言的物理學、化學、計算機科學等等都是科學。

那麼，以陰陽五行這些哲學概念作為基礎符號發展出來的中醫理論和上一段里描述的因果關係是一樣的。

注意，這裡並不是直接下結論說中醫就是科學，而是強調在研究「科學性」的角度上可以試著將道家陰陽五行哲學和中醫理論分開，將基礎的數學公理和理化生工具學科分開。

那麼我們試著將哲學拋開，單一的從中醫理論的角度上看一看，「中醫是科學嗎？」

曾經有人邀請我回答「中醫是科學嗎？」看到其中一些中醫黑的回答有很多的贊，但是我並不完全認同其中的很多觀點。還有的人說陰陽五行是巫術，所以中醫就是巫術，這樣的看法我覺得是有些缺乏思考，簡單的將道家的哲學理論和中醫診療技術所應用的基礎理論混為一談。

那麼我們來看中醫理論能否證偽。

先來認識證偽的基本手段，試錯法：提出假說和猜測，然後去尋找和這一假說不符合的事例。根據事例對假說進行修正，不斷重複這一過程，乃至將最初的假說全盤否定。

先拓展一個例子（我是從網上看到並加以修改的），從前有個牧羊人說，「所有的羊都是白的」，然後有一天有人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一隻黑羊，那麼這個牧羊人的理論就站不住腳了，於是他開始修正自己的理論：「所有我養的羊都是白的」過些天他的一隻小羊羔遭遇基因突變，一群白羊生出來一隻黑羊，他很懊惱，繼續修正自己的理論：「我養的羊在不發生基因突變的情況下都是白的」。圍觀群眾看到這個農夫說的話是可以證偽可以修正的，認為他說的話是科學，但是他永遠避免不了的是，只要有一個例子不符合他說的話，他就要修改自己的理論——這便是可證偽性的代表方法：試錯法，作為核心思想所導出的對科學的解釋。

按照這個解釋，把這個例子套用到中醫上來，畫風就是這樣的：

中醫：

根據中醫理論，我們歸納X癥狀是陰虛火旺。我按照陰虛火旺給同樣有X癥狀的患者治療，取得了很好的療效，某一天突然有個人一樣的X癥狀，治療後沒有好轉甚至被治死了，那我就得修改我的理論，「陰虛火旺」站不住腳了，那再把這個倒霉鬼歸納為陰虛火旺+肝陽上亢，然後找到治療方案上需要改進之處，那麼如果有這樣一個修改自身理論和適用性的過程，中醫就是「可證偽」的，科學的了。

同時也請大家注意，事實上如果試錯法具有普遍意義和通用性，那麼對西醫也該同樣適用。

西醫：

一個療法治好了99個病人，但只有有一個病人被治死了，那麼這個理論就得修改。這樣西方醫學才能保持自己「科學」的地位。

可實際如此嗎？不！個體差異、過敏反應、患者依從性差……一個患者的死亡絕對不能撼動任何醫學中的任何理論。在不良反應事件大規模發生時也僅僅是動搖藥品的地位，而單獨的偶發的無法確證相關性的這種個例絕不會被直接寫進藥品說明書的「不良反應」一欄，更不用說拿這種個例去動搖某些假說和理論根基。

由此可以看出，證偽性最普遍應用的試錯法在對醫學理論的應用上具有一定範圍的不適用性。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二者卻好像都是可證偽的：

當一個醫學理論衍生的治療方法應用在單一個體之上時，只有2個結果：有效或無效，一旦無效的情況發生，那麼這個理論就是可證偽的。

那麼有人會提出，為什麼不用統計學方法做大量的樣本呢？如果95%的病人都被治癒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說理論是正確的呢？

列位，我不是要否定統計學的意義，但如果加入這個條件，那麼我們討論的範圍就已經跳出「證偽」的範圍了，因為前文已經說過，證偽的核心是試錯法，而試錯法的核心是

有一個例子不符合他說的話，他就要修改自己的理論

也就是說，如果玩統計，就不要談證偽；如果談證偽，就不要拉統計學下水。

所以，有些人批評中醫不科學，說你無法證偽，另一方面卻要求中醫通過基於統計學的大樣本隨機盲法臨床試驗，這兩種方法本身就存在著一定的矛盾。

【8月12日，這裡需要補充一段，評論區有些居心叵測的人把我上幾段所指出的「試錯法」和「統計學」之間的矛盾直接解讀成「統計學不是科學」，進而對我展開攻擊。其實我認為他們是神話了「試錯法」和「可證偽性」。把它的適用範圍擴大並濫用到了一切問題上，所以自行替我腦補出了「統計學不是科學」的可笑結論。(俺可從來沒這麼說過)】

由於這種可證偽又不可證偽的矛盾的存在可見，用「可證偽」來作為評判某種醫學理論是否為科學的做法，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另一方面，如果拋棄嚴格的試錯法原則，那麼所有關於醫學的「證偽」，都可以在統計學層面通過對實驗或療效的討論來做出【形式上的部分實現】（非嚴格的試錯法），而不是從其理論基礎出發，否則就會掉入哲學（中醫）或數學（西醫）這兩個無法填滿的大坑裡，得不到結果。

