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語者 第十話 麻雀的心事

貓語者 第十話 麻雀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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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換做往年,寧穀雨是不肯隨母親一起回鄉下掃墓的,但今年不同,這是外公去世後的頭一個清明,是非去不可的。寧穀雨與媽媽乘上了計程車,開始向寧家村趕去。本不願帶上粉獅子與松針,它們也不願坐計程車,但媽媽一再堅持,也只好帶著它們一同前往。

松針開始發牢騷,「那破車有什麼好坐的,我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到!」粉獅子沒有搭話,只安心的坐在寧穀雨的腿上睡覺。

寧穀雨靠在后座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他忽然想起外公去世的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他原本以為這些奇妙的事件,會讓自己的生活與眾不同。一開始,寧穀雨確實覺得有趣,但時間久了,才慢慢發覺無論自己的生活發生什麼樣的變化,無論自己經歷過多麼傳奇的故事,自己仍有數不清的煩惱,頂多是換一個方式去煩惱罷了。

不知何時外面開始下起了雨,春雨將車窗打濕,將原本就模糊的窗外風景變得更加迷離,雨水將車裡車外分割成兩個世界。水滴蘊開了遠處的綠色,雨水的拍打伴隨著雨刷的節奏,讓寧穀雨生出一絲困意,他將頭靠在窗子上,聽雨而眠。

媽媽帶著寧穀雨、粉獅子、松針徑直向後山的墳塋走去。剛下過雨,地上有些泥濘,寧穀雨有些煩躁,只得踩著雜草向山上走去以免弄髒鞋子。粉獅子與松針倒顯得格外興奮,一會鑽進草叢,一會爬上樹木。走了大概二十來分鐘,一行人來到寧家村後面的穀場,媽媽依舊悶著頭向前走,寧穀雨、粉獅子、松針卻放慢了腳步。他看了一眼粉獅子與松針,它們也向他還以眼神。

這是外公被帶走的地方。

對於那晚的事,寧穀雨印象最深的早已不是什麼玄妙法術,而是外公臨走時的眼神。正暗自傷神,他瞟了一眼粉獅子,只見粉獅子正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而松針,則乾脆趴在了地上,嘴裡發出哀怨的聲音。

媽媽走了一陣才注意到身後沒了動靜,她回過頭來卻看到這三個傢伙竟都停了下來,「你們走累了嗎?」

寧穀雨最先回過神來,「啊,沒有。」

「那快走吧,待會兒說不定還要下雨。」

寧穀雨只得點點頭,示意它們一同跟上去。

又走了十分鐘,終於來到了申家祖墳。媽媽將紙錢、蠟燭、香一一拿出,隨後在每位先祖的墳塋前都點上了香,寧穀雨則負責燒紙錢。忙活完後二人來到了外公的墳前,在給外公燒紙錢時,媽媽還是忍不住落淚了。媽媽拿出了裝紙錢、蠟燭的袋子,墊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額頭上沾染了雨水與泥土也毫不在意。媽媽起身後示意寧穀雨過來磕頭,他也模仿著媽媽的樣子,在外公墳前磕了三個頭,只是他的額頭上並未沾染泥土。

起身之時發現外公的墓碑前放著一個木質酒壺,寧穀雨只覺得眼熟,這酒壺似在哪裡見過,卻忽然想不起來了。正想向松針、粉獅子打聽,他環顧了一圈,卻沒有發現它們的蹤影。他本想去找,卻發現媽媽正在整理外公的墳塋,無奈之下只得跟著一起打掃。

忙活了小半時,二人終於將外公的墳塋打掃乾淨,正當他們準備返程之時天空中卻忽然下起了雨。這雨來的快,一瞬間就成了大雨。媽媽雖然帶了傘,奈何雨勢太大,只得先找個地方避避雨。這荒郊野外也沒什麼避雨的地方,二人一商量,只得去外公的老宅避雨了。雨很大,山路變得越發難走,二人共用一把傘,也不敢走得太快。走了一大半,媽媽忽然驚呼,「糟糕,粉獅子和松針呢?」

