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師恩,恩同親娘
來自專欄 Moehoo猛虎
已獲黃老授權,得以轉載美文。
【猛虎按語】
黃老念中學時,負笈贛州,學業文采,自是出類拔萃,而書法修為,朗誦水平,音樂修養,亦為人所稱道。彼時,即有才子美譽。
時光如梭,歲月如流。時值2018年仲夏,黃老年逾八旬,回首往事,感念師恩,乃飽蘸深情,作此美文。
字字句句,樸實真摯;意味雋永,文墨馨香。
【作者簡介】
黃義寬,1938年生,江西上猶人,中共黨員。
1955年贛州第一中學初中部畢業,1958年贛州高級中學高中畢業,1962年江西大學中文系畢業。
長期從事教育工作,1989年獲「全國優秀教師」榮譽稱號。
曾任上猶中學副校長,先後兼職上猶縣政協副主席、上猶縣人大副主任,2000年退休。
人生易老,轉瞬間,少年郎就變成白頭翁了。
打從鄉間小學一直順利讀到大學畢業,我有幸遇到了許多好老師,其中一位是我終身不能忘懷的恩師,每當想起她,我心裡就久久難以平靜。
先從稱呼說起。
我的小名叫庄生,父母或其他長輩都這樣叫我。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至今我都沒有弄明白,但一聽到呼我的小名,就倍感親熱。尤其是上初中之時,我的班主任老師在私下裡或在書信上也叫我庄生,每思及此,一股暖流便流遍全身。畢竟,班主任對自己的學生用昵稱,這是極為少見的。
她,就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 — 朱潔華。
我出生在上猶縣水岩鄉的一個小山村,父親是農民,家境貧寒。1952年在水岩圩旁的龍門小學畢業後,跟隨已在贛州師範留校教美術的堂兄黃義企赴贛州市報考幼師班。由於年齡不夠,個子太小,報考處不接收,遂轉考普通中學,被贛州第一中學初中部錄取,就讀於該校,因此沒有在本縣中學念書。
贛一中解放前叫省贛中,是贛州的名校,是一所規模很大的完全中學,我入學的當年就有學生兩千多人,學界精英雲集,名師薈萃,朱潔華老師就是其中之一。
我所在的班是初三(七)班,朱老師教我們的時候大約已有五十多歲了。齊耳的短髮,和顏悅色,講話細聲細語,是一位有七個子女的母親。大兒子、二兒子、三女兒、四女兒都已經在為國家工作,五女兒方梅在本校讀高中,六女兒方雪雪與本人是同屆不同班的同學,滿女叫方企企(編者註:滿女,即最小的女兒),大約比六姐姐低兩屆。一家子和和睦睦,其樂融融,朱老師是家長,更是一位慈祥的媽媽。
朱老師孩子多,是個大家庭,且有三個女兒在讀中學,可是她仍然把精力完全放在工作中,對她所教的學生個個關愛有加,關懷備至,跟關心自己的孩子一個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就是受她寵愛的學生之一,我永遠不會忘記朱老師給予我的非同尋常的培養和關愛,我將永遠銘記朱老師的恩德。
我們初三(七)班的教室在陽明院,一個四層樓的大四合院。朱老師的住處在健身齋,和高中部的女學生住在一起,正好與陽明院毗鄰。健身齋門前是學校西操場的邊緣,那裡有高低不等的單杠、雙杠,課間,學生們多在那裡鍛煉身體。這個時候,我可以隨意進入朱老師的房間,喝口水,說幾句話,或要個文具紙張什麼的。她的房門(或抽屜)從未上鎖,好像沒什麼秘密,有時候撞見朱老師和她的兒女們在吃什麼,就熱情地叫我一同吃。我就在朱老師家裡學會了吃西紅柿(我老家其時還沒有西紅柿),學會了使用水果刀。朱老師從不把學生當外人,反倒像她家裡的一個成員。
記得我剛進入初中二年級那一年,天氣比較冷,朱老師似乎發現我穿得比較單薄,問我冷不冷,我回答說不冷,蹦幾下、跳幾下就暖和了。朱老師也沒說什麼就走了。
大約過了十幾天之後的某個星期天,朱老師私下裡對我說:「庄生,今天跟我去上街。」我高興地答應好,就跟著她來到文清路贛州公園旁邊的一個裁縫鋪子里,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幾塊毛皮和一塊淺藍色布料,請師傅給我做一件皮坎肩(皮背心),接著量好了尺寸。又過了十幾天,朱老師把我叫到房間里,拿出新做的皮背心說:「庄生,你穿穿看,合適不合適?」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就試穿起來,真合適。我是個十足的傻小子,一句感謝的話也不會說,只覺得臉上熱烘烘的,一身都暖和起來。
從這一天起,這件皮背心就伴隨我念初中,念高中,讀大學,直至現在,雖然破舊了,仍然保存完好。毫不誇張地說,這一件貼身的皮背心給我一輩子帶來了溫暖。(這件背心還有一段小插曲。記得在南昌上大學的時候,一次勞動過後,熱得出汗,我脫掉了上衣,被一位女同學瞧見了,她說:這件皮背心樣式真好看,就借去做樣品,為她的什麼人依樣而裁,過後才還給我。)
就在那一年,我穿著新背心回老家過春節,給爸爸媽媽看。媽媽滿臉笑容說:「你的老師怎麼這麼好!」爸爸則說:「庄生,你命里遇見貴人了!」從父親口中我第一次聽到「貴人」一詞,可我還不懂貴人是什麼意思呢。於是,粗通文墨的父親給朱老師寫了一封信,鄭重交給我說,要好好謝謝朱老師啊!
