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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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為天。」這話出自《史記》。
在中國,不可能人人都讀過史記,但估計沒多少人不知道這句話。?中國人愛吃,會吃,普通的食材在中國人手裡簡直是「只有你想不到,沒他們做不到的。」
早幾十年人窮的時候,吃不起大塊的肉,那就一頭牛大卸八塊,心肝脾肺腎骨頭全不浪費。骨頭和肉煮成的湯,加少許幾片肉,灑上調料蔥花泡上饃,吃不起肉的人就全能嘗到肉味了。肉湯也喝不起的,那就再退而求其次,就把蘿蔔切絲裹上粉芡蒸熟了下湯吃,那味道也能跟肉味一樣。
中國人的聰明,大概都放在吃上了。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個地方的飲食習慣也千差萬別的。就像我生在洛陽,這是個湯城。於是從小時候起,印象里就是早晚總要喝湯。早上起來煮一鍋麵湯,調一盤酸白菜。白菜酸脆,能就著連喝兩大碗湯。
或者是爸媽給了錢。小時候捏著毛票到小衚衕的拐角處要一碗胡辣湯兩根油條。油條直接吃是脆的。泡進胡辣湯里就變得筋道。胡辣湯加了胡椒、辣椒,每次都喝的我涕淚橫流,加上我從小吃辣就打嗝。於是我的整個喝湯過程就像在展開一項複雜的工序——喝湯,打嗝,擦淚,吃油條。一套流程反覆循環下來,非常酸爽,但是過不了多久就開始期望再來一次,那酸爽,至今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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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飯與花菜
不過追溯我的整個吃飯史,家人最愛說的是我像個南方人。因為我從小就偏愛米飯之類的主食。嬰幼兒時期,只要煮一鍋白米湯盛上一碗,加點糖,我就能老老實實地一口氣喝完,絕對不會中途分神或者要大人哄著喂著才能勉強把飯解決掉。長大以後,我就愛吃米飯。洛陽是北方的小城,北方的人們總是更偏愛麵食,因此我爸媽中午總愛下麵條,但是麵條我一般不會好好吃的,盛一點點,吃一點點就說飽了。大概也是心疼我,後來中午的時候,哪怕他們吃面,也總會額外給我蒸一碗米飯了。
我的飲食喜好和我爸很不同。除了主食上的差異外,我爸討厭吃花菜,我卻很喜歡。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爸中午不回家吃飯,我媽頓頓炒花菜給我吃,番茄炒花菜,一盤菜一碗米,我能不歇一口氣一會會把飯扒個底朝天。我都不記得那同樣一餐吃了有多久,竟然也沒吃煩。後來我還認識了一個朋友,他只要看見花菜就反胃,還讓我好一陣稀罕。如今只要出門點菜,我還是會瞪著菜單上的干鍋花菜忍不住想點。
不過嘴總是越吃越刁的,小時候我什麼花菜都愛吃,現在就只願意吃有機花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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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的味道
論做飯來說,大概我爸是身邊認識的大人里少有的會做飯的了。但也不盡然,我姥姥的面點功夫和腌制各種醬瓜卻也更勝一籌的。
小時候,看我姥姥捏棗饃。兩根筷子不知道怎麼一壓一擰,一團白面就形成了漂亮的花樣,然後四角點綴上紅棗,上籠蒸了,好看又好吃。許是為了哄我開心,姥姥還會包刺蝟饃饃,兔子饃饃。捏好形狀剪出刺和耳朵,再稍加修飾,一團團白面就成了小動物了。姥姥有時還會炸麻葉,麻葉的形狀也各異。因為姥姥信佛,會特意做出佛手一樣或者荷花一樣的麻葉。供過佛像的麻葉就可以吃了,一嘴上去焦黃酥脆的麻葉碎了滿嘴,別有風味。