寧穀雨琢磨著,這會子它們倆估計已經在家睡覺了,便說:「沒事的,它們個子到處亂竄,很容易躲雨的,待會雨停了我再上山來找。」

媽媽雖然不太放心,但眼下也別無他法,只得繼續向山下走去。

母子二人縮成一團,但這仍不能阻止雨水濺到身上,寧穀雨早已顧不得鞋子粘上泥巴,只想快點找間屋子躲雨。二人一路小跑,終於來到了外公的老宅。

寧穀雨與媽媽躲在門前的屋檐下,老宅的大門緊鎖著,自外公去世後,外婆就被舅舅接到北京去了,老宅也就沒人住了。媽媽從包里拿出鑰匙,隨後將木門打開,將門推開只聽得一聲綿長的吱呀聲,在屋內回蕩了許久,方才消散。

媽媽一腳踏進老宅,卻發現寧穀雨並沒有跟上的意思,便問:「你不進來嗎?」

寧穀雨搖搖頭,心想:裡面都是灰,說不定還有蛇蟲鼠蟻呢。

媽媽沒有說什麼,只是從屋內搬出一個板凳,拿紙擦了擦灰,「坐吧。」

寧穀雨坐在門前,看著遠處的池塘,想起了小時候外公曾帶著我們在池塘中摸魚。池塘中有一條用泥巴與石頭堆砌成的路,將池塘分割成兩份。聽村裡的人說,那是外公修的。

寧穀雨回過神來,發現一名女子正向這邊走來,只見她身著灰色長袍,將頭髮盤起,在頭頂扎了一個髮髻,看起來就像一個道姑。雨水幾乎將她的頭髮全打濕,雨水順著她的頭髮從額頭一路流到了臉頰。她臉色蒼白,也不知因為太冷,還是本就如此蒼白。

道姑見寧穀雨正盯著自己,隨即朝他一笑。原本掛在顴骨處的雨水,瞬間都流了下來。

女子臉色雖蒼白,笑起來卻是溫婉動人,寧穀雨不由得有些心神蕩漾,不由自主的咧開嘴來傻笑。女子見他笑的有些痴呆,覺得有趣,不由得咯咯直笑。

寧穀雨就是再傻也看得出那人是在笑自己,他嘿嘿一笑,撓了撓腦袋,「你也是來掃墓的嗎?」

「掃墓?」女子將黏在額頭上的秀髮撥到了耳後,隨後搖了搖頭,「我是來找人的。」

「叫什麼名字,或許我知道。」寧穀雨說道。

女子抿了抿嘴唇,將原本蒼白的嘴唇抿出了一點血色,只見她眼神向下垂去,過了半晌才說:「我不知道。」

「這就有點麻煩了,那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女子環顧了一下四周,眼神中充滿了疑惑,「應該就在這附近,但是我找不到那幢房子了。」

寧穀雨心想: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住哪兒,這可怎麼找。寧穀雨心中這般想著,嘴上卻說:「慢慢找,能找到的。或者,你形容一下他的長相,也許我見過。」

女子歪著腦袋斜著眼睛想了一會,「他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年紀似乎與你相當,頭髮很短。」

寧穀雨見她說的實在太籠統,實在分辨不出是誰,「年紀與我相仿?那恐怕不是這個村子的,這個村子總共才七八戶人家,剩下的也不過是一些老人,年輕人幾乎都外出了。」

女子嘆了口氣,「或許真的找不到他了吧。」

寧穀雨正準備安慰她時,媽媽忽然從屋內走了出來,只見她一臉疑惑地看著寧穀雨,「從剛才開始你就一個人在這嘀嘀咕咕,我還以為你在打電話呢。」

寧穀雨聽得這話只嚇得心臟都要停了,他忙回過頭去,卻發現那女子仍是站在那裡,抬著頭看向門前的梧桐樹。寧穀雨略一思索,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啊沒什麼,剛才確實在打電話。」

媽媽聽得這話點了點頭,然後又退回屋子去了。

寧穀雨吞了口口水,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挪了挪,「你,不是人?」

那女子聽到他開口說話,這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寧穀雨又後退了一步,「你是何方神聖?」