新中國成立不久,百廢待興。那時候讀書不像現在這樣緊張,壓根就沒有「應試」的概念,讀書是一種快樂,一種享受。我的音樂老師叫陳品中,美術老師叫鍾炳芳。音樂課、美術課我都喜歡,歌也唱得好聽。
記得有一次,陳品中老師帶我和其他男女同學組成的一個歌舞表演隊去贛州市政府院內演出,受到了觀眾誇獎。不知是何原因,朱老師買了一把嶄新的小提琴,起初,叫方雪雪同學和我同在陳老師處學習拉小提琴,而方雪雪學過幾回就不想去了。於是那把琴等於專門為我而買,我也認真學、認真練,這就是我後來拉小提琴有些基本功的緣由。上了高中之後就沒有這個條件了。
在朱老師的呵護之下,1955年,我初中順利畢業,考取了贛州高級中學。那是一所新建立的學校,校址在贛州市東北面的虎崗,據說是解放前原正氣中學舊址。出城東的建春門,過浮橋(此橋仍在,歷經修繕,現已成了宋城一景),再走五、六華里,就到了崗前。那裡立有一座高大的牌樓,上有匾額,可我已經記不清匾額上的題字了,我的三年高中就是在那裡度過的。(後來,贛州高級中學搬遷至城內,更名贛州第三中學,即今日的贛三中。)
上了高中,朱老師仍然繼續關心著我的學業與健康。大約是1956年冬吧,贛州市爆發了一場流行性感冒,疫情嚴重,所有中小學幾乎都停課,或治療,或預防。贛高中也全校停課。其時,朱老師像媽媽一樣,一個人從城內徒步至虎崗來看我,知道我病得不嚴重,才放心地離去,望著朱老師的背影,我的眼眶濕潤了……
朱老師對我的關懷一直延續到大學時代。大約1960年,她來了南昌,住在江西拖拉機廠職工宿舍,我去看她,她問了我的學習情況。末了,我說想買一部《中國文學史》(北京大學青年學生集體編著,深紅色封面),她又給我買了。我真是太不懂事,本不該增加她老人家的負擔的……
回顧這些往事,我深感愧疚,深感當年太幼稚,太不懂人情世故。在初中階段,朱老師還教導我要爭取加入共青團,可我還不懂共青團是什麼,為什麼要加入進去,但我是個聽話的「乖孩子」,於1954年入了團。
朱老師是這樣在乎我的成長,但我很少得到她的表揚,印象中只有一次,她帶我們去遊覽贛州市的風景名勝通天岩(在那裡第一次聽到張學良的名字,說蔣原打算把張關押於此處,後又撤銷)。回到學校,老師布置了作文,我寫的作文得到朱老師的讚賞,並在課堂上念給同學們聽。
在我求學的歲月里,我傻傻地盡情地享受著這份母愛,直至大學畢業。
朱老師是我命里的貴人、恩人,恩同親娘。我愧疚的是我沒有好好地報答她。只依稀記得參加工作以後,將月工資抽出少許,郵寄過幾回予她老人家,但很快她就來信說:「你剛步入社會,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往後就不要再寄了。」
……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
世事紛繁,歲月匆匆。屈指算來離開母校贛一中已經63年,人生多少事隨著時間的流逝亦已漸漸失憶,唯有花季少年這一段幸福時光始終銘記在心。我將帶著這一段美好的回憶努力走到人生的盡頭……
2018年仲夏,時年8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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