姥姥夏天會做豆瓣醬、槐花蒸菜,逢冬天還會腌各種白蘿蔔、芥菜絲,醬黃瓜。我尤其愛吃姥姥腌的白蘿蔔條。每逢晚上,熬一鍋米粥,再從盛腌菜的瓷罈子裡面盛出一碗腌蘿蔔。點上香油拌上辣椒,簡直多少飯都能下得去了。
兒時我媽為了鼓勵我積極向上,買了一套《中華少年奇才》的圖畫書給我——大概也是曾經對我寄予過厚望。裡面各種出名的少男少女的故事配著圖畫十分易讀,那時候的我確實認真翻了幾遍。結果我對范仲淹的故事記憶猶新——畫書里本是要強調少年范仲淹能吃苦,為了求學,每次煮完粥,都要等粥冷卻了切成幾塊,餓的時候就取出一塊粥就著鹹菜吃。看著書里的描畫,那時候的我竟然覺得,這哪裡苦了呢,有粥有鹹菜,多好哇!回頭這麼想想,大概還是因為姥姥腌的鹹菜太好吃了吧。
爺爺家的味道
關於好吃的東西,還是鄉下新奇的玩意兒更多一點。
小時候寒暑假我常常會去爺爺家住。爺爺家住鄉下,所以能吃到最新鮮的蔬果。爺爺給我吃過青綠色卻極甜的蘋果,給我摘過自家樹上結的甜杏和鮮核桃仁;二姑給我吃過甘蔗一樣甜的玉米桿,二姑家的哥哥大年三十帶我吃過自家養的豬割下來的肉——穿起來放在煤火上面烤的滋滋冒油然後撒上鹽和孜然,就香的不行。還有山上自然生出來的野酸棗,地上偶然發現的馬泡瓜時不常地貢獻驚喜……
那時,我還跟著奶奶上山挖過野菜,每次發現了野菜就像尋寶探到了寶藏,小心地擼起菜葉子,露出野菜的根莖,然後用鐮刀小心翼翼地從下面割下放在事先準備好的袋子里,格外地樂在其中且不知疲倦。挖回的野菜清洗乾淨大多也是做了蒸菜進了肚子或者下了麵條。不過挖野菜的過程似乎比吃更有樂趣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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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長大,後來也在其他的地方品嘗到了不同的美味。比如第一次吃到山西的麵食,進了門先問你吃幾根,稀罕極了,嘗過之後,驚為天人。第一次吃到廣州的各色小吃,亂七八糟的小碟堆滿眼前一張小桌子,雞爪入口即化,蝦餃晶瑩剔透,腸粉筋道有味,再次驚為天人。第一次吃到麥當勞的星廚系列漢堡,中間夾著脆皮酥脆,第一次竟不覺得漢堡油膩,依然驚為天人。吃到了沒吃過的海鮮,多寶魚海魚的肉味如此鮮美特別,又一次驚為天人……
直到後來,我也漸漸地嘗試做飯了。我也終於學會了自己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吃到美味或者吃到記憶中的味道,是件幸福的事。能掌控自己的環境,在任何條件下都能給自己創造出美味也同樣令人感到幸福。
昨天天熱,做了不那麼正宗的冰粉,水開加入原料,晾涼盛出來等待凝結後切塊,用勺子舀出一些,淋上自己熬的紅糖糖漿,入口瞬間切實感受到了幸福。那是種兩人分享同一種美食卻同時感受到歡樂和滿足的幸福。一瞬間只覺得快樂如此簡單,人又是如此容易知足。
吃吃喝喝本來只是為了滿足人類的基本生理需求,但是人們總是不知足,於是才有了各式各樣的小吃,辣條國外賣出了天價,老乾媽走向了國際,《舌尖上的中國》受到了人們的熱烈歡迎。這實在是神奇。?
在馬斯諾的需求層次理論中,吃喝?作為生理需求原是排在最底層,但是在中國,好像就不太一樣,因為吃同樣給人以精神上莫大的滿足感。能吃,會吃似乎也能在某種程度上彰顯社會地位似的。
最近有個新段子,不論什麼東西,只要蘸了雞蛋液,裹上麵包糠,放在油里炸一炸,就香的不得了,管它是瓶蓋還是螺絲釘呢。的確,論廢物利用,實在也沒幾個國家比得上中國人,畢竟西瓜皮都可以留下來做一道好菜呢。?
不過,凡事過度就不好,畢竟曾經因果子狸爆發的那場瘟疫還在人們的記憶中呢。過猶不及,老祖宗留下的那些個手藝夠我們享受的了。
不過,小朋友的舌頭最知道什麼最好味,隨著人們長大,舌頭味蕾的數量也在逐年下降。所以,趁舌頭逐漸變得遲鈍之前,珍惜每一次令你興奮的美味吧,好好珍惜那些可能有去無回的好吃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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