「我只是一隻麻雀罷了。」女子說。

寧穀雨這才明白,這是一個麻雀妖,他小心翼翼地問:「你要找的人也是麻雀嗎?」

女子搖了搖頭,「不,他是人類。」

還沒等寧穀雨說些什麼,媽媽便從屋內走了出來,手上還拿了一些東西,「快幫我拿一下,我去鎖門。」

寧穀雨只得接過媽媽手上的東西,他仔細瞧去有筆記本、相冊和一些散亂的小玩具。又是一陣綿長的吱呀聲,媽媽將木門關上,鎖頭鎖好。寧穀雨這才意識到雨已經停了。

「走吧。」媽媽說。

不知何時,松針與粉獅子已經竄到了跟前,走在了媽媽的前面。寧穀雨回過頭去,發現那隻麻雀仍站在那裡,仰望著梧桐樹。

夜晚,寧穀雨夢到自己回到了外公家。

他推開木門,木門並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寧穀雨回過頭去,卻發現屋子不是那幢兩層紅磚房,而是一個又破又老泥土房。寧穀雨正納悶時,只聽得一聲悶響,寧穀雨尋聲看去,只見一隻麻雀從樹上掉了下來。他走上前去,發現那是一隻出生沒多久的麻雀,甚至還不會飛。寧穀雨蹲下身子,將麻雀捧在手裡,麻雀似乎沒有受傷,但憑它自己顯然不可能回巢的。

寧穀雨決定將它送回鳥巢,隨後將它放在衣服的口袋裡,爬上梧桐樹,那梧桐樹不算太高,並未花多大力氣便來到了鳥巢。他一腳踩在樹杈上,一腳踩在樹榦上,小心翼翼地將麻雀從口袋裡拿出,隨後將小麻雀放回了鳥巢。

鳥巢中除了它,還有三隻小小麻雀,看來它是不小心被擠了下來。寧穀雨輕輕地撫摸小麻雀的腦袋,說「小心點,別再被擠下來了。」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寧穀雨一下子便醒了,他忽然想到今天碰到的那隻麻雀妖,心中忽然明白了些什麼。他趕緊下床,剛想開門出去,卻突然折了回來,鑽進被子里。四月的江南空氣中還是瀰漫著一絲陰冷,寧穀雨攏緊了被子,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繼續睡去。

第二天一早,寧穀雨跑到廚房,媽媽正在做早餐。

「今天起得這麼早,難得啊。」媽媽說。

「問你個事啊,外公家以前是不是一個一層樓的泥土房?」

媽媽回頭看了寧穀雨一眼,「你怎麼知道得。那是外公小時候住的,後來外公跟你外婆結婚的時候,才蓋的新房子,也就是我們昨天去的那個。」

寧穀雨聽得這話趕忙轉身跑出了廚房。寧穀雨徑直來到書房,見兩貓還在睡覺,他關上了門,將兩隻貓搖醒。

「快醒醒,別睡了。」

粉獅子老大不願意的睜開了眼睛,「你又發什麼神經。」

寧穀雨將椅子搬到它們面前,說:「昨天那個麻雀妖你們看到了沒?」

「看到了又怎樣?」粉獅子打了個哈欠。

「我覺得她要找的人就是外公。」

粉獅子白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的?」

寧穀雨隨後將昨晚上做的夢,從頭到尾講給了它們聽,誰知它們聽完後松針咯咯直笑,「做個夢而已,你也當真了?」

「就是。再說了,這個夢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幫那隻麻雀,說不定人家找的就是你。」說完粉獅子哈哈大笑。

寧穀雨見自己被兩隻貓嘲笑,心中老大不快,「那老房子怎麼解釋,我可從來沒見過那座老房子。」

「說不定就是碰巧咯。」粉獅子說。

寧穀雨還是堅信自己的看法,「哪有那麼巧的事。」

松針說:「我來告訴你為什麼不可能是應觀。一、這只是你的猜測,根本沒有真憑實據。二、應觀絕不會幫助麻雀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不會幫助麻雀。」

「應觀是一個順其自然的人,他認為世間萬物的發展皆有定數,人類若是以自己意願強行改變事物的發展,必會帶來嚴重的後果。這也就是那晚他為何不肯跟我們走的原因了。」說到這裡,松針嘆了口氣。

寧穀雨回想起那晚的事情,心裡也不好受,但他仍不死心,「如果真的是外公救了她,那她算是外公的朋友,我們還是去確認一下吧。」

粉獅子聽得這話不由得點了點頭,它向松針看去,松針說:「那咱們走吧。」

寧穀雨拿了老家的鑰匙,他掏出鑰匙將木門上的鎖打開。一推開門,老舊的木門再一次發出了綿長的「吱呀」聲,潮濕與灰塵的氣味撲面而來,寧穀雨捂住了口鼻,停步不前,倒是一旁的粉獅子與松針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潮濕的水泥地粘上灰塵,使得地板黏糊糊的,粉獅子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它爬上飯桌,客廳里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老舊的儲物柜上擺放著花花綠綠的開水瓶,中央則供奉著財神爺,一邊的日曆則永遠的停在那一天。粉獅子跳上了儲物櫃,伸出爪子在日曆上抹了抹,露出了那天的日期。