所以從對上述例子的分析來看，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理論，（在複雜條件下）都有其「不可證偽」同時又「可證偽」的一面，這顯然矛盾。

還有些人，

不承認一切未經證實的理論

經常說無法證偽的都不是科學

那麼我覺得他們其實是活在一個【能被證偽的同時還能被證實的充滿絕對正確又可能絕對錯誤】的科學理論」的異次元世界裡，這個世界的理論全部都可以被證實，也全部都可以被證偽。同時具有真或假兩種絕對對立屬性。

這也顯然矛盾。

那麼問題出在哪呢？

實際上證偽理論的適用範圍是「嚴格的全稱陳述」。

第一種，嚴格的單稱陳述:風寒二邪能引發一種癥狀

第二種，嚴格的全稱陳述:所有癥狀都是風寒二邪引發的

第三種，非嚴格的全稱陳述:風寒感冒的所有癥狀都是風寒二邪引發的。

第一種適用邏輯實證主義，只要能證明風邪和寒邪能引發某種癥狀即為真。

第二種適用證偽主義，只要能找到反例即為假。

至於第三種么，我覺得這是已經基本貼近了中醫的描述，你們願意的話可以去看中醫了。

綜上，用可否證偽，來評價中西醫理論是否是科學，並不具備完全的適用性。

甚至，用可否證偽，來評價一個（用非嚴格的全稱陳述來表述的）理論是否科學，也不完全適用。

P.S.

有些數學公理不能證偽。

這條路如果走不通，那麼我們換個角度看，

眾所周知，醫學是應用科學的一種，而醫學下面還包含很多分支，除了西方現代主流醫學外，還有頂「替代醫學」（alternative medicine）或「整體醫學體系」（whole medical systems）的帽子扣在中醫頭上，若中醫不是醫學，何必還給中醫「medicine」的名頭呢？從這個名稱的角度來看，中醫反倒是一門貨真價實的醫學，但醫學按常規的理解卻是屬於科學的……

圖07：FDA:《補充和替代醫學產品及FDA管理指南》節選及翻譯

http://www.fda.gov/RegulatoryInformation/Guidances/ucm144657.htm

[通過這條定義，我認為，即便有極強的證據證明中醫中藥的療法安全有效，但由於診斷和用藥上的非「常規」(conventional)，那麼在分類上，仍然會被歸納到替代醫學裡。這裡的「替代醫學」一詞本身沒有判斷效力，不能判斷有效或無效]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中醫也是一門科學，那麼陰陽五行這些來源於所謂「巫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的科學性又是如何體現的？

明確的說出我自己的認識，陰陽五行，是中醫借用道家理論描述人體生理狀態與疾病發生髮展規律的代表符號。

所謂陰陽，不是直接定義事物本身的詞語，而是形容事物所表現的整體客觀屬性特點的符號。

所謂五行，不是五種特定物質，而是對事物所表現的客觀屬性的高度提煉概括。

古人用了生活中常見的五種重要事物來作為符號，並將對應屬性總結為一句話

「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

即，「陰陽」、「木火土金水」是中醫用來給人體生理現象和過程做定性所用的，經過歸納演繹與抽象提煉的符號，無論你用什麼表示，都可以。

因為它是定性符號，是無法徹底地用定量方法進行直觀的演繹的。

而定性研究，是科學研究的方法之一。

所以，從這個角度上看，中醫是科學。

所以我對一些人一直想說的是，其實你們對著幾個符號黑了這麼久，也是蠻有意思的。勸大家不要學了個什麼「理論」就拿出來到處當槍使，使不好，容易嘣著自己。當然，我以上的敘述中也可能有邏輯或者其他什麼上的錯誤，僅是一家之言，還請各位讀者自行思考，歡迎各位大神指正。

P.S.

在對辯證唯物主義的學習中發現，列寧曾對認識事物的基本邏輯方法作了不錯的概括:

①力求全面性，必須把握、研究事物的一切方面、聯繫和中介(中醫的整體觀)；②從事物的發展、運動、變化中觀察事物(辨證)；

③必須把人的全部實踐包括到事物的完滿的「定義」中去(把癥狀的演變總結歸納為證)；

④必須注意真理的具體性(中醫理論的統一性，相對性)。

圖08：中西醫學理論體系形成之比較

最後，中醫診斷和治療用語，很大一部分只是對經驗現象的描述，理論應用還是要回到「實體概念」層面，用現象折射本質，而不是拿現象當做理論治病。而中醫治則的形成，正是通過對無數病理現象和藥物作用的經驗總結做到的，所以說，中醫理論是對已知的生理病理現象通過大眾可理解的文字解釋、語言說明、形象展示的總結、歸納和認證，是一門可以如實反映人體生理病理規律的系統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