「你是在哪裡看到那隻麻雀妖的?」松針問。

「走廊上,就在廚房的門前。」

一人二貓退出了客廳,來到走廊上,寧穀雨沒有去開廚房的門,因為那裡可能有老鼠。寧穀雨站在屋檐下,抬起頭看向門前的梧桐樹,那樹足有兩人抱那麼粗,比高度則接近四層樓。

「這棵梧桐樹的年紀可能比應觀一樣大,在我們跟隨應觀之前,這棵樹便已在此處了。」松針說。

「你們不是從外公一出生起就在一起的嗎?」寧穀雨問。

粉獅子搖搖頭,「不是。」

「看來只有找到麻雀,才能真相大白。」松針說。

「說的簡單,我們上哪兒去找?」寧穀雨說。

「池塘那邊不是有座土地廟,去問問土地公不就知道了。」粉獅子說。

寧穀雨一聽這話,頓時慌亂了起來,「你說的是池塘旁邊的那個小土地廟?」

「當然了,這附近還有其他的土地廟嗎?」粉獅子說。

「啊,那你們去吧,我不去了。」寧穀雨說到這裡,忽然偏過頭去,不去看它們。

「怎麼了?」松針問。

粉獅子卻看出了些端倪,「只有你見過那隻麻雀,所以你去說最合適。」說到這裡,粉獅子頓了頓,「神仙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小氣,不會記仇的。」

寧穀雨撓了撓頭,「真的嗎?」

粉獅子見他送了口,忙使了個眼色,松針頓時會過意來,在寧穀雨腳下畫了道符咒,還沒等寧穀雨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掉了進去。

等寧穀雨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土地廟裡。寧穀雨完全沒想到它們兩個竟給自己來這一手,眼下想逃卻也不行了。寧穀雨小心翼翼地朝廟裡土地神像看去,瞅了半晌卻也沒發現土地爺出來的跡象。正當他準備長舒一口氣時,寧穀雨卻發現神像後有一條腿伸了出來,那腿很小跟一隻鉛筆相當,看樣子似乎是有個小人在神像後打瞌睡。

「土地,起床啦!」松針突然喊道。

那小人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探出一個腦袋向外張望。寧穀雨仔細瞧去,這身高與杯子相當的人,不是土地卻又是誰?

「原來是你們呀,嚇了我一跳。」土地住著拐杖慢悠悠地走了出來,隨即他將目光聚集在了寧穀雨身上,他皺著眉頭,捻著鬍鬚,仔細盯著寧穀雨的五官看。寧穀雨被他瞧的很是不自然,忙抓了抓腦袋。

土地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原來是你這個臭小子啊。」

寧穀雨聽的這話忽然紅了臉,連抓了幾下臉頰,尷尬的笑了笑。

松針瞧土地笑的開心,忍不住也笑道,「怎麼了?」

「倒也沒什麼,只不過這小子小的時候曾朝我的神像撒過尿。嘿,這騷味兒,真夠讓我記一輩子的。」土地仍舊是笑個不停。

松針與粉獅子這會兒終於明白寧穀雨死活都不肯到這來的原因,二貓一想到那場景也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土地爺笑了兩聲,「好了好了,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粉獅子與松針向寧穀雨使了個眼色,寧穀雨乾咳了兩聲,將今日所發生之事說與土地聽了。

土地聽後當即說:「不錯,這隻麻雀確實受過應觀的恩惠。」

粉獅子仍有些不相信,「當真?」

土地點了點頭,「那時候應觀年級還小,恐怕要比這小子年紀還要小些。」

「那它現在在哪兒?」松針問。

「我看看。」說罷,土地將拐杖在點了一下,隨後一道黃色光環從拐杖的下方向外擴散,直至消失不見。過了幾秒,那光環又縮了回來,「就在應觀的家裡。」

「多謝!」松針道謝,正準備離開時,粉獅子卻突然開口,「土地爺,麻雀是那群人嗎?」

土地聽了這話臉色也是一變,隨後看向寧穀雨,然後搖了搖頭。

「多謝!」粉獅子說。

還沒等寧穀雨反應過來,又是一道藍色光環出現在了自己腳下,寧穀雨暗罵了幾句,然後便墜入其中。

寧穀雨再次來到外公的家中,由於木門未開,漆黑的屋子裡寧穀雨看隱約看到屋內坐著一人,模樣看不清,但能分辨出它束起的髮髻。

「原來你是貓語者,難怪能看到我。」麻雀說。

「真的是你。」寧穀雨說。

「我還記得他的氣味,這裡就是他的家。」麻雀說。

「但是他已經不在了。」

麻雀站起身來,走到寧穀雨面前,握住他的臂膀。屋內雖然很黑,但寧穀雨仍能看到她焦急的目光,「他在哪兒?」

寧穀雨不忍直接告訴她,轉過頭對松針說:「帶她去吧。」

松針點點頭,在地上畫出一道巨大的符咒,將他們全包了進去。待符咒畫完,眾人已來到了申應觀的墳塋前。

寧穀雨指著外公的墓碑,「便在那兒了。」

麻雀先是皺了皺眉,隨後狠狠地搖了搖頭,怒道:「不可能,才過去這麼幾年,他怎麼會死?」

粉獅子走上前去,用腦袋蹭了蹭申應觀的墓碑,說:「我看你是修鍊的太入迷了,根本無暇顧及人間事。」

「什麼意思?」麻雀問。

「距離應觀救你的那一年至少過去了五十年。」

「五十年?」麻雀驚道。

粉獅子嘆了一口氣,「世間不同的生靈有著各自不同的時間。對於普通動物來說十幾年便是一生,短的甚至只有幾年。人類的壽命有六七十年,而妖怪的壽命卻有幾百年。我也很驚訝於你的天賦,短短五十年便可幻化成人,但這五十年對人類來說太長了。」

寧穀雨拿出那天媽媽從老宅中拿到的相片,他遞給了麻雀,「你看看,是他嗎?」

麻雀慢慢地伸出手,接過了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只見申應觀站在自己老宅前看著鏡頭笑,那笑容與麻雀初次見他時,一模一樣。

麻雀再也忍不住,淚水滴落在照片上,模糊了申應觀的臉。她蹲在地上,抽泣著說:「我只知道麻雀的壽命太短,便想著修有朝一日修鍊成妖,便可長久的陪在你身邊。怪我太傻,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明天,如果是這樣,我便是拼了命也要陪在你身邊,那怕一年也好啊。」

「哪怕一年好也好……」寧穀雨默念著這句話,心裡若有所思。

不知何時,天空中又下起了雨,於昨日不同,雨下的沒那麼大,也沒那麼快。寧穀雨拿出雨傘,走到麻雀身邊,他想開口安慰卻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嘴唇張開了好幾次,卻又慢慢地閉上了。

麻雀捂著臉,哭聲響徹整個後山,驚得遠處的麻雀飛向了天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麻雀已經飛走了,寧穀雨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他環顧四周沒有發現麻雀的蹤跡,倒是發現雨停了。他收起雨傘,回過頭去,土地爺仍站在原地,他看著申應觀的墓碑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還有些話,我實在是不忍心告訴它。」

「什麼?」寧穀雨問。

「申應觀雖然救了它性命,卻害了它們。」

寧穀雨一臉茫然,他先看了看土地爺,而後又看向粉獅子與松針。粉獅子緩緩開口,「應觀救了它一命,但它身上的氣味卻沾染了貓語者的氣味,卻是禍事的開端。」

「這又是什麼意思。」

「貓語者負責超度亡靈,維護一方安寧,但總有些亡靈不願往生,留在人間作祟。碰到這類亡靈,貓語者少不得要使用一些手段。然而,有些亡靈吃了虧不敢找貓語者的晦氣,自然就會去找沾染貓語者『氣味』人的晦氣了。那麻雀還算幸運,有地仙收它為徒將它帶走,但它的父母兄弟就沒那麼幸運了……」

寧穀雨重重地嘆了口氣,側過頭去看向遠處,微風吹過,申家村在搖曳的樹林中若隱若現,山中的雲霧更添虛無縹緲的韻味。盯得久了,竟覺得有些不認識外公的老宅了。他抬起頭來看向更遠處,那是一條新修的公路,很寬敞,但路上沒有多少車。

奇怪的是公路雖然更遠,但寧穀雨卻看得更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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